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到了比賽大廳,有工作人員幫忙送來手推車,要把機器送去稱重,重量符合要求後,才能順利參加比賽。
童淼有些犯怵。
她習慣的方式是看完考場就坐在座位上安靜答題,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場地,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讓她只能緊緊跟在司湛身後,生怕走丢了。
司湛倒是很輕車熟路,看着指示牌帶童淼去系手環,手環上有比賽的序列號,童淼的胳膊太細,帶上去還能滑下來。
工作人員皺了皺眉,臨時調了一個中小學生的參賽手環。
比賽有規定,一旦進入場地,直到比賽結束才可以摘下手環。
很快,稱重的結果也出來了,和他們預想的不錯,剛好合格。
負責接待的人員不禁誇獎道:“你們這機子做的真好看。”
童淼松了一口氣,謙虛的朝人點了點頭,長長的卷曲的頭發垂到胸前,披散到手臂上。
那副乖巧服帖的樣子,讓給她資料的工作人員臉色都溫柔下來。
“說明書,規則,宣傳單,這些都那好,哦,還有房間鑰匙。”
桌子上堆了好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還遞給她一個透明袋子。
她正想整理。
“喲,司湛啊,好久不見啦。”
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司湛挑了挑眉,微微側過頭朝後面看去,嗤笑一聲,淡淡道:“哦,孟靖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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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這個人童淼不認識,她低頭收拾需要帶走的資料,等着司湛和人續完舊。
她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幾乎沒什麽興趣,所以連長相都沒有過多注意,收拾好了小袋子,她就拎在手裏,等着機器被放在小推車上。
“怎麽,這次不跟陳冬了,改帶妹了?”
司湛慵懶的勾了勾唇,手随意的插在了兜裏,狹長的眼睛一眯,反擊道:“妹帶我。”
孟靖農撇了撇嘴,略有些鄙夷的掃視了童淼一圈,臉上是意有所指的笑:“不是吧司湛,這種重要比賽你就用來撩妹?”
“我說妹帶我,你不信算了。”司湛毫不介意的聳了聳肩,似乎并不願意跟他計較。
“哇哦......”孟靖農面帶譏笑。
圈子裏不是沒有大佬喜歡帶漂亮小姑娘呢,反正最後獎狀都是一起的,也不分誰做得多誰做得少。
一般願意真情實感帶的,基本都是男女朋友關系了。
但孟靖農是一直把司湛當值得挑戰的對手的,一看他這麽不當回事,心裏有些晦氣。
這樣即便贏了,他也不覺得有太多成就感。
但他明顯看不起的眼神卻被童淼注意到了。
童淼歪着頭,這才第一次仔細打量着孟靖農。
他個子不矮,幾乎和司湛差不多,膚色有些黑,也比司湛更壯一些。
他身後帶着的是他自己的團隊和一個嶄新的機器,全隊都是一副必勝的表情,抱着胸,狂妄的不可一世。
童淼只覺得好笑。
或許這個孟靖農是真的很厲害,不然司湛也不會記得他,他們大概在很多比賽上都比拼過了。
但是...帶着這副表情來比賽,真的不幼稚麽?
她默默退開了一點,擡高了音量:“你們稱重吧。”
孟靖農聽她聲音也很軟,更覺得是個沒什麽本事的小姑娘,跟司湛來蹭成績的。
“司湛,闌市就選出兩個隊伍吧,徐方希呢?”孟靖農一邊把自己的身份證交給工作人員,一邊将機器放到傳送帶上。
孟靖農是故意的,上次在一個全國性的機器人攻擊大賽上,他把徐方希的機器打散了。
徐方希原本獲得了參加VEX中國區選拔賽的資格,但因為那次比賽,學校的資金已經無法支持他買最好的材料了,想要在短時間內造出一個足以代表國家參賽的機器,實屬不易。
他家裏又沒有錢和精力繼續支持,這場比賽多半就劃水了。
“徐方希跟我說,讓我幫忙滅了你。”司湛漫不經心的抖了抖胸前別着的平光鏡,慢條斯理的戴在了眼前。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反倒喜歡臉上有個裝飾品,能遮蓋不少掩飾不住的戾氣。
孟靖農伸出手腕,讓工作人員給自己帶上手環,笑的開心:“你有種在賽場上攻擊我,可就別怕被罰下了。”
司湛回身拉住推車,單手摟住童淼的肩膀,背對着孟靖農留下一句話:“想多了,我不打人很久了。”
童淼被他結實的手臂摟住,帶着往休息室走。
她總覺得,司湛好像是故意讓孟靖農以為他們是那種關系。
她擡眼望了望司湛,只覺得司湛臉上的表情有些冷,透過薄薄的鏡片,他狹長的眼睛眯了起來。
童淼問:“你很生氣?”
司湛勉強扯出一絲笑,手指按了按她的肩膀:“進房間說。”
所謂的休息室,只是一個有桌子椅子的小房間,在房間裏,選手還可以繼續試驗自己的機器是不是萬無一失。
童淼輕輕的關上門,轉回身站着看司湛,篤定道:“你很讨厭他。”
不是因為那人說的話而讨厭,她從司湛眼裏看到的,是毫不掩飾的到了極點的厭惡。
司湛坐在椅子上,手肘搭在膝蓋上,淡淡道:“他說的徐方希,是帶我入圈的朋友,今年高三了,就剩這一次機會了。”
司湛說罷皺了皺眉,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說法有些過于矯情了,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再想收回來就沒可能了。
童淼瞬間理解了。
高三了,那說明高中最寶貴最重要的複習時間都花在了比賽上。
如果真像孟靖農說的,把人家的機器打散了,或許所有的心血都付之東流了。
“他怎麽那麽壞?”童淼凝着眉,低聲指責道。
司湛勾唇笑了笑,淡淡道:“沒什麽壞不壞的,徐方希那臺機器,根本就不适合參加攻擊類比賽,要不是他們學校財政緊張不撥款了,也不用他自己去贏獎金。”
說罷,司湛輕輕甩了甩頭發,眼中不喜不悲,墨黑的瞳孔裏倒映出銀龍銀白色的影子。
童淼輕輕舔了舔嘴唇,蹲下身,手指輕輕滑過銀龍的身體。
冰涼的外壁貼着她的指尖,是厚重的責任感。
參與到這裏面來,才知道,走過這段經歷,需要付出的是什麽。
身上肩負的,不僅僅是團隊的榮譽,還有來自學校和家長的壓力。
就像個堅實的大壩,在一切順利風和日麗的時候,怎樣都好,可一旦成績沒有達到期許的目标。
就像是霍然破開了缺口,所有致命的打擊,都會借由這個小小的缺口,沖毀一切從前的努力。
童淼很清楚徐方希會經歷什麽,就像那場學科競賽上的市一中一樣。
有時候總是能信誓旦旦的說出,比賽,就是殘酷的。
但真正落到和自己息息相關的人身上,卻發現,短短的七個字,竟然那麽艱難。
“那我們贏了他就好,早晚,是要相見的。”童淼縮回手指,擡起眼睛,平靜的看着司湛。
最後碰面的,不是亞洲公開賽,就是世界錦标賽。
司湛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我還以為你挺佛的,怎麽突然這麽較真了。”
童淼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回想起在大廳初見孟靖農的樣子,她認真道:“他還是第一個,瞧不起我的人。”
從小做神做慣了,謙虛是本分,但認慫就不可能了。
她從來不否認自己是個有野心的人,也從不否認自己對第一的渴望。
只是在乖巧安靜的外表下,這種野心很少能露出破綻,這不代表,她能容忍有人當面把她當成花瓶看待。
司湛沉在嗓子眼兒低笑幾聲,沒有煙,他從兜裏掏出一小盒木糖醇,取出兩粒放在嘴裏嚼。
“剛看了一眼,他那機子的數據你有數了吧?”他翹着腿,輕輕點了點手指。
童淼沉默了半晌,似乎在回憶。
然後她微微翹了翹嘴唇,眼睛彎出淺淺的弧度。
“當然。”
“回去......”司湛挑了挑眉,故意頓了頓。
童淼眨了眨眼睛,輕聲道:“我會去跟往屆國際獲獎的機子比對數據,如果有抄襲的痕跡,或許就不用等到下一場了。”
空氣輕薄又柔和,明亮的白熾燈照耀着兩個年輕人充滿朝氣的臉,童淼手腕上的小鈴铛發出清亮的碰撞聲。
“小卷毛,你真是個寶貝。”司湛意味深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