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個一定(上)
小卿去知過堂再領了板子,出了知過堂,已是自己站不得了。玉麒小心翼翼地攙着他想回喜悅居,小卿卻搖頭道:“還是先去五叔的院子裏謝罰吧。”
玉麒知道老大的脾氣,受罰得狠了,總是要鬧一鬧的,可是您也不好鬧到五叔的院子去吧,那可是五叔啊。
小卿看玉麒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有些嘆氣,自己再是委屈,五叔那裏怕也是不會疼惜的,還是回房去算了。
玉麒本是做好了被師兄挑剔的心裏準備,哪只小卿竟只是揮了揮手,道:“回喜悅居吧。”
小卿趴在床上,忍着痛,由着玉麒幫他處治傷口。
“去吩咐小莫進來吧。”小卿蹙着眉頭道。
雖然小卿什麽也沒說,但這也是挑剔玉麒伺候不周的意思了。
小莫進來時,浩威也跟了進來,卻未敢入內,只在門側跪了,小莫則走到小卿床頭,屈膝跪下,謝老大輕責。
小卿睜開眼睛看看小莫:“今兒也委屈你了,去歇着吧。”
小莫難得師兄會對自己道一聲委屈,心裏本來有的委屈也跑光了。
“小莫服侍師兄吧。”小莫站起來,腿有點瘸兒,跪在青石上兩個多時辰了,膝蓋上早都青紫一片了,況且他身上的傷,還未來得及上藥。
“浩威過來幫你小莫師叔上藥。”小卿艱難地往床裏面挪了挪:“你趴這兒吧。”
小莫覺得讓侄兒幫着上藥有些不好意思,他和浩威原本交好,似兄弟一般,如今輩分清晰了,有時反倒有些尴尬。
“浩威以前常幫自己上藥,他上藥的手法定是比你玉麒師兄強些。”小卿略蹙眉道。
在一側為小卿煮茶的玉麒只得應了一聲:“是小弟服侍不周。”
浩威答應一聲,已經起來走到桌案前,拿了紫蓮露,又走到床前,屈膝跪下道:“徒兒不能為師父分憂,實在慚愧。徒兒一定盡心盡力幫小莫師叔上藥,以求補過。”
小卿擡頭對小莫苦笑道:“你瞧瞧,楊大哥教導出來的就是不一樣,我這當師父的挨打了,他這當徒弟的也覺得慚愧呢。”
小卿确實是心裏委屈,又不好說,才和小莫說笑一句,哪知卻吓得浩威忙叩首道:“是浩威多嘴,浩威該罰。”
浩威說着,挺直了腰,用沒拿着紫蓮露的那只手,“啪”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接着又準備反手再打自己臉頰的另一側,小卿已經嘆氣道:“快停了。”
“是。”浩威停下手,低垂了頭,恭謹地等待小卿的命令。
“為師只是一句玩笑話。”小卿無奈地道,他對至今還是“哏啾啾”地浩威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小莫也覺得浩威自己打自己這一巴掌有些冤,不過又覺師兄似乎知道疼惜徒弟了,否則若按師兄以往的脾氣來說,浩威挨這一巴掌還是挨得少了呢。
小莫趴在小卿床邊,由浩威上藥。紫蓮露塗上來,又是痛得一頭的冷汗。
好不容易整饬幹淨了,玉麒煮得第四壺茶終于是通過了小卿的首肯,小卿端了杯茶,讓在一旁給師父、師叔打扇子的浩威也給小莫端一杯。
“玉麒,你去瞧瞧燕月去。”小卿喝了茶,到底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燕月。
玉麒答應一聲告退出去,小卿命浩威也退下去,香玉端了糕點進來,遠遠地福了禮,将果盤放在門口的八寶桌案上,就想告退下去。
小卿有些無語,合着你以為你家少爺我是長臂猿嗎?
“糕點拿過來放這兒。”小卿冷聲道,其實他不想說話,他就是張嘴說話都覺得屁股上針紮火燎地疼。
香玉不由腹诽,您說話會抻動傷勢,吃糕點就不會嗎?
“小莫晚上還未用餐呢。”小卿訓斥香玉,越來越沒個眼力見了。
香玉這才恍然。小卿以往被打痛了,總要各種折騰的,香玉實在是怕了他家少爺了,故此來送糕點也只是“例行差事”,自己是想有多遠躲多遠的,卻是連小莫還未吃飯的事情都忘記了。不過話說回來,小卿其實也未曾用餐呢。
香玉再應了錯,把糕點放在炕桌上,擺在小莫身側,才告退下去。
“我吃不下,你吃吧。”小卿側趴在枕頭上,長長的睫毛輕輕閃動,在他年輕俊逸的臉上投下一副美麗的剪影,看起來,要多清俊有多清俊,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師兄擔心燕月師兄嗎?”小莫含了一塊糕點,輕聲問。
“你燕月師兄扛打着呢。”小卿雖是這樣說,還是有些擔心了。今兒自己的脾氣也太暴躁了,實在不該那樣打燕月的。
“這蠢東西,我說他‘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就敢回‘燕月無後,父母何知’了。”小卿提起來,還有些恨恨地:“這要是師父聽見了,不僅他的皮難保,我的皮也不用要了。”
小莫輕嘆了口氣,他不敢說燕月師兄的不是,也理解老大生氣的原因。燕月的母親傅绮羅是師父堂親的姐姐,燕月也是師父幾次三番救回來的,況且燕月實際上還得算是壩上傅族九支的人,若是真得斷了血脈,師父或是九支的人都不能容,老大自然無法交代。
“燕月師兄的脾氣是執拗一些,卻是深明事理的,他一定會明白老大的良苦之心的。”小莫又吃了一塊糕點,頗沒有誠意地勸慰小卿。
小莫其實覺得老大是挺偏心燕月的,所以才會舍得花這許多功夫和力氣去管.教燕月,至于燕月是否領情那倒是不重要了。
小卿不由氣惱小莫也是個沒心沒肺的,看他吃了一塊接着一塊,又香又甜地,擔心會噎着他,又喊香玉填茶。
小莫喝了茶,拿起最後一塊糕點問小卿道:“師兄,你真不吃一塊嗎?”
小卿還沒來得及搖頭,小莫已是判定老大不要吃,還是自己吃吧,就塞進了嘴裏。
“天下美食莫如莫居,”小卿納悶,怎麽我房裏的糕點就這麽好吃?
小莫失笑道:“我只是想着明日起就要去軍營中受苦,怕是有些日子不能吃到這麽好吃的東西了呢。”
小卿這才驀然想起,可不是嗎,明日該去楊大哥軍中聽令的。這是楊大哥的意思,既然是和親護衛使,代表的是我天.朝的軍威,必定是有訓練有素,隊列有方的,可是不能有一點疏漏。
小卿真有些傷痛了,明日的校場之上,可是有的苦頭吃了。
“老大教訓燕月師兄,也是想先給燕月師兄個提點,免得他在軍中被楊大哥抓了把柄吧?”小莫雖是猜測,說得卻很篤定。
小卿不置可否:“夜深了,安歇吧。”
蕭蕭在房中落淚,小君坐在她旁邊,給她遞手絹。冷小襖和宛然圍坐在一張桌子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宛然只好走過去勸道:“姐姐別哭了,燕大哥武功好的很,內力又強,這種皮外傷用不過三五日就好得利索了。”
冷小襖撅着嘴道:“蕭蕭姐姐自然是心疼了。想想我家燕傑也是可憐的,除了師兄們欺負他,他爹、他大哥也是各種管束着,一點主意都做不得。”
“對了,小襖,我怎麽聽說好像燕傑的義父,那個抱龍山莊的周總管,似是與你們冷家有一些仇怨呢。”宛然舍了蕭蕭,去問冷小襖。
冷小襖無所謂地道:“這個我不清楚,有的話也是他們那一代的事情,與我和燕傑沒有關系。”
宛然不由佩服冷小襖心大,想得開。
“好了,蕭蕭姐姐,你別哭了,哭有什麽用,咱們得想個什麽法子報仇才是要緊。”冷小襖挑了眉道。
小君吓了一跳,輕推她道:“小襖,你可別亂來啊。”
“怎麽是亂來?我早就氣不過傅小卿總是肆意欺淩師弟們了。”冷小襖氣哼哼地道:“便是我家燕傑那般聽話懂事,還常被他施以棰楚,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說的可是,我和玉翔只不過吃飯說笑幾句而已,他就攆了玉翔出去罰跪,飯也不許吃個了。”宛然想起從前的事情來覺氣憤難平。
“咱們要如何報仇?”蕭蕭收了淚,凝目冷小襖。
“明天他們不是要去軍中歷練嗎?咱們就在傅小卿的早飯裏下瀉藥,若是他在校場上出醜,那定是大快人心之事!看他這個老大日後還如何外耀武揚威地欺負師弟們。”冷小襖得意洋洋地道。
“不好吧,不行的。”小君慌忙搖手。
“這個主意甚好!”蕭蕭立刻點頭:“小君你現在就去找瀉藥來,我去投藥。”
“你的目标太過明顯了,還是我去投吧,我和香玉很熟的。”冷小襖也自告奮勇。
宛然一臉黑線:“你們兩個,你們不是來真得吧?”
“當然是真的啊!你難道不想看傅小卿出糗嗎?”冷小襖理所當然地道。
宛然點頭:“太想了!”然後又搖頭:“可是我不敢,我怕連累玉翔,我家玉翔最怕挨打了。”
可不,如果将來事情敗露,那被牽扯的人怕是都少不了被傅小卿追責。蕭蕭和冷小襖思慮至此,也都有些躊躇。
“沒事兒,我家燕傑是常挨打的,就是多這一頓半頓的,也不礙了。”冷小襖略一思索,決定犧牲燕傑一回。
“燕大哥就更是被欺負慘了的,這次無論如何也要讓傅小卿吃些苦頭,否則,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蕭蕭也決定了。
“若是這件事情做得隐秘,傅小卿查無實證,也未必會找你們麻煩的。”宛然雖是不想參與行動,心裏卻是贊同的。
“就這麽辦,小君你去配瀉藥,分量一定要足,味道一定要好,效果一定要強,千萬不能讓傅小卿發現了就是。”冷小襖決定趁熱打鐵,馬上就辦。
“這不行,不好吧。”小君還是搖手。
“你要是不幫我們,我們以後就不用做好姐妹了。”冷小襖又用這招了。她每次用這招,對小君都有效。
小君妥協了,好吧,反正若是事情敗露了,有沒有自己參與,燕傑這一頓好打都是跑不了的,就再幫好姐妹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