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沉浮起落幾春秋
最先動心的人輸,吾輸的一敗塗地。
黎貝懂又不懂。
或許是多年的争權奪勢讓她累了,聽不清楚病梅在說些什麽,她只覺得自己的精神在崩潰的邊緣。
江山如畫,夢幻泡影,一觸及逝。
人生長短二十年,沉浮起落幾春秋。
肚子劇烈的疼痛,嬰兒的啼哭喚回了她僅存的一點清醒的認識。
“病梅——我的孩子。。。?”
病梅沒有回答她,嬰兒尖銳的陣陣哭聲,敲擊着她的心靈。
愚蠢啊,自己!
居然還會想着讓自己的孩子死去,她已經沒有資格做一個母親了。
剛出生的小孩子皺巴巴的臉,讓她一瞬間有些恍惚。
權勢也好,仇恨也罷,放下吧!帶着孩子一同歸隐山林,一世無憂。
黎貝坐起身子,臉色憔悴,嘴唇發白,她抱着自己的一對龍鳳胎,一滴兩滴的眼淚打在他們的身上。
病梅在不遠處,靜靜地看着這場天倫,走近一些,長嘆了一口氣。
“黎貝,你違背了與吾的誓言。”
“殺了我,放過我的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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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黎貝不遵守誓言,病梅是應該殺了她。
但她。
現在的她,做不到了。
“你還想要争奪天下嗎?只要你想,吾可以為你——”
“為什麽?”
“你還不懂嗎?”
黎貝似懂非懂,懷中的孩子漸漸平息了下來,發出有規律的呼吸聲,伴随着黎貝的一聲嘆息,“病梅,為我,你不值得。”
“只要吾想做,就沒人能阻止地了吾,吾只要你的一個答案,黎貝,回答吾!”
孩子的呼吸聲像是一陣一陣的鼓點敲擊着本就千瘡百孔的心,許久,黎貝才開口,“病梅。”
“嗯。”
“我今生虧欠的人太多了。”
“所以,你要歸隐山林,不問世事了嗎?只要你願意,吾可以護得你與孩子一生周全。”
“不是,”黎貝搖頭,燦然一笑,“今生欠你太多了,已是償還不能,再多欠你一些,又何妨呢?”
“哈哈哈哈哈或哈哈哈哈!”病梅第一次不顧形象地大笑起來,“你黎貝,果真是吾病梅看中的人!”
黎貝垂頭,目光盯着懷中兩個孩子,眼神是藏不住的溫柔,“這兩個孩子,跟着我還未出生遍已經嘗盡了人間苦楚,是母親無能。”随後她轉頭看向病梅懇求道,“病梅,我奪取天下!這兩個孩子,把他們放在普通的富貴人家,做兩個普通人,可好?我的請求便只有這一個了。”
病梅的臉上是悲憫與無奈,“那就依你所言吧。”
最後的目光,投注在剛出生的稚兒身上,是不舍,是遺憾,是悔恨。
你們不該來到這世界上,只是你們已經來了,就讓你們做兩個普通人,無憂無慮地活下去吧,這是你們那個不稱職的母親對你們唯一的希望。
病梅溫柔地開口,“還要多相處幾日嗎?”
黎貝将頭搖了搖,“在多幾日,多的也只是不舍,病梅,替我将他們送走吧。”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即将與母親的分別,病梅懷中的兩個幼兒,竟在同時睜開了雙眼。
嬰兒的哭喊,是對母親的不舍。
黎貝知曉。
送走吾兒,痛在吾心啊!
“病梅!”突然黎貝又一聲叫住了病梅。
“将這兩個孩子男者取名鹿嘉,女孩取名黎——”她頓了一下,“寒豔。”
病梅的神色不變,語氣卻透露着淡淡的疲憊,“你不必如此,吾是自願的。”
“哈,留個紀念不好嗎?”
病梅抱走了她的兩個孩子,不再回答。
黎貝,你為何總要給吾留下這樣一點可笑的念想,讓吾感覺有希望呢?
你最擅長的不是征戰打仗,你最擅長的是掌握人心啊!
嬰兒的哭泣聲,随着病梅的腳步漸行漸遠,留下一個疲憊的人,獨自在房中惆悵。
在江州,李誠與黎權,裝得是好一幅父慈子孝的畫面,若不是二人心中都把對方摸得透透的,一不小心也會陷進這親情的陷阱。
“義父對這江州未來的發展有何高見?”
李誠裝模作樣地拱手回答道,“高見不敢當,為父智謀短淺,不如權兒英雄少年。”
“義父謙虛了。”
就這樣,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客套着,半天也沒有交流出一點有用的建議。
黎權自然也是知道。
他們兩個人各自都有所保留,都在一步一步地試探着對方,什麽都不說,反而是最好的。
黎權在這幾天成長迅速。
至少,在面對李誠時,他可以按下胃裏那股惡心想吐的感覺。
“權兒。”鹿鳴叫住了剛剛與李誠見面回來的黎權,努力地扯開笑容,對黎權說到,“權兒,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麽?”黎權問道。
“你要當舅舅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的舅舅。”
黎權的神色并未轉過來,他還是一臉憂愁,就算是有孩子的出生,又能怎麽樣?
他嘆氣搖頭,“姐姐生了孩子又能怎麽樣?在這個亂世,孩子是最不值錢的拖累。”他看向鹿鳴,眼神被愁思塞得滿滿當當的,不像一個少年人。
“辛苦你了。”
黎權又擺手道,“相比姐姐遭受的那些,說我一聲辛苦已是折辱了我姐姐。”
“你——”鹿鳴的眼神下垂,不敢直視黎權,“你姐姐——算了!”
雖是相處了十餘年的親人,但是鹿鳴有些話始終說不出口。
那就算了。
人生在世皆是苦,少樂少喜多磨難。
京兆這邊,早已知曉了黎貝是女人的消息。
剛剛得知消息的班曦昭把這個當做了一個假情報,還要去懲罰那個傳來情報的線人。
等到接二連三的線人都把消息給傳回來了之後,班曦昭半信半疑。
再過不久,連整個江州都宣布黎貝是個女人,班曦昭這才确信了下來。
“想不到,本公畢生敬佩的對手竟然是一個女人!”班曦昭感嘆道,“這世上女子存活下來本是不易,現在竟然在亂世之中有一女子可圈地稱王,可敬!可佩啊!”他轉頭再問向線人“那她被發現是女人之後又發生了?”
線人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她不僅是個女子,而且被發現是女子時,已經懷孕八個月了。”
“還是個孕婦?”班曦昭更是驚奇,“這女子不簡單!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李誠以奪/權/亂/政的名義,結合荊州流民與江州叛軍,一齊讨伐黎貝。”
“李誠的确是個無賴!還可以對孕婦出手!”班曦昭忿忿不平道。
線人也奇怪,“一個女人不好好在家中相夫教子,跑到外面跟男人搶位置,留下她的一條命可以算是李誠的仁慈了,國公為何——?”
班曦昭閉了眼,搖頭道,“這世上還是俗人多啊!我敬佩她是一個對手而已,不分男女。”
“李誠非對手嗎?”
“他這種下賤的人也夠配?”班曦昭嘲諷道,“這世上俗人賤/人太多了,不是每一個人,本公都要認他做對手的!”
黎貝啊,班曦昭他內心想着,真想不到你還是個女人。
黎貝他們躲藏在荊州。
荊州是個好地方,離江州不遠,李誠的手又伸不到這裏來,黎貝一行人,至少可以在荊州這個地方獲得一絲喘息的空間。
黎貝本來是想去楊越之地,被病梅阻止住了。
“楊越不可去,你與楊越的百姓有着血海深仇,你雖然有舊部在那處,但楊越至今都尚未完全安穩下來,你去不過是自投羅網罷了。”
“那呆在荊州,對我大業之成又有何益處?”
“我們首先要打探清楚,在得知你是女人之後,你的舊部之中又有多少人是可以值得信任的。”
“我的舊部?”黎貝陷入了沉思。
她的舊部大多實在江州,那日圍殺她之人,有不少是她曾經的部下,江州之人是否可以信任?她陷入了懷疑。
接下來是寧州,寧州是她起家之所,大多由原來寧州的寧朝官員來擔任官職,在李誠大敗她入駐江州之後全無半點反應,是按兵不動還是已然接納新主尚在疑惑之中。
然後就是楊越,這個地方——充滿了血腥與屠殺,直到現在,楊越各處依然不平靜。
黎貝陷入了沉思。
“不必想這麽多。”病梅的說話止住了她的胡思亂想,“等吾的人員集結完畢,你我二人回江州即可。”
“江州?”黎貝不能相信,“那裏不是有李誠在嗎?”
“你怕了不成?李誠他在江州之內,但是你最可以信任的兩人不也在江州之內嗎?”
“你的意思是——?”
病梅搖頭,“吾不是要你在江州大展身手,這件事情交給你長大了的弟弟就合适了,你只需在幕後操手即可。”
“可是——”
病梅打斷了她的話,“吾認識的黎貝是一名殺伐果斷之人,怎麽?生過一個孩子,你做事就變得這般猶豫不成?你不相信吾,總該相信你的夫君,你的弟弟吧!”
“不是!”黎貝害怕病梅誤會,不是二字脫口而出,“我相信你。”
“我們的計劃就是揭開李誠的陰謀,奪回江州城——然後,”病梅的眼神銳利像一把尖刀一般刺向黎貝,“吾要你以女王的身份,重掌江州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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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上學了,更新的頻率會慢一點,不過放心,不會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