第1章 ☆、鐘山初遇
“哎呀,這鳥好看,上神是從哪裏搞來的這只鳥?”紫衣侍女問着,轉頭看向了她身邊的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坐了下來,仰着頭看着籠子裏的我。
沒錯,我就是那只鳥。
說來好笑。我,堂堂一只紅尾伯勞,素來以性子兇猛出名,而今竟被關在了籠子裏當成玩物供人……不對,供神取樂,實在是丢我們伯勞的臉!
但我也沒辦法,只能順從,任神擺布。一來是因為這個把我關起來的青衣女子長得還挺好看的,也挺厲害的;二來是因為我真切地意識到,本來該過着吃吃蟲、鬥鬥鳥的悠閑日子的我,現在攤上大事了。
事情要從三天前說起。
三天前,我經過妖界,遇見了少年時的好友沅風。
當時我正現了原形,靜靜地在樹上立着尋找獵物,卻不想一張血盆大口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一驚,腳一滑,竟從樹上摔了下來,剛落到地上,耳畔便響起了那可恨的笑聲。我擡頭一看,只見一條黑蛇從地上盤起化作人形,一個俊秀到有些陰鸷的少年出現在了我面前,對我笑道:“羽徵啊,你到底要吃幾次虧才能長記性?”
這條黑蛇便是沅風,妖皇的私生子。因為妖皇是個巨蟒,而沅風随了母親是條不成器的小黑蛇,所以妖皇一向不待見這個兒子,便把這個兒子放養了。
說起來沅風也是有一點點慘的,但他的這一點點慘不足以消除今日我被他吓到而産生的怒氣。
我氣鼓鼓地化作人形,上去就狠狠地捶了他一下,捶得他嗷嗷叫喚了一聲。我看他這般模樣,更是來氣,大罵道:“你有沒有分寸啊!我在覓食!你突然張着個大嘴出現會吓死鳥的啊!”
沅風哈哈一笑,湊到我跟前,吐了吐舌頭,然後在我耳邊用他那低沉的聲音對我說:“正好,我也要覓食。你看你能不能喂飽我呢?”
我聽見這話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忙閃遠了些,也對他調笑道:“說了多少次了,咱倆物種不同,繁衍後代太麻煩了,在一起也沒什麽意思。你看你這麽好看的一條小黑蛇,不如去找個什麽清新脫俗的竹葉青或者是冷魅張揚的銀環蛇,就別糾纏我一只鳥了!”
我素來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兩千多年前,他第一次想睡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可沒想到,都過去兩千多年了,他還惦記着我呢。不管我拒絕了多少次都沒有用,只要我一回到妖界,他就會以各種各樣清奇的姿勢出現在我面前,防不勝防。
沅風似乎很是不在意我說的話,只是湊近了來,對我道:“別啊,你往好處想想,你是伯勞中出名的美人兒,我也是妖族的俊美男子,萬一咱倆日後能生出一帶着翅膀的蛇出來,得多好看啊!”他說着,又掰着手指頭跟我念叨:“這樣,你第一次下蛋的時候下兩個就行了,你孵一個蛋,我也幫你孵一個蛋;第二次下蛋的時候……”
沅風絮絮叨叨地說着,我卻實在忍不住了,憤怒地握緊了拳。
“诶你怎麽了?怎麽不說話啊?”沅風問我。他終于注意到我面色不善了。
我強擠出一個和善的微笑,扭頭問他:“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和對自己無感的女子說這些話很欠打嗎?”
沅風仍是嬉皮笑臉,竟一把抓過我的手往他臉上放,道:“你打我呀!”
我這般厚臉皮的人都被他這樣沒皮沒臉的人驚着了:“你真欠打啊!”
沅風一副賤兮兮的模樣對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打我。有人告訴我,女子都是口是心非的,越說不要便越是要!”
看着他這般堅定的眼神,我真想甩他兩個大耳光子上去,只可惜我實在不是什麽會用靈力的人,若真打起來,只怕我一身光鮮亮麗的羽毛都得被薅光,實在得不償失!
打不過,只能智取了。
想着,我一把抱住了他,手還在他背後不停地摸索。沅風一笑,對我道:“果然是被我說中了心事吧,這麽主動……啊!”他一句話還沒說完便叫了一聲,一把推開了我。
我被他推到一邊,拍了拍手,得意地看着他:“打蛇打七寸,我可是記得的!”說罷,我一轉身便又現了原形,扇着翅膀就趕緊飛離。
這幾千年來我也遇見過不少天敵,歷史的經驗告訴我,變成人形飛不快,不如化作原型,又省力又神速。可誰知我剛飛上天,就聽見背後傳來沅風的呼喚:“你等等我!別跑啊!”
等你?笑話!躲你還來不及呢!
我回頭看了一眼他,只見他正扶着腰艱難地騰雲駕霧,似乎是用盡一身的力氣在追我。我輕輕一笑,你個地上的小黑蛇論飛怎麽能比得了我一只鳥?看誰撐得過誰!
可我萬萬沒想到,沅風他是一條好學的蛇,幾千年來,他的靈力已經比我高出了一大截,而我卻依舊在原地踏步。他天生是不會飛的,可他後天的靈力足以支撐他飛個好幾天了。
于是就這樣,我被他追了三天。
我本來就是餓着肚子在覓食時被沅風驚擾了的,又飛了三天不敢休息,又餓又累的,眼前已然冒了金星,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正飛着,忽然看見前面有一座雲霧缭繞的高山,眼看着沅風就要追上我了,我慌不擇路直直地向山上飛去。
沅風在我身後慌張地大喊:“那是鐘山!你個小妖不要命了!”
他的聲音和風聲混雜在一起,以至于我只聽見了“鐘山”二字。
鐘山又如何?鐘山不也是山嗎?
況且這山上雲霧缭繞又郁郁蔥蔥的,剛好方便我躲避,何樂而不為呢?
只是這山也太高了,不知飛了多久,我眼前終于不再是樹木土石,而是望不到邊的天,所見之處盡是藍色的天和白色的雲,竟再看不見其它的東西。我向下望去,卻只看見了方才的山,其餘的皆被雲霧遮擋,竟什麽都看不到了。
“羽徵!羽徵!”
我似乎聽見有人在喚我,應當是沅風吧?我剛想歇一歇,便不由得又揮着翅膀亂飛。因這裏四面都是一模一樣,我早已不辨方向,只是随着感覺飛去。又不知飛了多久,我感覺自己身後好像沒了動靜,便一邊飛着一邊回頭去看沅風是不是還在追着我。可剛一回頭,我便感覺自己背後一軟,狠狠地撞到了什麽軟綿綿的東西上。
“哎呀!”
我叫喚了一聲,終于沒有力氣再折騰了,直直地跌落下來,落在了軟綿綿的雲上。擡眼一看,最先看見的是一條巨大的青藍色尾巴,約莫有三十丈長吧。這尾巴看起來像蛇尾,但是要比沅風的蛇尾巴好看多了,這尾巴似乎還散發着寒光,着實少見。
這是一條很好看的尾巴。
我正欣賞着這尾巴呢,卻見這尾巴突然一甩,一股寒氣撲面而來。我忙閉了眼,整個身子被這寒氣一激不由得團成了一團。再睜開眼時,只見一個青衣女子出現在我面前。
這女子一身青衣,頭戴青蓮冠,腳踏白雲履,衣裳上是銀絲龍紋,腰間是銀制流雲紋腰帶,配着一塊圓圓的白色玉佩。她身材高挑,凸凹有致,長發及腰,雪膚朱唇,幾乎所有美好的詞語加在她身上都不為過。但她整個人卻透露着一股子淡漠清冷的氣質,仿佛世間萬物都與她不相幹,我想,這大概是她那雙眼睛的緣故。她的眼睛很大,一雙圓圓的杏眼本該是清純可愛的,但不知為何,她的眼睛大而無神,眼睛裏竟一點光亮都沒有,只有如夜般漆黑的眸子。不,夜裏有時是有星星的,而她的眼裏什麽都沒有。
不過,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之後,我才發現好像有哪裏不對勁。這女子一直捂着她的胸口,皺着眉頭看着躺在雲上的我。再想了想我剛才不小心撞到的那團軟綿綿的東西……我似乎明白我撞到的是什麽了。
是很貼心的地方。
想着,我不由得覺得很對不起這個女子,她生得這樣好看,在這樣一個風和日麗的天氣裏出門曬尾巴,竟這樣被我突然占了便宜,實在是委屈她了。
我清了清嗓子,剛想開口說話,卻見女子伸出一只手把我提溜了起來,幾乎把我放在了她眼前,我連她幾根眼睫毛都能數的清了。她疑惑地看着我,嘴裏嘟囔着:“這是個什麽鳥?這麽肥!”
伯勞!我是一只紅尾伯勞!而且我不肥!
我氣鼓鼓又委屈巴巴地看着這女子,只可惜如今實在沒靈力化為人形了,這女子很顯然也聽不懂我的鳥語,不然,我一定要和她好好理論理論,告訴她我們伯勞就是如此!我的身材是伯勞裏的标準身材!
不過,看在這美人兒這麽美的份上,她說什麽,便由着她吧。
想着,我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不遠處有一棵參天大樹,應當是仙樹吧,看起來就很有靈氣。想來,這女子方才應該就是在樹上小寐,卻被我活生生撞醒了。
對不住了小美人兒!
不過,我還是不知道這裏是哪。這看起來是在天上,倒不是在鐘山了。而且我方才得罪了這位美人兒,如今我又實在沒精力再逃了,不知道即将面臨着什麽。
正胡思亂想着,忽然聽見遠處有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一個皂衣女子出現在了我面前,對那青衣女子道:“上神,思棋方才發現有人闖入了鐘山天宮。”
鐘山天宮?
我記起來了。
鐘山倒沒什麽可怕的,左不過是個禁地,妖族不能擅入,故而沅風方才那般慌張叫我不要再向前。但我活了幾千歲,走南闖北多少年,一個小小的禁地進便進了,倒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這鐘山天宮可就不一樣了!這鐘山天宮裏住着天地間最為高貴的神仙,連天帝見了都要行禮的大神仙,人稱鐘山之神!傳說這大神仙已不理天地俗務七萬年,一心只在這鐘山天宮中隐世不出,只有重大的日子會出門赴個宴,其餘時間根本連個影都看不見。世人連他的名字都不知曉,就更加不知道他的來歷了。
方才,那皂衣女子喚我眼前這青衣女子“上神”……
完了完了,別剛好這麽巧吧!
我這個小妖竟然落在了世人想見卻見不到的大神仙的手裏!
而且這大神仙竟是個容貌絕美的女子!
正慌張無措地胡思亂想間,只見青衣女子想了想,把我抓在手裏,給那皂衣女子看,淡淡地說着:“你看看,是這只鳥嗎?”
作者有話要說: 初見就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