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鳳于飛
楚昭的面上毫無血色,等到了長孫府上更是滿頭冷汗。
若只是手臂上的傷應當不至于如此。
“你身上還有其他的傷?”寧玉瑤也急, 她的面色緋紅, 似是才從蒸籠中走出。她扶住了楚昭, 又繼續道, “你開口說話, 你哪兒難受?”
長孫若水面色一沉,低喝道:“來人, 去請大夫來!”才出了國公府就遇上了這等事情,那個刺客是沖着楚昭還是沖着自己過來的呢?
“不用。”楚昭掙紮着擺了擺手, 她低語道, “取一塊玄石來。”那黑衣人發暗器的手法高超,自己雖擋掉了一大部分, 可仍舊有幾針沒入了自己的體內。雖然及時封鎖了經脈致使它不再深入,可不管怎麽運功,都無法将其從體內逼出。“太子妃, 您先去休息吧。”頓了頓,楚昭又轉向了寧玉瑤道, “公主, 需要你幫個忙。”
寧玉瑤輕輕地嗯了一聲,相信她自有考量。府上的下人動作很快, 不一會兒便找到了楚昭所需要的玄石。回到了屋中,楚昭盤腿坐在了榻上,小心翼翼地褪去了身上的衣物,光滑美好的胴體頓時展露無遺。寧玉瑤一擡眸見就見到了如此景象, 心神一顫,但是很快便斂起了心中泛起的絲絲旖旎。她的視線落在了手臂上那一塊暗色的血塊上,低聲問道:“要不要先包紮一下傷口?”
楚昭搖了搖頭道:“不用。”
寧玉瑤抿着唇不再說話,她的視線在楚昭的身軀上游移了一陣,很快便發現了幾個紅色的小點,如紅梅點在了蒼茫的雪地上。難道是暗器沒入了體內?鼻子一酸,眼中頓時盈滿了淚。每一回都是楚昭來保護她,自己實在是軟弱無能,多累得這人身上傷痕累累。
楚昭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她怕極了寧玉瑤落淚,柔聲道:“你別哭呀。”可這幾個字落到了寧玉瑤的耳中,更是催動了她的情緒,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落下,難以遏制自己的滿腔情緒。
心中一恸,楚昭恨不得立刻起身将寧玉瑤攔在懷中,好好安慰一番。可是此時的她尚沒有動彈之力。“拿着玄石過來,看到這幾個紅點了麽?”頓了頓,楚昭又苦笑了一聲,“若是這樣還不能将暗器逼出,只能夠請大夫來切開傷口取出了。”
“你胡說什麽呢!”寧玉瑤趕緊抹了抹眼淚,可不能因為自己這些情緒致使楚昭的傷勢惡化。注意力集中在了針孔大的紅點上,寧玉瑤感覺自己拿着玄石的手有些顫抖,她不曾習武,只是見話本小說中的大俠在運功時,頭頂會冒出水汽。只不過楚昭的狀态全然不像書中所瞧見的那般,她的身子在顫抖,面上紅紅白白,仿佛在忍受莫大的痛苦。寧玉瑤死咬着下唇不敢出聲,她生怕自己一打岔便害得楚昭前功盡棄。
一個人盤腿而坐,另一個人半跪在榻上,這樣的姿勢維持了一刻鐘左右,才聽得幾道細響。銀色的光亮在眼前一閃,那幾根細小的銀針被吸到了玄石上。大滴大滴的汗水從額上淌落,順着脖頸蜿蜒而下。過度的運功使得楚昭有幾分頭暈目眩,她伸手搭在了寧玉瑤的肩上,別過眼看着重新掙裂的傷口,神思渙散。
腿已經有些麻了,手臂酸痛。寧玉瑤将玄石扔在了一邊,伸手便替楚昭整理衣襟。顫抖的手指不經意間從肌膚上劃過,頓時引起一片顫栗。寧玉瑤的眸子沉了沉,她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最後伸手将楚昭緊緊地攬在了懷中。
楚昭輕哼了一聲:“你心跳很快。”
寧玉瑤淡淡地應道:“又急又氣又擔憂,自然會心緒起伏。”
“抱歉。”楚昭眨了眨眼,又道,“是我讓你擔心了。”
“這不是你的錯。”寧玉瑤蹙了蹙眉,才說了天子腳下不會有厄禍發生,誰知道就面臨這麽一場。她松開了楚昭,見鮮血已經染紅了袖子,頓時面上滿是懊惱。只顧着抒發自己的情緒,全然忘記了她的手臂上仍有傷痕。寧玉瑤輕輕地捋起了楚昭的衣袖,替她處理臂上的傷,心中則是暗暗罵了自己好幾句,似是這樣才能夠舒坦幾分。
楚昭緊凝着寧玉瑤,故作輕松一笑道:“你的動作越來越熟練了。”
寧玉瑤一聽這話,頓時酸澀又浮上了心頭,她狠狠地剜了楚昭一眼,嗔聲道:“還不是因為你受傷的次數多?我要的是一個完好無損的楚昭!你受傷了我也不舒坦,恨不得自己來替你承擔所有的痛楚。”在坦露心跡後,隐晦的心思自然也不必再遮遮掩掩。在這方面,寧玉瑤遠比楚昭要放肆大膽。
楚昭的眸中柔情似水,她伸出空閑的手,摸了摸寧玉瑤的面龐。指腹從她的眼角輕輕滑過,沾染了一點點濕意。“我知道。”她輕輕地應道,片刻後,又開口道,“不知道那男人是誰支使的?”
“若是讓我知道了,一定将他們給大卸八塊!”寧玉瑤恨恨地說道,等心中的那股沖動情緒退卻之後,她才繼續道,“有兩個嫌疑人,秦國公府或者光王。他們的目的似乎是皇嫂,而不是我們。”秦國公府上的人自然是疼秦儀,加之近日傳出太子、太子妃不睦的消息,這定然會讓他們心思浮動。只要太子妃沒了,秦儀就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遂了他自己的心願。至于光王,很可能想要借此事給太子一個極大的打擊。
楚昭點了點頭:“有可能。”正當兩人在屋中私語時,外頭忽地傳來了一陣喧嘩聲。男子怒氣沖沖的叱罵和清朗的安撫聲交織在了一起。寧玉瑤的眉頭微微一蹙,正打算出去一探究竟時,聽到了篤篤篤的敲門聲。見楚昭沒有躲避的意思,便說了一聲“請進”。霎時間幾道身影一同從門中擠入,投射的影子填滿了房間的空處。原來是長孫府上的兩位公子回來了,以及聽了消息匆匆趕來的楚氏兄弟。
“阿昭,你沒事吧?”楚旭最是心急,大步地走向了床頭,上上下下打量着楚昭,見她面色蒼白,眸中頓時浮現了一抹心疼的神色,“告訴大哥,是誰下得手?”
楚昭微仰着頭,笑道:“我沒事,大哥不用擔心了,至于兇手——”
“兇手要是查出來了,還輪得到你去嗎?”長孫政陡然開口道,斜睨了楚旭一眼,他又道,“這件事情太子已經知曉了,他将親自處理。”
楚昭聞言一颔首道:“也好。”受傷的雖是她,可是相關的卻還有太子妃和昭陽兩人,不管是誰都是太子的心尖肉,他怎麽能夠放任刺客不管?
“嗯。”長孫政輕輕一颔首,又道,“你們無事便好,我兄弟二人先離開了。”他們過來也只是為了瞧楚昭一眼。在京中楚氏兄妹極為出名,與楚旭楚晖兩人同朝為官,時時相見,但是楚家的三小姐卻是很少有往來。一聽說她與昭陽公主有婚約,內心為昭陽表妹打抱不平呢。如今一見,其人并非歪瓜裂棗,倒也稍稍地放心了。雖說是違背常理的“女驸馬”,那也得挑一個好的不是?
楚晖低聲問道:“阿昭回府麽?”
楚旭頓時白了楚晖一眼,斥聲道:“你這小子,三妹她受了傷,不宜動彈。”
“我沒事,咱們回去吧。”楚昭笑了笑應道,還不至于虛弱到如此地步。再者這兒是國舅府,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自然是不如自己的府上自在。“大哥,你送公主回宮吧。”說完這句話,楚昭才回頭瞧寧玉瑤的神情。她要留在國舅府上,亦或是回宮去呢?
“不用。”寧玉瑤的神情冷了冷,在楚昭發出疑問之前,她擺了擺手道,“我随你們一起回将軍府。”楚昭受了傷,回到了宮中也是擔驚受怕。再者回去了也見不到父皇母後,與其瞎擔心,不如跟楚昭在一塊,或許還能夠自在些。
聽聞公主之言,楚家兄弟面上露出了一絲詫異。突飛猛進的關系,似是有些不同尋常。難道是幾個月的患難與共,使得她們培養出比金還堅的金蘭情意?楚晖回過神來,他點了點頭道:“我去同國舅府上的人說一聲。”
楚昭點了點頭:“嗯。”她悄悄地握住了寧玉瑤的手。而楚旭離開前眼神光正落在她們交握的手上,面上頓時浮起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長孫府中,國舅爺已經回來了。只不過因為太子也到了府中,他分不出心思過來瞧楚昭的狀況。太子鐵了心要揪出刺客,他命人将不久前路過那一處的人都請了出來,甚至還到秦國公府上請人。手段強硬不容他人置喙。
楚昭聽自家的兄長說太子的做法,心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娶了秦儀原本是最好的解決途徑。”
“未必。”寧玉瑤搖搖頭,不贊同楚昭的這句話,她繼續道,“這件事情皇兄确實是感情用事,可要是換成你呢?難道這些都是可以進行利益交換的?皇兄不喜歡秦儀,這是他不願意娶她的最大、也是最正當的理由。”
楚昭輕哈了一聲。很多事情不由自主,可是在這種能夠自己來決定的事情上,為什麽不能給自己一絲絲的自在,非要去找不痛快呢?
太子如此大動作,想要徹查真相,秦國公府上的人定然被驚動。次日,便有人前來楚大将軍府上拜訪。
绮窗半合,迎面而來的秋風送來一陣桂花的香氣。楚昭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在通信的侍女離開後,楚昭才轉頭望着寧玉瑤,低聲道:“你說,秦國公府上的人在這個時候來到,是為了什麽事情呢?”
寧玉瑤的心思正落在楚昭的琴臺上,那日在湖上吹笛一曲,想來楚昭也是個精通音律之人,這人還真會隐瞞自己的本事。心中暗笑了一聲,半晌後才擡眸應答道:“無非就是昨日那事情呗,只是不知道來的是誰。”
楚昭挑了挑眉,問道:“好奇麽?”
“不好奇。”寧玉瑤搖了搖頭,視線又轉移到了書架上。上頭擺着的書籍五花八門的,有史書、兵書,有武林秘籍,也有民間一些秘本。寧玉瑤随手抽出一冊,順手一翻便瞧見了題在首頁的一首豔情詩。面色微紅,眼波流動,寧玉瑤瞋了楚昭一眼,低聲道,“四月賞花會之時,你還說你不通文墨,不在衆位小姐前獻醜,我看以你楚昭的文采風流,哪裏會遜色于人?”
楚昭瞥見了寧玉瑤的神情,便知她瞧見了什麽。當初看那冊子的時候一時興起,便随手題了一首詩。她懶懶地倚靠在榻上,手中搖動着蒲扇,狡辯道:“你看那些個小姐們,哪個敢展現出自己真實的本領?還不是讓公主們拔得頭籌?既然如此,會或是不會,又有什麽緊要的?”
寧玉瑤輕笑了一聲,走到了楚昭跟前,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輕嗤道:“呵,你還真會狡辯。”
楚昭佯裝起身拱手道:“哪裏哪裏,比不上公主。”
“你——”寧玉瑤聞言心中來氣,握緊拳頭在楚昭肩頭輕擂了一拳,她爬上了小榻,半坐在楚昭的雙腿上,蹙眉佯怒道,“你是指文采不及還是狡辯的本領不及呢?”
寧玉瑤的手微微揚起,袖子往滑到了胳膊上,頓時便露出了一截如同雪藕一般的肌膚。前側的畫屏旖旎,寶鴨爐中沉香煙氣缭繞,楚昭心神一顫,直覺醺然欲醉。她的眸光順着寧玉瑤的面龐往下掃,漸漸地沒入了羅衣的領中。
“你這呆子,怎麽不說話?”見楚昭神思游離,寧玉瑤又哼了一聲,索性往前坐在了楚昭的大腿上,雙手則是搭上了她的肩,又緩慢地挪到了脖頸處,用柔軟的指腹輕輕地摩挲着。“你——”楚昭打了個激靈,擡眸一看,寧玉瑤面色暈紅、眸中如秋水微波,更是神思搖蕩。手在不經意間已經搭上了纖腰,隔着一層單薄的衣服時輕時重的摩挲。身上的人軟成了一團,更是半趴伏在自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