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人心動難開口
黎貝被鹿鳴敲暈帶走了。
眼下的形式很不容樂觀,鹿鳴将黎貝、黎權帶離了寧州城,鹿鳴早在王虎入駐寧州城之後,便在離寧州府不遠的少鑫買了一處屋子,現下正好可以給這個不知死活的小混蛋養傷。
黎貝一直處于半清醒半模糊之間,甚至連夢也沒有怎麽做過,她只感到在不停地颠簸,在颠簸之後又歸于平靜。
鹿鳴坐在黎貝的身邊,喃喃道:“這處房子本來是想給自己養老用的,這麽就養了你這個聽不懂人話的笨蛋。”
黎貝隐隐約約感到有人在她的身邊,她能感覺得出來,這個人是鹿鳴,也只有這個手不能提劍的無用書生會在這麽一個緊急的情況下還在她的身邊看護她。
黎貝勉強地睜開眼,她輕咳了兩聲,将鹿鳴的視線吸引過來,鹿鳴轉頭,一不小心卻将目光與黎貝對上,“你。。怎麽樣了?”
“我還好,虎叔他們呢。。”
“我不知道,你傷勢沉重,我先帶你回來了。”
“回?”黎貝往四周轉了一眼,“這裏不是寧州。”
“對,這裏不是寧州,這裏是少鑫。”
“少鑫?”黎貝驚到“我為何會來此處?”
“寧州城的形式實在是嚴峻,你的傷勢嚴峻,不能久居寧州”
“那虎叔——?”黎貝擔心地問起王虎的狀況。
鹿鳴心知王虎兇多吉少,但他擔心黎貝的傷勢惡化,也只好違心地說了一句:“吉人自有天相,你總該相信你的虎叔吧!”
黎貝卻不相信,“這麽危險的情況,虎叔還喝了酒,不行我要去看看虎叔!”黎貝翻身下床,卻牽動了肩口上好不容易止血的傷口,黎貝被疼痛一拉,瞬間跌坐在床上。
“你傷成這樣,去了不也是給你虎叔添亂嗎?好好呆在這裏養傷,傷養好了,才可以給你虎叔幫忙!”鹿鳴将黎貝推回床上,又幫她仔仔細細地壓好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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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貝看着鹿鳴,千言萬語也說不出口,過了許久才低低念到:“好。”
鹿鳴似乎也沒有聽到,他的手放在黎貝的額頭上,撫摸着,用一種常人耳朵難以捕捉到的話緩緩開口:“我對你有話想說。”
黎貝此時的聽覺倒是很好“什麽話?你最近很奇怪啊,什麽話直說吧!我不怕!”
她拿着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向鹿鳴,鹿鳴被她的眼神盯着耳根發紅,“我要對你說的話就是,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黎貝問道:“就這樣?你一定是有什麽事瞞着我了!”
“沒有!——!”鹿鳴現在不僅僅是耳後根紅了,連頭帶脖子的都紅了個透。
“書生!你的臉紅成這樣,你一定是心虛了,有事瞞着我!”黎貝急忙又起了身“是不是虎叔出事情了?”
鹿鳴一聽,就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霎時間又涼了回去,“不是你虎叔!”
“那是什麽?”
“你。。說了,你。。你也不懂!”
“書生!”
鹿鳴卻是不再回答了。
鹿鳴布置的這房子剛剛好,就是剛剛好的不大不小不顯眼,他的房子在少鑫城裏的道路兩邊,在一排的房子間沒人會關注的這麽一間小小的民居。
黎貝、黎權和鹿鳴便在此處居住了下來。
少鑫雖距寧州府不遠,但寧州府的消息被官府封鎖地緊密,連戰了幾次鹿鳴都探聽不得。
鹿鳴在市裏的酒樓喝着茶,一邊又豎起耳朵聽着酒樓裏的人在高談闊論。
“聽說寧州還在打”
“還在打?幹脆朝廷把那小小的寧州給王虎得了,現在打來打去的,苦的還不是百姓”
鹿鳴一邊聽着,一邊小口品茗口中的茶。
今天還是沒有一點兒消息,他也不禁有些着急。
他今天就着一碟瓜子一壺茶在這酒樓裏做了一天,夥計看着也有些不爽,趕人道,“沒錢來什麽酒樓嗑瓜子啊,一壺茶一碟瓜子就想在店裏坐一天,不點菜就滾出去!”
鹿鳴不想多生事端,拱手謝罪“抱歉啊,家裏的婆娘過于兇悍了,讓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夥計兇悍的神色這才緩和,“早說嘛!我家的那個也是兇巴巴的,多吃兩口飯也要說,我懂你!再幫你上壺茶?”
鹿鳴謝道,“那就多謝兄臺了!”
“婆娘。”鹿鳴自己又念了一兩次,不禁發笑,笑了起來——如果她知道會怎麽樣呢?
鹿鳴在夕陽西下時才回了他們的房子了,準備生火做飯,卻見黎貝用着她的左手拿着鍋勺在鍋中上上下下地翻騰。
“黎貝,放下,我來做就好了!”
“你做的不好吃,我來做。”
鹿鳴見黎權在竈肚燒着火,黎貝娴熟地切着菜,她一只手将鍋蓋打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了,”說着把鍋蓋遞給了鹿鳴,一聲“拿着”又把她切的白菜全部攪了進去。
一會兒的功夫,白菜鹹肉粥就做好了,黎貝吩咐鹿鳴去扒開竈底的灰,鹿鳴呆呆愣愣了好一會才道好,一伸手又迅疾地縮了回來,“嘶——好燙!”
“沒有用的書生”黎貝笑道,用旁邊的竹棍輕巧地撥開蓋在一個小鐵鍋上的灰,拿着抹布将鍋耳擦幹淨,把那小鐵鍋一只手便搬了出來,一打開鍋蓋,裏頭盡是香噴噴的芋頭。
鹿鳴不由驚嘆“黎貝你真的好厲害啊!”
黎貝輕笑一聲,“你若是能在我射箭時說出這一番話,我會比現在更高興!”
比現在更高興,鹿鳴咀嚼着黎貝的一番話,——比,現在更,高興?
她的意思是——?她現在被我誇獎很高興?
鹿鳴有些小得意,一天毫無收獲的沮喪的心情被一掃而空。
接連幾日,鹿鳴都去酒樓坐着,夥計也不趕人,可是對于前方的消息,他依舊一無所獲。
八月了,兩軍交戰粗略估計也有十來天了,前線終于傳回了戰報。
大寧朝軍隊大獲全勝,寧州府——破!
“那虎叔呢?”黎貝重穿回铠甲,準備前往前線搭救王虎。
“黎貝,快脫下這身铠甲,前方這麽亂,你去了也沒有辦法!”
“可是虎叔他——!你照看好狗兒,我去前方觀察一下情況!”
“你回來,你想去送死嗎?回來!”
黎貝沒聽鹿鳴的挽留,駕一匹快馬便向寧州府趕去。
黎貝心裏焦急但總還有萬分之一的希望,這大概就叫作不到黃河心不死,她自嘲地想着,又快馬加鞭地趕向寧州,卻在寧州府遠處便停下,一拉馬頭又往回跑去——
她在寧州府城牆之下見到了她今生最不願意見到的一面——王虎,頭懸城牆!
黎貝在确定王虎死後,一絲沒有留戀,在一處沒有人煙的地方将铠甲遺棄,憑着記憶,在日落前趕回了少鑫。
“書生!”黎貝下馬喊到。
鹿鳴正在廚房手忙腳亂地切菜做飯,他見黎貝回來不着戰甲,又不帶喜怒的表情,有些疑惑,“表哥他——還好嗎——?”
“死了,頭挂在寧州府城牆上示衆”
“那——”
黎貝打斷了他的話,“我很想哭,可是我沒力氣哭,我也哭不出來,虎叔是他自找的,眼下着急的不是傷心而是清數我們剩下的人”
黎貝一派鎮靜,看不出表情,“書生,虎叔曾經跟你說過什麽?”
“表哥說過,他想讓大寧的每一個百姓都吃上飽飯”
“因為他的臨陣退縮,他沒做到。”黎貝往爐竈裏扔了一把柴火,火焰在柴上燃燒、升高,沸騰了鍋裏的粥,咕嚕,咕嚕。
“王虎,沒有完成的,我黎貝,以王虎義子的身份,将替他完成!”
火焰呼的一聲竄高,倒映在黎貝的眼中,黎貝轉頭,等待鹿鳴的回答。
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