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尊寵日隆(10)
“謝皇後娘娘。”子夫向陳後行了一禮。
陳後冷哼了一聲。
楚服呵斥道:“怎麽不請皇後娘娘進殿,就這麽站着成何體統?”
“楚服?”陳後輕蔑地笑了一笑,“不知道衛夫人是剛從鄉下來的麽,初來乍到,不懂得漢宮中的規矩也是情理之中的。”
子夫點了點頭,說道:“皇後娘娘教訓的是,我确實是什麽都不懂,希望以後皇後娘娘能多教教我。”
陳後這才正眼看子夫:“衛夫人,那就別怪我說你了,我要是你呀,一定不敢随着陛下進宮裏來,天子跟鄉下不同,宮中出色的女子多的是,被冷落了事小,若是一不小心惹怒了陛下,一生可就完了。”
“是的。”子夫又點點頭說道,“我也從沒想過高攀,只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平陽公主府中那麽比我會唱、比我會跳、有比我長的美的女子,陛下就偏偏在要帶我入宮,一個做讴者的,我怎能違抗?”
陳後沒有接話,只是默默地站了一會兒。
子夫連忙說道:“請娘娘進殿。”
陳後瞟了她一眼,擺弄着自己的手指,用一種對宮人說話般的語氣說道:“不必了,陛下說不許椒房殿的人來蘭林殿,我聽陛下的。”
她說完這番話,未等到子夫回話,就轉過身離開了,華麗的皇後禮服在眼前甩開,楚服緩緩地跟在她的後面。
子夫望着陳後遠去的背影,無限惆悵。
子夫回身,一聲不響地把倚華拉進殿裏去。
倚華感到子夫環在她肩上的手很緊,手指碰到她露在外面的脖頸,倚華覺得子夫的手指冰涼。
倚華有點不安,她擔心地問子夫:“夫人,你的手好冷,是不是身上不好?”
“你們去把那食盒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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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夫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她用手摸摸自己的臉,說道,“沒事,沒事,我的手還好,我不冷。去小榮,斟茶過來!”複又對倚華說道,“來,喝口茶壓壓驚。”
說完,她自己也接了小榮遞過來的茶盅,連續喝了好幾盅。
這時候,倚華也飲下去了一杯茶。
小榮擡眼注意到子夫的雙手在顫抖,額頭上也在冒着冷汗,她握住子夫的手,問道:“夫人的手怎麽在發抖,額頭上也有汗珠?”
子夫垂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想了想,說道:“倚華曾經救過我姐弟的性命,皇後娘娘能把她給我,我太高興了。”
倚華好奇地問道:“高興會雙手發抖,會讓人冒汗嗎?”
子夫沒有回答,她的手撫着胸口,過了好一會兒才去擦掉汗珠。漸漸的,她恢複了平靜,她的眼睛靜靜地,視線落在倚華的身上,說道:“別怕,我平安一時,也不會讓你有事的。”她對倚華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不知道是說給倚華還是自己聽。
倚華說道:“夫人替我擔心了,大不了一死。”
子夫看着倚華說道:“你小小的年紀,還是個孩子,怎麽把‘死’字挂在嘴邊上?”
倚華像是被她說中了心事,低下頭,半晌才說道:“我六歲的時候沒了親娘,後來被後母賣入宮中,別人都看不起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救了我,倚華真的無以為報。”
子夫怔思了一會兒,向倚華說道:“我在平陽公主府中作讴者,是陛下把我帶到了宮中來,姐姐和兄長仍在原籍,弟弟又獨自在建章宮裏做事,親人又才得見一面。其實,你我是一樣,在這個漢宮裏不過是孤身一人而已。”她看着倚華,神情鄭重,說道,“從今以後,我拿你當妹妹,你也要拿我當姐姐。””
“是!”倚華惶恐地答道。
子夫不再說話,她閉起了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一定為你選一個良人,送你出宮。”
“夫人!”倚華說着,走下床榻來,向子夫磕了一個頭,又繼續說道,“倚華情願一輩子在夫人身邊,用一生來伺候夫人。”
子夫去扶她起來,清秀的指頭掃過倚華的臉頰,笑了笑,說道:“去那邊躺着,把衣服脫了,一會兒,我叫小榮過來為你擦藥。”
“夫人在宮中一日,倚華就在宮中陪伴一日。”倚華肯定地說道。
“你聽我的話,去好好躺着。”子夫親自扶她去躺着,“以後的事,我們以後再說。好不好?”
倚華只好點了點頭。
陳後是和楚服一起進入的椒房殿。
有宮人過來禀報說道:“奴婢已經準備好熱水了,請娘娘沐浴。”
陳後向殿中站着的宮人說道:“你們都出去,留下楚服就行了。”
“是!”宮人們看了楚服一眼,便都低着頭從殿內退了下去。
楚服跟過去,替陳後脫下衣服:“我來吧!”
“哼!”陳後皺着眉頭,一把把衣服扔在了楚服的懷裏。
楚服抱着衣服,一步一步地跟在陳後的身後,她心情不好,便說道:“讓楚服來侍候娘娘沐浴更衣吧!”
陳後應了一聲。
坐在熱氣騰騰的水中,陳後的頭發和花瓣飄在一起。
楚服在身後給她捏肩捶背,眼睛看着她如凝脂的皮膚,贊嘆道:“阿嬌,你可真美啊!”
“你也很美呀!”陳後說道。
楚服嘆了一口氣:“你忘了我們小時候了?每次我們站在一起,你哪一次不被人誇漂亮,哪一次別人不說我是個假小子?”
陳後笑了笑。
楚服也笑了,說道:“若我是男兒身,咱們從下一起玩,也算是青梅竹馬了。”
本來躺在水中享受的陳後聽見了這句話,睜開了眼睛,眼睛裏閃過一絲悲傷,她何嘗不是和劉徹一起玩到大的呢?偏偏……
陳後問道:“今天,你見到衛子夫了。”
“那衛子夫可真氣人,看着謹小慎微的,其實是伶牙俐齒的,做事滴水不漏的。”楚服繼續說道,“從禮儀上,我們抓不到一點錯處來置她于死地。”
陳後被楚服說的一番話說的更加煩惱了,她的眉頭緊皺着,一掌拍在洗澡水裏,濺起了無數的水花。
“楚服,我該怎麽辦?”陳後轉過頭來看着楚服,“你是會方術的,你一定要幫我!”
“我怎麽會幫你呢?我當然要幫你,我一定會幫你的。”楚服緊緊地握住她的雙手,望着她急切的眼睛。
陳後的手被她抓的很緊。她忽然覺得有點不舒服,試圖掙脫:“楚服……”
“聽說太皇太後的家宴就要開始了?”楚服松開她的手,意味深長地小聲地提醒道。
陳後點了點頭:“全為了我們與衛子夫和解而辦的家宴,到時候,衛子夫的家人都會過來。我真想不明白,衛子夫到底哪裏比我好了!”
楚服眉頭微攢想了片刻之後,才擡起頭問道:“來了那麽多人,肯定有注意不到的地方。”
“你要說什麽?”陳後不解。
沐浴完畢,楚服找出來一件衣裳為陳後更衣。
陳後望着低頭為自己系着衣帶的楚服,她的手指時不時地觸碰在自己的肌膚上,這讓陳後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我自己來。”陳後自己更衣出來,坐在床榻上。
楚服一笑,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你剛才要說什麽?”陳後想起自己問的話,楚服還沒有回答,便又重新問了一遍。
楚服揸開手,掐指說道:“剛才我掐指一算,家宴開始之時,便是衛子夫的死期。”
“你的意思是……”陳後已經猜測出來楚服似乎是什麽意思了,“那麽,我們要如何做呢?”
“它叫牽機,是用馬錢子制成的。”楚服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瓷瓶,很篤定的說道,“是我從楚地帶來的,只需一點點……”她說着望向了陳後,随口問道,“阿嬌,你一定吃過水煮大蝦這道菜的。”
陳後點了點頭:“快說,別賣關子了。”
楚服笑了笑,繼續說道:“衛子夫若是吃了一點點,她就會全身抽搐,最後就變成了一個死了的蝦子的模樣。”
“在家宴上毒死衛子夫?”陳後問道,“家宴上大部分是皇室中人,要毒死衛子夫,不可能的。”
“不可能就讓她變成可能的!”楚服說道,“我們若是知道哪一杯茶或是酒是衛子夫,就把這牽機放進去,她又如和能活命?家宴上人來人往的,又是宗親,此事一出,要查出下毒的人恐怕是難上加難。”
陳後遲疑着點點頭:“那些宗親哪個會是好惹的?計策卻是好計策,只是……”
“只是什麽?”楚服問道。
“這時候毒死她,固然好,一勞永逸了。可是,讓誰去下毒呢?”陳後搖了搖頭,經過倚華那事,她也漸漸長了心眼,“我不放心,一旦事敗,可是罪上加罪。”
“阿嬌,你還在擔心椒房殿裏會再出一個倚華?”楚服問道。
陳後皺了皺眉,嘆氣道:“那個吃裏爬外的東西,我這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啊!”
“別怕,此事關系重大。不是椒房殿裏的心腹如何能辦這事?”楚服笑了笑,似乎在人情世故之上将人已經看了個透徹,“楚服願意為阿嬌分憂。”
聽了這話,陳後的眼睛裏不禁閃爍着對未來無限憧憬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