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鳳栖梧
楚昭自認為與蕭蘭陵沒什麽往來,他怎麽可能想要見自己?八成是自己與昭陽的那一番動靜驚動了他,趕着過來避難呢。堂堂驸馬爺,落到了如此的境地,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楚昭睨了寧玉瑤一眼,忽地又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當時圍獵時,蕭蘭陵對昭陽也萬分殷勤,再加上那麽點流言,難不成真有什麽……心中想着,她的眼神也變得不善起來,微抿着唇,面容緊繃,始終不肯應外頭的聲響。
寧玉瑤也不吭聲,她歪着頭看楚昭,眉目流眄,如春風吹動的湖水,潋滟生波。外頭的蕭蘭陵見始終沒有應聲,遲疑了一陣,便轉身離開了。腳步聲漸漸地遠去,喧鬧的白玉樓又重歸平靜,可是楚昭卻不覺得如此,她被寧玉瑤瞧得渾身不自在,心中如驚濤駭浪随狂風翻湧。手指微微一動,佯裝不經意撞落了空杯,她彎腰拾起,才避開了寧玉瑤那莫名的凝視。
楚昭捏着袖子,輕咳了一聲道:“二驸馬他——”
寧玉瑤眨眼,淡淡地應道:“沒事,我皇姐就是這幅德行,她不喜歡驸馬與那些個文人士子往來應酬,尤其是在歌舞之地。”
楚昭想問的是寧玉瑤與蕭蘭陵的關系,聽她這麽一說,也不好再繼續問下去了。四目相對,盈盈的情意如同月光漾動,她幾時與昭陽有這般情誼了?八成是看走了眼吧?心中哂笑了一番,楚昭自斟自飲了一杯,想要說些什麽,可是話到了唇邊又歸于沉寂。先前的歷險拉近了她與昭陽的關系,可又像是隔着千萬重綿延不絕的山峰,跨越了一座仍舊有另一座在等待着。
寧玉瑤斟酌了片刻,出口打破了一片沉寂:“你的孝期已經結束了,近來京中平靜,也沒什麽事情發生。”
楚昭點了點頭,接過話道:“是啊,這太平歲月,真是舒坦。”
寧玉瑤眉頭一蹙,剜了楚昭一眼。這是她應該關注的麽?見楚昭始終沒有反應過來,她只得自己開口道:“咱們的婚期近了,你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表示麽?”
楚昭恍悟,她望了寧玉瑤一眼,苦笑道:“我還能如何?”逃婚麽?可是偌大的将軍府在這兒呢,她能去哪裏?寧玉瑤是天家貴胄不用擔心那些多,可是她楚昭不一樣。往日裏的埋怨是一回事,真正面臨着成親這件大事時,她根本就無能為力。“婚後咱們立個契約吧,你若是有心悅之人,我也不會阻攔你們的。”
寧玉瑤聞言氣上心頭,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瞪着楚昭。漆黑的眸子中沉着怒意,紅唇咬得發白,她氣急敗壞道:“誰要跟你成親了!我是不可能嫁給你的!”說完也不看楚昭的神情,一拂袖帶上了清漪就離開了這雅閣。
剩餘的酒失去了對飲的人,便沒滋沒味的,楚昭蹙着眉,她沒有追上寧玉瑤,反倒是自怨自艾地嘆了一口氣。如同飲水一般,仰頭喝光了壇子裏的酒,才用袖子一抹唇,綻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掩飾住內心的悲與酸。
那一群吃酒的纨绔弟子已經散去了,楚昭也不打算在同他們一起醉個痛快,收拾好心情踏出白玉樓的那刻,她仍舊是那側帽風流的纨绔“少年”,鬥雞走馬,只知人世間的快活事情。借着祭祀母親的機會偷偷溜去吃酒這事情,可不能被父親和兄長知曉了,楚昭懷着這等心思回将軍府,蹑手蹑腳做賊一般。只不過,在她打算翻牆離開的時候,見到府中又出來了幾個陌生的人,那模樣分明就是在母親墓前所見。難不成真的是母親的舊識?要不然怎麽會上将軍府中來?懷着這等心思回到屋中,還沒坐定,就聽見小丫頭來傳話,說是父親喊自己到書房中去。
白玉樓的事情敗露了?可是她也沒有鬧事,攪亂了一池春水的分明就是長平公主的家令嘛!心中發虛,到了書房中都低垂着眉眼,楚昭老老實實坐在了楚行天的跟前,放軟了聲音喊了一聲“爹爹”後,便不再言語。
楚行天嘆了一口氣,像是瞬間有蒼老了幾歲。冷硬的面容上寫滿了沉重和掙紮,一雙充滿了愛憐的眸子落在楚昭身上好一陣子,才開口道:“見到你的娘親了?與她說上話了?”
見到什麽人?能說什麽話?落日下的荒草孤墳而已。楚昭擡眸,她以為自己讀懂了父親眼神中的沉重,也跟着嘆了一口氣道:“近日的經歷都告知娘親了,只是——”
楚行天眉峰一皺,問道:“只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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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還有什麽親朋好友是我不曾見到的麽?”楚昭仰頭望着楚行天,眸光盈盈,“我見到了陌生的女人在娘親墓前孤立,她的身側還跟着不少的侍衛。”
楚行天面色一僵,沉聲道:“你與他們可有什麽接觸?”
“沒有。”楚昭搖了搖頭,面上帶着幾分遺憾,“我才靠近,那女人就走了。”
楚行天點頭,神情稍微緩和些,半晌後才吩咐道:“不要将此事說出去,也不用管那人,日後見到了,遠離就是。”
楚昭心中驚奇,父親果然是認識的吧?可看着又不太像,難道說是仇人?“為什麽?”追根究底的本能讓楚昭繼續開口,她不喜歡被蒙在了鼓裏的感覺。
楚行天的臉色拉了下來,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楚昭,低聲道:“不要問。”有的事情還不如永遠都不知道得好。随着夫人的死去,一切如果能夠被埋葬,那該多好?可是那人願意麽?如果甘心的話,怎麽還會再來寧國?
“爹爹。”楚昭眼神中的茫然漸散,又想起了回府時候見到的那些人,她正色道,“您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沒有,閑事少管。”楚行天沉聲道,“已經拟定了婚期,就在五月,你做好迎娶昭陽公主的準備吧。”
從昭陽口中得到的消息是婚期将近,可是從楚行天口中得到的是一個确切的數字,這兩者的沖擊可是不一樣。楚昭如遭當頭一棒,什麽探究神秘人的心思都消失不見了,腦海中只餘下了“五月婚期”這四個字。她還會像以前那般抗拒成親麽?不會的,但是她仍舊有不平,是為了她自己,也是為了可愛的昭陽。明明是聖上最寵愛的女兒,為什麽要有如此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