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設一15
申紅玉一路出了神醫谷。
出谷的途中,谷裏的人看她身上背着兩個大包裹,好奇的打量她,因為她一貫的待人處事十分讨喜,也有關心她的問她是不是又要出遠門了。
申紅玉也不避諱,人家問她就答。
快出谷的時候才拉了一個人,讓他告訴自家師傅,說她先走了,不然師兄到時候又該拉着她不讓她走了。
申紅玉這倒不是誇張,上次出谷的時候,萬俟雪要送她,給她塞了一大堆的各色毒-藥迷藥不說,最後還拉着她的袖子不讓她走,非說外面太危險了,怕有人欺負她。
最後還是師傅勸着,說別拉了,又不是不回來,這才放手讓她走了。
見那人應下了,申紅玉這才放心的走了。
其實她離開的事,倒不一定非得得到誰的允許,她就是偷偷走了,也沒關系。
可如果她真的悄悄走了,師傅師兄那裏,要擔心她不說,說不定還要四處找她,畢竟活生生一個人,突然就走了,也沒個說法,怎麽能不擔心呢?
與其這樣,還不如花點功夫,讓師傅師兄知道,她是游學去了。
他們既不會不明情況的擔憂,又不會生氣她離開的事,只當是家裏的孩子長大了,出門四處游歷。想念也許會有,但是等她将來寄幾封信回來,他們知道她過得好,慢慢的也就放下了。
她實在是怕極了跟人道別,所以總是忍不住偷偷走掉。
林覺那次也是,這次也是。
如果道別的時候他們挽留,她不一定真的能舍得走,那樣真是太為難她了。
走了半天,申紅玉回頭遠遠的望着隐在一片霧霭之中的神醫谷,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又很快打起精神來。
現在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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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道師兄那個二傻子吃午飯沒?
是不是還在玩木頭人?
想到這裏,申紅玉頓時有點兒心虛。
帶着微微的歉疚,申紅玉一路南下,很快她就沒有心情再懷念神醫谷的一切了。
真正走出來的時候,申紅玉才發現,這個世界那麽大,也跟自己想象之中的那麽不一樣。
過去,無論她是在神醫谷中,還是在神醫谷外開醫館的時候,她所遇見的病人都是經過篩選的,能夠走到她面前讓她醫治的,很多其實都是頑疾絕症,還有一些罕見的毒傷之症。
畢竟,她打着神醫谷的牌子,一些普通的頭疼腦熱的病,多的是人可以治,也不必專門尋她。
她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大規模的病人,這些病人患的都不是什麽大病,可長期缺醫少藥的下來,都累積成了難治的頑疾。
更何況,他們的病還和本身的生活環境息息相關。就是治好了,不換個環境住,早晚還要發作。
江南地區流傳着這樣一句話:“江南卑濕,丈夫早夭”。
不難理解,這說的就是江南潮濕的氣候給當地人帶來的傷害。
但是常年生活在這個地方,當地的人多少都是有一些相應的解決措施的,所以申紅玉一開始并沒有多麽留意這些問題。
直到她偶然到了一個依水而建的小村子裏。
這個村子裏的人,除了些孩子,沒有多少人是健健康康的,走在村子裏的小路上,來來往往遇見的人,多少都帶着點腿疾足疾,症狀輕點兒的也就有點跛,嚴重點兒的明顯就能看出兩條腿一長一短,走個路像是在耍猴把戲。
申紅玉學了這麽多年醫,還是有點兒強迫心理的,見這麽多人都受着同樣的病症困擾,忍不住就動了點兒恻隐之心,留了下來。
這一留就是近兩年。
起初申紅玉勸大家搬走,但是這個村子裏大多老的老,小的小,明顯不适合遠遷,更何況人家祖祖輩輩都住在這裏,讓人家舉村搬遷,跟刨人家祖墳沒什麽兩樣。
要不是當時她在村子裏做了兩個月的義務工,混熟了面孔,也有了些群衆基礎,估計她勸人家搬遷的時候,老人家們都能拿刀砍她。
“你說搬遷就搬遷啊?當吃飯那麽容易呢?你上嘴皮碰個下嘴皮,說咱們這胳膊腿兒是因為這地方不好,你是大夫,可不是看風水的先生!咱祖祖輩輩都住這兒,離了這兒,咱吃啥喝啥?祖宗們地下能瞑目嗎?”
被數落一頓之後,申紅玉也息了讓人搬家的心思。
畢竟,人家說的可真沒毛病。
但是讓她就這麽撒手不管,她也做不出這麽半途而廢的事兒。
更何況,雖然老人家氣沖沖的兇了她幾句,可人家平日裏對她是真不錯,還惦記着要把自己還沒成婚的大孫子介紹給她呢。
怎麽辦呢?
申紅玉苦思冥想了幾日,覺得老人家有句話說的很對。
她是個大夫,不是看風水的先生。
她改變不了這裏的風水,但是可以對症下藥,找到醫治的辦法啊。
大概找了一年多,還真叫申紅玉在村子附近找到了一種可以入藥治療各種濕症的植物。
這植物就靠着水邊長,在當地都快泛濫成災了,年年大家都要聚在一起用火燒他個三兩次的,這玩意兒被燒掉了幾茬之後,次年迎着春風,又會瘋狂生長。
就是這誰都不在意的讨厭玩意兒,還真的就是治濕症的良藥。
确定可以使用之後,申紅玉佐着其他幾味常見的藥,寫了張方子,交給了村人。
又待了小半年,确定這方子真有用,她才收拾行囊離開。
離開的時候,小小的村子裏,兩百多口人都來送別了。
當年那個把她說的狗血淋頭的老頭兒還拉着她的手,一臉可惜的說:“唉,走什麽呀,我孫子聘禮都準備好了!”
申紅玉看了一眼老頭兒身後那個紅着臉的小少年,額頭一大滴冷汗瞬間就流下來了。
得虧走的及時!
不然這才十二三歲的小少年,誰消受的起啊!
她可沒有戀童癖!
老人家也是深謀遠慮。
大孫子年頭和村子裏的一個女孩兒成了親,老人家好些天沒好意思見她,偶爾碰上了,就唉聲嘆氣的說自己大孫子不争氣,沒福氣。
轉眼沒幾天,偶然看見她和小孫子說了幾句話,隔天就開始給她和小孫子拉紅線!
本來申紅玉還挺喜歡這個長着一雙撲閃撲閃大眼睛的男孩兒,給老頭兒吓得再也不敢和這男孩兒說話了。
生怕再說幾句話,老頭兒就以為他倆感情深厚,可以準備婚禮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申紅玉謝過一切挽留,謝過那些村民送的雞蛋啊油餅啊,背着比來時單薄了不少的兩個包裹,再次上路了。
走走停停,眨眼一年多又要過去了。
申紅玉長期混跡在人堆裏,消息來得自然也靈通得多。
幾乎是六王爺要成婚的消息一傳開她就知道了。
然後,在某一天,申紅玉忽然發現,自己走的路線竟然是慢慢向都城的方向靠攏的。
讪笑之後,她便加快了往都城去的步伐。
逃避是沒有用的。
申紅玉這麽告訴自己。
于是,意料之中的,在東方玉大婚當日,她出現在了都城的一座酒樓上。
臨街而設的窗子前,申紅玉看見了遠處慢慢靠近的紅色長龍。
街上熱熱鬧鬧的擠着很多人,鳴鑼開道的時候,大家你推我搡的讓出中間的道路來。吹吹打打的間隙裏,申紅玉還能聽見有人稱贊排場大,嫁妝多之類的話。
游龍似的火紅隊伍從道路中央滑過,街道兩旁的窗子裏,撒出許多色彩缤紛的花瓣兒,沁人的香氣瞬間彌漫了整條街道。花瓣兒飄飄搖搖的落在隊伍裏,落在身着喜慶服飾的迎親的人身上,像是一場從天而降的花瓣雨。
聽說這是早就安排好的,每個臨街的窗戶邊都會放着盛花瓣的籃子,當隊伍經過的時候,在窗邊的人便把這些花瓣兒撒下去,既是給大家沾喜氣的意思,也是讓大家為婚禮添些熱鬧祝福的意思。
這麽大的手筆,聽說是新娘的娘家人特意安排的,就是為了給新娘多添些福氣。
申紅玉從善如流的提起腳邊的籃子,抓了一大把花瓣兒,揮手撒了出去,正好落在騎着高頭大馬穿一襲喜袍的英俊男人身上。
作為新郎,男人自然是大家的重點照顧對象,身上一層層的花瓣兒不知落了多少,但偏偏,申紅玉這麽一撒,他就忽然擡頭望了過來。
申紅玉只是微微一愣,馬上回過神來,露出燦然一笑,眼裏含着深深地祝福,一揮手,又是一把花瓣兒撒落在那人身上。
男人面上本來并無喜色,看見窗口的那人微笑的眼,忍不住回了一個淺淺的微笑,像是昙花一樣,眨眼就消散了。
迎親的隊伍慢慢的往前走,男人駕着馬随着隊伍向前游移,走出很遠之後,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剛剛的窗口。
那窗口,穿了一身橘色袍子的男人微笑着抓出一把花瓣兒,伸手一送,飄飄搖搖的花瓣兒剛好落在新娘子的轎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