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晉封夫人(11)
劉徹扔下筆,連外面的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好,匆匆從侍衛的手裏接過來子夫,只見子夫昏迷不醒,臉色蒼白,發絲黏在額頭上,如一株毫無生氣的荷花,凄美絕豔。
劉徹把她放在床榻上,幾乎是撲在她的身上,叫了幾聲“小衛”,又叫了幾聲“子夫”,子夫一點也不答應,只把靜靜的容顏交給他。
劉徹叫宮人連夜去傳太醫令過來,未央宮的幾個侍衛跪在地上。說是有個小宮女來禀告的,沒有人看見是誰把衛姬推進水裏的。
劉徹氣呼呼地守在子夫的床邊,問那幾個侍衛:“衛姬是怎麽掉到水裏的?”
侍衛行了禮,說道:“實在是不知道,是有一個小宮女跑過來喊救命,我們才跟着她找到了掉進了水裏的衛姬。”
劉徹問道:“那小宮女呢?”
侍衛回答道:“當時我們急着救衛姬,也沒有留意,等上了岸的時候,那個小宮女已經不見了。”
劉徹“哼”了一聲,說道:“衛姬如果死了,你們一個也別想活着,從今以後,宮裏也再不許有湖泊池塘!”
侍衛們都一個個跪下來,對劉徹說道:“陛下恕罪,別太着急了。”
劉徹又問掖庭令:“今晚上巡視掖庭的,有誰當值?”
掖庭令連忙上前來,說道:“是李四他們當值。”
劉徹看了一眼掖庭令,說道:“一會兒叫他們過來!”
掖庭令應了一聲。
正在束手無策的時候,太醫令緊趕慢趕地來到了宣室殿,給劉徹行了一個禮之後,就去給子夫把脈,又請劉徹過來幫忙,把子夫肚子裏喝的水空出來。
子夫仍是昏迷不醒。
他把了一會脈之後,微睜開眼睛,去看子夫的形容,随後又閉上了眼睛,再次手摸上子夫的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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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劉徹問道。
太醫令慢慢吞吞站起來,向劉徹行禮。
“有什麽事,快說!”劉徹又問道。
韓嫣勸劉徹說道:“陛下別太着急了,衛姬一定會沒事的,且聽老太醫說。”
太醫令這才慢吞吞地開口了:“恭喜陛下,這位夫人是有喜了。”
劉徹呆了呆,不可置信地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那太醫令捋着胡子,笑起來:“這位夫人有喜了,這是喜脈,我們大漢朝終于有後了,恭喜陛下,恭喜太後,恭喜大漢!”
劉徹大喜過望,幾乎跳了起來。沖到子夫的身邊,想把她抱起來,瞬間覺察到子夫還在昏迷之中,他回頭看着太醫問道:“她怎麽樣?”
太醫令說道:“陛下不必擔心,這位夫人似乎受了驚吓才昏迷的,不出明天的巳時就會醒過來了,只是……”
“只是什麽?”劉徹仔細地盤問。
“只是夫人體虛,需要調養,不可再受驚吓了……”那太醫令覺得一句話說不完,又把囑咐寫到一張布帛上交給了劉徹,又開了安胎的藥方,又覺得不放心,決定親自去取藥煎藥。
劉徹把子夫抱到自己的床上,由十幾個宮人看着。
椒房殿裏,金玉進來以後,揮了揮手,大家都出去了。
陳後問她:“怎麽樣?”
金玉搖了搖頭:“奴婢該死!”
“什麽?”陳後聽了,一怒之下打了金玉一個耳光,金玉倒在地上,撫着很快紅腫起來的半邊臉頰,連連地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娘娘恕罪……”
陳後撫弄着滿頭的珠翠,說道:“你當然該死,廢物都該死!我問你,未央宮裏的侍衛怎麽會知道那個賤人掉進水裏了?”
金玉仰頭看着陳後,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奴婢也不知……不知道。”
陳後起紅了眼睛,說道:“好呀,什麽都不知道,要你們這些奴婢有什麽用!”她喘着粗氣,喘了一會兒又說道,“他跟我做對,那些個賤人跟我做對,你們也一個個地跟我做對,你們有誰當我是大漢朝的皇後了?”
金玉趴在地上,不敢擡頭說話,只一個勁兒地請陳後恕罪。
陳後一屁股坐在床榻上,喘氣良久。
忽然,她起身走過去,扶起了金玉,她看着金玉,笑容令金玉心裏有點發毛。陳後溫和地對金玉說道:“你是我椒房殿裏的長禦,怎麽會該死呢?但是,他們算什麽東西?”
金玉斟酌着詞句,試探着說道:“娘娘,您……”
陳後說道:“他們不該死的話,陛下遲早會查到這裏來,他們雖然是在殺死一個無足輕重的宮人,但卻是陛下的心肝寶貝,他們能不該死嗎?”
“娘娘……”金玉心驚膽顫。
陳後說道:“你們都該死,但是除了你。明白嗎?”說完,她轉了身,又背對着金玉說道,“快去,快去吧!”
“是。”金玉輕輕地應了一聲,退了出去,在走在椒房殿的臺階上的時候,忍不住回頭再次望了一眼椒房殿,月光下的椒房殿,只見椒房殿依然富麗堂皇,椒香四溢。
金玉還是退出去了,盡管步履充滿了憂傷。
翌日,劉徹上朝回來,就去看子夫。
有宮人過來對劉徹禀報說道:“衛姬醒了。”
子夫剛剛蘇醒,劉徹命宮人過來端了一碗湯讓子夫喝下去。子夫就要接過來,劉徹卻一把奪了過來,要親自喂藥。
子夫一醒來,就看見自己睡的不是自己的床,再見屋中的擺設也不認得,方回想起自己昨晚上是掉進水裏了,向宮人們打聽了才知自己睡在劉徹的寝宮裏。今見劉徹下朝回來,便來看自己,又是蓋被子,又是喂湯藥,仿似她會飛了一般,劉徹是怎麽了,就算是在平時也不如今日這般小心呵護。
子夫又驚又喜,但更多的是受寵若驚。
“好香!”子夫聞到了湯的味道,聲音微弱。
劉徹告訴子夫:“你昏迷了一個晚上,我上朝回來,你終于醒了。”
“原來陛下也是會伺候人的。”子夫喝下了一口湯,說道,“要您擔心了,真讓我過意不去。”
劉徹凝視着子夫,說道:“我知道子夫一定會醒的,漢宮裏沒有了衛子夫,就像大漢朝沒有了天子。”
子夫連忙捂住了劉徹的嘴,黯然神傷地說道:“陛下言重了,子夫擔不起這樣的話,自古皇後當與天子同尊。”
說到皇後,子夫不禁低下了頭。
喝完了湯,劉徹又命宮人端來水伺候子夫漱口。
劉徹憐惜地看着子夫,說道:“喝完了湯,就快躺着。”他不由分說地扶着子夫躺好,又替她好好掖着被子,“以後,你要好好休息。”
子夫奇怪地問道:“陛下這是怎麽了? ”
劉徹想起還未告訴她喜訊,連忙坐在子夫的床邊上,說道:“你聽到了嗎?小衛,你聽到了嗎?”他有些語無倫次,“我真糊塗,當時,你還在昏迷中,怎麽會聽到太醫令說的話呢?我們有孩子了,我們有孩子了!”
“孩子?”子夫乍聽到這個消息,她撫摸着肚子,雖然還未凸起,但她聽到劉徹說她懷了孩子,她似乎能感受這個小生命的悸動,終于也忍不住笑了。
不多時,有宮人前來禀報:“陛下,在暴室的井口中發現了三名內侍的屍體,他們身上帶着椒房殿裏的令牌!”他的手裏拿着剛剛搜出來的令牌捧了上來,劉徹不禁怒道,“這些東西交給廷尉來處置,拿到這裏幹什麽?”
“是是是,陛下!”宮人這才猛然醒覺,拿了東西,就要轉身退出去。
“等等!”子夫從床榻上坐起來。
“等等!”劉徹連忙吼道。
“是!陛下!”宮人立刻轉身回來。
“陛下,讓宮人把令牌随着那些內侍下葬了吧!”子夫看向劉徹。她看着這個一直體貼照顧着她的少年天子,進宮一年有餘的她,深深地明白陳後的出身,陳後的性情,以及陳後在後宮乃至在政治上的位置。劉徹不止一次向她傾訴過自己的勞累,既然自己已經沒事了,何必再為劉徹增添煩惱?現在為了劉徹,為了腹中的孩子,也為了自己,她深信自己必須要把仇恨埋在心裏,去用恭謹、善良、大度去感化陳後。
劉徹揮了揮手,讓宮人先下去。他問子夫:“小衛,是誰把你扔進池子裏的?”
子夫不答反問:“陛下,您去查了嗎?”
劉徹沉吟着:“昨晚上,我命侍衛連夜去查,巡視的人見過幾個內侍在水池那邊逃走了,而今天宮人又發現了這幾個內侍的屍身,随身還帶着……”
子夫說道:“我已經沒事了,陛下還是不要查了。否則……”
“否則怎麽樣?”劉徹怒目圓睜,“朕還不敢把陳阿嬌那個賤人怎麽樣嗎?”
“陳阿嬌是……”
劉徹呼出了一口怒氣:“是皇後在家時的閨名!”
子夫搖了搖頭,說道:“我并沒有聽到“陳阿嬌”三個字,也沒有聽到‘椒房殿’。”
劉徹詫異地說道:“你沒聽見宮人已經搜出他們随身帶着椒房殿裏的令牌?”
子夫笑了笑:“就算是讓廷尉查出來是皇後做的又能怎麽樣?陛下,我剛懷上孩子,陛下就與皇後不和嗎?”
劉徹怔了一怔。
是啊,又能怎麽樣呢?廢了陳後?他現在能廢得了嗎?他有這個實力嗎?劉徹禁不住問自己。前朝裏有許昌、莊青翟等人,後宮裏又有太皇太後、窦太主,他們有哪一個是省油的燈?劉徹想到這裏,堅定了自己要分內外朝的政治措施,他深知自己的身邊不能沒有自己的人啊!幸好子夫無事,不然的話,身為大漢朝的天子竟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傳出去,不過是又為民間百姓的茶餘飯後增添了談資。
劉徹望向子夫,看見子夫向着自己展顏一笑,他想不到子夫如此善解人意,但是,他很快又為她的善解人意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