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又逃婚了

第24章 彩雲飛

殿中的動靜不算小，清漪一直守在了外頭, 聽到了這動靜怕自家公主被欺負了, 一時間也顧不得什麽, 趕忙沖了進來, 可是一眼便瞧見了趴伏在了楚昭身上的昭陽公主, 頓時呆若木雞，等到其他的人上前來, 忙不疊合上了門，捂着胸口喘氣。

寧玉瑤此時被辣的直流眼淚, 哪裏顧得着門外的響動？推開了楚昭想要喝水, 可是茶盞中又是被加了料的，心中又羞又怒, 一把拽住了楚昭的衣襟，有氣無力地捶着她的胸口。

楚昭先寧玉瑤緩過神來，她一把握住了寧玉瑤的手, 看着她紅腫如杏仁的眼眸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指腹擦着寧玉瑤發紅的唇，她轉頭高聲道：“來人, 備一份牛乳。”外頭的清漪聽到了楚昭的聲音, 頓時便明了過來，公主不聽她的勸, 這會兒還真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呢。不敢有任何的拖延，她趕緊命人去辦。等到東西送來時，她進入殿中，只瞧見公主正背對着楚昭, 與她置氣。

“公主，公主——”清漪一連喚了好幾聲，都不見寧玉瑤回頭。

楚昭面上多了幾分無奈，她撫了撫唇，輕嘆道：“放着吧，我來喂公主殿下。”

寧玉瑤的身子一僵，聽得楚昭的話，頓時面色漲得通紅。辣椒的餘勁已經過去了，可偏偏楚昭的那一個舉動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什麽人嘛！竟然如此放肆！可要真拿這件事情呵斥楚昭，到了這會兒她也開不了口。從楚昭的手中奪過了那一碗牛乳，她仰頭一飲而盡。接過了帕子擦了擦唇，與楚昭對視了一眼後，又轉過身去。

楚昭也不知道昭陽公主在氣什麽，轉頭觑着她，目光從那柔順的黑發一直下滑到了盈盈一握的腰身，暗自哂笑了一陣後，便拿起了昭陽扔在一側的書來看。倒不知這位公主，喜歡這些才子佳人的話本？所以生出一些對浪漫的向往也是常事吧？

楚昭兀自思忖着，寧玉瑤卻按捺不住了。身後的人怎麽回事，就像是一頭呆驢、倔驢，不知道來勸解幾句的麽？她俨然忘記了，是她得錯，是她故意作弄楚昭的。這回頭一看可不了得，見楚昭正拿起了那話本細瞧呢，臉上頓時騰騰熱氣，羞窘交加，頓時劈手奪過了話本，怒聲道：“你還在這兒做什麽？一定要氣死本公主麽？回你的将軍府去，本公主才不稀罕見到你！”

這一頓呵斥莫名其妙的，楚昭哪裏明白寧玉瑤那如同九曲回腸般的婉轉心緒，倔脾氣也跟着上來了。心道：是你要我來的，又要我走，當真以為我想待着？臉上擠出了一抹笑意，她一拂袖拱手道：“臣告退。”最難測是天家人，可不止頂上的天子，這小公主也不好相與。沒等寧玉瑤再應聲，楚昭便拂袖離開了。寧玉瑤呆了呆，将手中的話本往地上一砸，怒罵道：“好個楚昭！好個楚昭！”

清漪打小就跟随在寧玉瑤的身邊，知道她的真實性子，自然也不怕她發怒。只是見她被楚昭氣成這般模樣，免不了有些心疼，上前一步捋着她的背替她順氣，口中則說道：“公主息怒，別跟那、那家夥一般見識！”

寧玉瑤緩過神來，啐了一口道：“誰管她楚昭什麽樣！跟我有什麽關系！”

“就算要指婚也指一個溫良賢淑的，哪能像楚三小姐聲名狼藉的。”清漪抱怨了一句，聲音也越來越小。

寧玉瑤掃了她一眼，低聲道：“清漪，慎言。”平日裏對丫頭宮女們放縱慣了，這不敬的話還是少說幾句，要不然被人拿住了把柄，免不了被責罰。頓了頓又道，“你做好準備，過些日子咱們再出宮一趟。”

“又要出宮？”清漪驚呼了一聲，用手捂住唇左右看了一陣。要知道前些日子坊間傳出了流言，皇後殿下雖然沒有下了禁足令，可是那意思就是讓公主老老實實待在宮中吧？這不，還為了她将楚三小姐請入宮，雖然人已經被氣走了。

寧玉瑤瞥了清漪一眼，平淡地說道：“是啊，這件事情不要聲張，要是被母後父皇知道了，可就慘了。”

清漪蹙了蹙眉，苦着臉道：“可是公主，過段時間就要大婚了，難道真的能走脫嗎？”

要不是因為那大婚誰願意離開這溫柔富貴鄉裏四處去闖蕩？寧玉瑤剜了清漪一眼，抿着唇沒有答話。寧玉瑤脾氣倔得很，想要做的事情不管怎麽樣都會去完成，她哪裏管別人的阻攔？就算真有那麽個禁足令，她也要逃出宮去。一來可以避過那婚事，二來可以去見見宮外的風土人情，看看與書中記載的是否有不同。

五月。

天子的掌上明珠下嫁将軍府的三小姐，旨意終于傳了下來，縱然不少人知道此事，可依然是引起了一片嘩然。書生們大喝哪有女人嫁給女人的道理，紛紛要天子收回成命。可是以往那聖明天子、虛心聽谏的天子，态度極為強硬，始終不肯松口。在無奈之下，箭頭指向了将軍府，指責将軍為了聖寵，賣女求榮。

将軍府中，楚昭在院子裏練劍，長劍如游龍走蛇，劍芒吞吐雲霞，飒飒聲響，葉子落了一地。等一套劍招舞畢，楚昭才收起劍，轉頭凝視着在門口站立許久的二哥楚晖。平日裏一絲不茍的人，此刻帶着幾分頹唐和憂郁，唇角勾起的笑容都有幾分勉強。在楚昭走近了之後，更是聞到了幾絲酒味。

楚晖回神，将藏在了身後的酒壇子提了出來，在楚昭跟前晃了晃，開口道：“來，飲酒。”

楚昭猶豫了片刻，關切地開口道：“二哥，你——”

楚晖擺了擺手，哈哈一笑。拉着楚昭在院子裏的石桌邊坐下，他擰開了酒壇子大口大口的飲。冰涼的酒水順着脖頸流入了衣襟，他捏着袖子猛地抹了抹唇，開口道：“阿昭啊，沒想到我們兄妹三人是你先成親，只是、只是——”楚晖的話驀然頓住，流露出了一抹苦澀之意。

事到如今，楚昭自己反而是看淡了，可是當初勸解她的兄長，卻是改了主意麽？楚昭蹙了蹙眉，又覺得不太像。她思索了一會兒，問道：“公主她很好，其實跟她成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我現在也沒有心上人。不過——”楚昭的話鋒陡然一轉，她問道，“是不是王姐姐那裏出什麽事情了？”

一聽妹妹詢問，楚晖又是哈哈大笑。胸腔中回蕩着一股澀意，那雙清明的眼眸此時是一片混濁。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悵嘆了一口氣，他低聲道：“你王姐姐她、她要嫁人了！”王家的人知道嫁入将軍府是不可能的，他們也不舍得寶貝女兒在楚晖身上蹉跎青春，與其無望的等待，不如嫁給一個對她好的男人。“是她父親手底下的一個小吏，人也算是老實可靠。”

楚昭一聽，豁然站起身，蹙眉道：“這——難道王姐姐願意麽？二哥，你、你難道就這樣看着？”

“那又能如何呢？”楚晖的話語中透露出了幾分絕望，門第如同天塹，豈是他和王彤雲能夠更改？現在的王家已經不願意讓他進門了，冷冷淡淡的，并勸說他盡早放手，說他們家的女兒高攀不起貴公子。

楚昭一怔，半晌後面上又流露出一抹慘然的笑。是啊，那又能如何呢？擡眸看着借酒澆愁的兄長，她一個字都說不出。

“阿昭啊，你可別步你二哥的後塵。如果、如果公主她——”話說到了一半，楚晖忽然不知道如何繼續了。

昭陽公主？楚昭的腦海中驀地滑過了一個念頭！“二哥，我去求公主，讓她去皇上那兒請一道旨，這樣你不就可以娶王姐姐了麽？”這念頭越想越可喜，楚昭幾乎拍掌大笑，可是沒想到，還沒有等她入宮去找昭陽公主，另一個晴天霹靂降下來了。

昭陽公主離宮了！

她又一次逃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