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彩雲飛
山勢險峻,野林子裏怪枝橫斜, 雜亂的灌木叢掩藏住了那條不起眼的小路。等到一行人繼續前往, 穿越了好一段距離, 才豁然開朗。山賊的寨子外圍都砌着半人高的泥牆, 跨溝越澗, 怕是前人遺留下來的山中堡壘,被這群山賊給占領了。
“寨主, 寨主,這次抓到了肥羊!”山賊小頭領一進寨子, 就開始大聲地吆喝, 一時間引來了不少的視線,瞧着平板推車上的寧玉瑤和清漪二人。
“什麽肥羊, 這是美人兒啊!咱們寨子最好看的也不如人家水靈。”
“你小聲點,要是被母夜叉聽到了,有你好看的。”
底下的小山賊們竊竊私語, 半晌後,一個壯碩的豹頭環眼燕颔虎須的漢子被一群小山賊們簇擁着走了出來。他就是風陵山一帶的山大王董剛, 這方圓十裏地, 沒人敢輕易得罪他的。這會兒見了小推車的人,他手一揮, 一指清漪道:“這個留下來當壓寨夫人!另一個按照老規矩辦事。”聲音洪亮如雷。
清漪一見山賊這壯碩的模樣,便被吓得夠嗆,她一雙眼眸中噙着淚,死死咬着下唇不吭聲。山賊瞧上她, 總比殿下被淩辱了好。可是轉念一想,老規矩又指得是什麽?
“老大,明明另一個小娘們比較美啊!”一個小山賊頭目嘀咕道。
董剛一巴掌拍向了他的腦袋,怒喝道:“你小子懂個屁,那娘們一看就是嬌生慣養,幹不了粗活的,老子娶了她當牌位供着啊?”
小山賊抱着腦袋趕緊溜到了後方去,點頭哈腰道:“是是是,老大說得對。”
到了山賊的營地裏,寧玉瑤不哭也不鬧,一雙美麗的眸子顧盼生輝,自有一股旁人無法及的清華氣度。董剛才下了命令,作為未來壓寨夫人的清漪就被“請”走了,而留下寧玉瑤,仍舊被扔在了車上,手腕被繩子勒得生疼。有一名山賊小頭目被她瞧上一眼,魂都快沒了,眉頭一皺,當即讓人給她松綁。
“三爺,老大說按照老規矩辦耶。”山賊小弟們見小頭目對寧玉瑤有絲絲的興趣,臉上頓時流露出了幾分為難來。董剛霸道得很,山寨裏的女人只能他挑,剩下的都扔進了水牢,再給女人家送信,用來換銀子,他從來不允許手下人碰,難得好心情才會賞下屬幾個。那被稱為“三爺”的人面色立馬變得極為灰敗,他嘴角挂着一抹讪讪的笑,半晌後踢了身邊始終低着頭的小山賊一腳,開口道:“春生,把她押下去!”
寧玉瑤一眼就看到了山賊中的熟人,可不就是當初救了她的葛家兄妹麽?她離開葛家村的時候,應該賞賜了不少的東西,葛家的人怎麽可能會淪落到當山賊?再者葛家兄弟心腸極好,剛正不阿,難道其中有什麽隐情?寧玉瑤不動聲色地看着葛春生,心中早已經掠過了數十個念頭。
說是“水牢”,其實就是一個幽暗的小石屋,山寨裏的人都不喜歡往這兒走。葛春生感覺到兩道猶如實質的目光凝在了背上,壓力十分大,可還是硬着頭皮将人給關了進去,佯裝不認識這個貴人。跟着葛春生過來的還有另外一個小山賊,他甩下了一句“你來盤問”,便擺了擺手離開了。葛春生見左右無人,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敬聲道:“我放您離開山寨吧。”
寧玉瑤輕笑了一聲,反問道:“能走脫麽?”
葛春生面色一紅,依舊不敢擡頭看寧玉瑤。等聽到了一句“你為何成為山寨”,葛春生才回答道:“村子裏有女人被劫了,我們對付不了山賊,而官府一聽說是風陵寨的,就更加不管了,我只好自己潛進來當山賊打探情況。”
寧玉瑤點頭,又問道:“說是老規矩,指得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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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春生一凜,敬聲道:“被關押到水牢的女子都用來換銀子和糧食,如果家中不願意‘贖人’,那就危險了。”頓了頓,葛春生又問道,“需要我幫您傳信給将軍府麽?”他聽村裏的長者說,那些個貴人都是将軍府的,便以為寧玉瑤也跟将軍府有莫大的關系。
一聽将軍府三個字,腦海中驀地浮現出楚昭那張可恨的笑臉,寧玉瑤偏偏在這時候起了別扭心,開口道:“傳信給武功伯府上的大小姐。”要是直接傳信到将軍府或者宮中,八成要被抓回去,那就沒有自由了。
“是。”葛春生應了一聲,又問道,“您還有什麽吩咐麽?”
寧玉瑤蹙了蹙眉,又問道:“跟我一起被抓來的姑娘呢?”
葛春生一聽立馬醒悟過來,那姑娘八成是這貴人的侍女,他應道:“暫時沒有危險,風陵寨寨主每次看上哪個女人,都會舉辦一場熱鬧的婚禮,在這之前,他不會對姑娘下手。”
聽聞此言,寧玉瑤才舒了一口氣,清漪是與她一塊兒長大的,感情自然比一般的人深厚。她思忖了一陣,又覺得此時刻不容緩,解下了腰間的一塊佩玉,她道:“你快去蕭府傳信,拿着這信物他們不會為難你,不過謹記,不要被旁人發現了。”寧玉瑤是沒有想到,楚昭已經先往蕭府走了一趟,她再傳訊過去,蕭蘭若也不會隐瞞其他的人。
下山傳信可不是一個好夥計,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寨子裏的山賊都不願意去,聽聞葛春生自告奮勇,便樂得清閑。葛春生常年打獵,對葛家村周邊極為熟悉,可是長安城中卻沒有到過幾次,面對着熙熙攘攘的人,臉上一派茫然。好在謹記着寧玉瑤的吩咐,武功伯在長安算是赫赫有名的,稍微一打聽就知曉下落。拿着信物匆匆忙忙去武功伯府上,他被人恭恭敬敬地請了進去,可是到了會客堂一瞧,可不只是那位貴人口中說的小姐在。
蕭蘭若看到了葛春生略顯驚慌的神情,眉頭也蹙了蹙,心中浮起了一抹不好的預感,可面上仍舊維持着平靜之色:“那位命你來傳信,是出事了?”
葛春生一聽這聲音,打了個哆嗦,也不敢直視蕭蘭若,便将山寨裏的事情一一說來,等到最後一個字落下,前方兩個人的面色都變得鐵青,眸中如陰雲積蓄。葛春生心中一驚,問道:“您要去救那位貴人麽?”
蕭蘭陵這些日子也在府中,聽聞有人拿着昭陽公主的信物來,他便随着蕭蘭若一起見人。乍一聽昭陽陷入了山賊窩裏,心中積蓄了怒火,然而更多的則是憂慮和愁緒。“救,當然要救!”蕭蘭陵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幾個字來。
“救誰呀?”外頭忽地傳來了一陣嬌笑,只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長平公主扭着身子進屋中,也不知道她聽了多少。近些日子将驸馬驅逐出公主府,原本也氣消了,可是聽到了昭陽的消息後,心中恨意又浮了上來。她可是聽下人說了,還去救人?她巴不得昭陽死在外頭。
在看到了長平公主的時候,兄妹兩的眉頭都蹙了蹙,一拱手,異口同聲道:“公主。”
長平公主不耐地擺了擺手,她打量着葛春生,唇角勾起了頗具玩味的笑容,也沒有仔細詢問,她僅僅是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驸馬幾時随本公主回府去?”依照長平公主的脾性,這句話的意思是讓他馬上就走,可是一想到在風陵寨的昭陽公主,蕭蘭陵眉頭擰得更緊,他恭聲道:“臣還有事要辦,等到一切結束後便回公主府。”
長平公主譏诮一笑道:“什麽事情?難道是哪個小嬌娘出事了?”
“公主,您——”
蕭蘭若開口道:“兄長,你便随公主回去吧。”
蕭蘭陵此時表現得頗為硬氣,猛地一甩袖子,不顧長平公主發白的臉色,說了聲“臣告退”,便扯着早已經呆住的葛春生離開。蕭蘭陵一走,長平公主自然不會久留,只不過積蓄的怒氣還是砸了堂中不少的杯盞才纾解完。很快,堂中就剩下了蕭蘭若一個人,她皺着眉看滿地狼藉,心念一動,高聲呼道:“來人,去将軍府請雲陽侯!”蕭蘭若這一舉動算是對楚昭的一種認可,然而派出去的下人很快就回來,說雲陽侯不在府上。難不成又去哪兒尋歡作樂了?這麽一猜想,蕭蘭若面色驟然冷了下來,尋思着自己的兄長可能去找京兆尹,頓時命人備馬,也朝着那一處去。
自那日出來尋找昭陽公主,楚昭便沒有回将軍府過。風陵寨的事情聽說了一些,近段時間只調動了一些人馬,尋找寨子的入口,以及觀察着周邊的路線。聽周邊村子人說,每到秋收時候,寨子裏便來打劫,而平日則是截道截人,解以換取銀兩和糧食。由于官府幾回動作,都沒能将他們給一網打盡,這夥山賊的膽子打了起來,在這山上稱大王。
楚昭冷笑。
她不認為昭陽公主可以走過風陵山,十有九成是被抓進了風陵寨中。
“再去山中仔細尋找,什麽動靜都不要放過。”楚昭如此吩咐,話音才落下,便見道上煙塵滾滾,馬蹄聲不絕,眨眼間,近百騎已經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