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風塵誤
擦肩而過的人比比皆是,可是像那個男子一般烙下如此深刻印象的, 卻寥寥無幾。直至回到客棧中, 楚昭的腦海中仍舊是那男子的面容, 隐隐有積分熟悉之感, 卻又不知在哪裏見過。不自覺地伸手捶了捶腦袋, 卻是将寧玉瑤驚了一驚。
“你這是發什麽瘋?”寧玉瑤心中慌亂,一把拉下了楚昭的手, 制止了她的動作。眉眼一挑,她又問道, “你的心中藏着什麽事?是在挂心酉陽的冤案, 還是擔心京城?”
楚昭回過神,唇角勾起了一抹勉強的笑, 應道:“兩者皆有。”
寧玉瑤掀了掀眼皮子,淡聲道:“但是多想無用。”
楚昭默然。
一夜無事。次日,李夢陽便傳來了消息, 說是已經安置好了鐘傑。院子算不得偏僻,夜半時分附近似是有陌生的人來打探, 想必會找個機會除掉威脅他的人。這場好戲, 楚昭她們自然是不會錯過的。
經過昨日的刺激,鐘傑的神情有些恍惚。這幾日的驟變打得他措手不及, 還以為搬家了便是一了百了,沒想到自己的老母親突然去縣衙自首,而他則是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被昔日的同夥人追殺。
李夢陽雙手環胸,立在了鐘傑的跟前, 冷冷淡淡地問道:“是你下的毒麽?”
雖然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鐘傑仍舊懷有幾分警惕,生怕李夢陽有什麽不單純的目的。他臉色蒼白如紙,緊抿着唇不答話。李夢陽也不在意,只是悠悠一笑道:“你要是不願意說的話,那我便将你移交官府,讓棍棒來逼問吧。”
到了官府還能夠有生機嗎?只怕會被剝了皮吧?錢寶為了防止事情洩露,一定會讓自己來當替罪羔羊,他哪裏鬥得過郡守家的公子?鐘傑這麽一想,身子頓時便抖得厲害,哆嗦着唇,好半會兒才擠出了一道尖利的聲音,他喊道:“人不是我殺的!”
李夢陽拾起了地上的一根小臂粗的木棍,在鐘傑驚恐的目光中,咔擦一聲便折斷了。他面上神情平靜,仿佛與好友閑話家常。“難道是趙行舟?”
“不、不是。”鐘傑費力地擠出了這幾個字,他哭喪着臉長嘆了一口氣。
“那就是你的老母親做的咯?看來身陷囹圄也不冤枉,只等着秋後問斬了。真是最毒婦人心啊,沒想到年紀一大把,心還這般狠——”
“不是!”鐘傑聽聞李夢陽如此诋毀,頓時梗着脖子大喊道。
李夢陽咦了一聲,挑眉道:“那你說是什麽?”
“是、是——”一句話還沒說完,頓時從暗處射出了一支飛镖來,只取鐘傑的心口。李夢陽眼疾手快,剩餘的半截木棍一甩,立馬便截住了飛镖。李夢陽神情凝重,而鐘傑早已經吓得面如土色,戰戰兢兢不敢動彈。
Advertisement
這次前來截殺鐘傑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家丁,而是買來的刺客。都是在刀尖上打滾摸爬的,自然有自己的獨門本領。五個黑衣人蒙着面,只露出如同鷹隼般狠戾的雙眼,緊緊地凝視着李夢陽。手中的刀折射着白日的光芒,有幾分晃眼。李夢陽也不敢大意,渾身肌肉緊繃,屏息等待黑衣人的動作。鐘傑可是個文弱書生,他一個人難以擋住五個高手,消息已經送出,只是不知救兵幾時來到。
李夢陽沉聲道:“報上名號來。”
蒙面人互相對視一眼,高個子的那位冷冷一笑道:“死人不需要知道。”說着手中的刀一抖,朝着李夢陽當頭劈來。另外四個人也有了動作,兩個朝着李夢陽,兩個伸爪朝着蜷縮在地上的鐘傑抓去。電光火石間,幾道破風聲響起。黑衣人心中一驚,手中的武器立馬去格擋那迎面而來的暗器,不料卻是一團泥土,在勁力的作用下,忽然間炸開來。
“什麽人!”蒙面人怒喝了一聲。
徐祯提着刀緩步走出,他仰頭哈哈大笑,目光落在了蒙面人的身上,猶為張狂地應道:“你爺爺!”
“你——”蒙面人怒上心頭,長刀橫掃。
“還有我們呢。”一道清朗的笑聲傳出,在蒙面人的後方又走出來一個空着手的少年,他的神情懶懶的,唇角挂着一抹調皮的笑容。這少年也是暗衛之一,雖然年輕,可是本領不容小觑。
楚昭他們及時趕到,頓時讓場面一變,形成了兩兩對峙的局面。四大暗衛對付五個蒙面人,雖然沒有絕對的勝算,但是保住鐘傑的命,應該沒什麽問題的。蒙面人領的是殺死鐘傑的死命令,見狀沒有撤退,反而更加發狂,如同瘋了似的野狗。眨眼間便纏鬥了十多招,兩方人馬身上都挂彩了。
蒙面人也瞧見了立在了一邊的楚昭和寧玉瑤,一下子便認定了她們是幕後的主人。心思一動,與同伴交換了一個眼神,同伴立馬接住了李夢陽的一掌,而他則是從戰圈中抽身,如同快速吹過的風,朝着楚昭那一處刮去。楚昭始終注視着他們的行動,見蒙面人朝自己這邊來,眸光一沉,頓時将寧玉瑤護在了身後。長劍一抖,劍光如梨花翻滾,在半空中帶出了一片絢爛的銀光。蒙面人沒想到楚昭會有如此精妙的劍法,絲毫不遜那幾個男子,一擊未得手,便想着抽身而退。可是他的動作仍舊是慢了一拍,只見眼前人影交疊,虛虛實實,等到感受到那逼人的寒光,心口已經被一劍洞穿。他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僵硬的身軀倒在了地上,似是在訴說着不甘。楚昭擦了擦自己的劍,退回到寧玉瑤的身側,繼續凝視着那鬥得正酣的幾人。
此時,剩餘的四個人也看到了自己同伴的狀況,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死于敵手,一時間心神大亂,手下的刀式都失了章法。李夢陽等人抓住了時機,手中招式更加狠辣,式式奪命。
“爺,前邊有人在打鬥。”
“過去看看。”
忽然間,一陣對話聲傳入了耳中。年輕的公子帶着自己的侍從路過這處,一見黑衣人蒙面,頓時認定了他們是行惡者,身側的年輕小童領會,一縱身便躍入了戰圈中。原本黑衣人已是節節敗退了,此時又有人加入李夢陽那邊,敗相更是明顯。不出半刻鐘,便被人生擒住。黑衣人原本想咬舌自盡,李夢陽眼疾手快,一出手便掐住他的下巴,卸了他的下颌骨。
“這些人可以仔細盤問。”寧玉瑤低語道,等了半天不見楚昭搭話,一偏頭,便見她目不轉睛地凝視着陌生的年輕公子。心中頓時來氣,寧玉瑤踩了楚昭一腳,在她的耳畔咬牙道,“你在瞧誰?”
“啊?”楚昭回神,見寧玉瑤面露不悅之色,趕緊賠笑道,“沒看什麽。”話說那年輕的公子正是昨日有過一面之緣的,他出現在此處當真是巧合?楚昭的心中存着幾分疑慮,然而現在并不是詢問的良機。她只是朝着那面帶微笑的公子一拱手,道了一聲“多謝”。
“有人殺人了,就是這兒!”一道尖利的嗓音打破了院子中片刻的寂靜。不一會兒,便見聲音的主人引着一群官差出現。官差的頭領擡頭挺胸,腰間挎着長刀。他皺着眉看地上的屍體,手一揮,便不耐地喊道:“來人,把這些兇手全部都押下去!”
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八成是早就安排好了。如果刺客能夠得手便罷了,要是不成,立馬引出官差找另外的名目将他們給拿到官府中。楚昭心中冷笑,在寧玉瑤的耳畔嘀咕了幾聲,又朝着李夢陽等人使了個眼色,諸人頓時束手就擒,被趾高氣昂的官差押着往官府裏頭去。那無辜涉入的公子侍從見有人動手,立馬眉眼一橫,面露兇相。然而那公子一揮手中的折扇,咦了一聲,也跟着官差們朝着府衙中去了。
府衙中,錢寶翹着腿兒坐在了太師椅上,周邊的官差臉上挂滿了谄媚的笑容,端茶送水,做得十分熟稔。錢寶一見鐘傑一行人被押入了衙門中,頓時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大膽刁民,到了這一處還不下跪?”這一聲狐假虎威之喝,唯有吓得神魂失色的鐘傑屈膝跪地,雙手壓着地面,兩股戰戰。
喝完這一聲後,錢寶舔了舔唇,擡起眼看人,一見楚昭她們的容貌,頓時回憶起一件事情來。他陰測測地笑道:“原來是你們!之前盼兒替你們求情,現在你們撞到了本少爺的手中,我看你們——”
楚昭掃了錢寶一眼,面露不屑,她冷嗤道:“錢才呢?”
“大膽,放肆!府君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來人,打三十大板!”沒等錢寶發話,他身邊的侍從便大聲喊道。
這天底下除了天子哪有人敢打她們板子?李夢陽見主子被呵斥,頓時眉眼一冷。淩厲的目光掃向那群走向前的官兵,頓時将他們吓退幾步。大堂中正喧鬧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在下人的攙扶下,慢悠悠走來。
“爹,就是他們打我!”錢寶一見自己的父親來了,頓時挺直了腰板,指着楚昭他們道,“全部拉出去砍頭!這樣才能解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