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金屬的溫涼沿着脖頸傳遞到白瑤的大腦中，一道光從腦海中穿流而過，将眼前的黑暗撕開一道口子。
遠處的帝星之塔散發着清冷的光，白瑤正小心的躲在一個黑暗的角落，巡邏的人員在遠處像機器人一樣360度旋轉着頭上的掃射儀，他們手裏的武器随時準備着對一切可疑生物掃射。
她貼着暗影之下的牆壁，一步步朝着研究基地的方向走過去，探險號的升級版探索號已經研制成功，她只要按着從亞斯哪裏找到的地圖，找到它，她就能離開這裏了。
她的心裏，始終都有一個聲音再提醒她，要離開這裏。
她穿着一身亞斯給她的夜行衣，手裏緊握着随身保命的武器，武器也是亞斯之前給她的。
“你不要亂動，等我。”手臂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的液晶手環，在黑暗裏發出一點微弱的藍光，一句話顯示在上面。
不要亂動？白瑤看着突然出現的信息，想起了遠在光年之外的斯諾，是他察覺到了自己的輕舉妄動，再警告她嗎？
她繼續向前走，不管是亞斯還是斯諾，不管是有着照亮星際的帝星之光的帝星，還是自由之鄉的特洛伊，她那邊都不想待，也不想戰隊任何一邊。
環顧了一下自己待的地方，一個死胡同的拐角，身後不遠處是一堵高大的牆，她縮在一個垃圾箱裏，透過縫隙看着遠處的研究中心的牌子。
沓沓的腳步聲突然靠近，白瑤轉了身子，發現從另一邊走過來了一支隊伍，為首的是一個全副武裝的條星人，看起來柔軟的觸角全都套上銀灰色的防護套，八爪魚一樣的走在最前面，露出不屑的神情。
“發生了什麽事？”之前在遠處巡邏的兩個人中的一個跑過來，端正的站在八爪魚面前。
“軍事的防護系統維修，要加大人力巡邏。”為首的八爪魚視線掃過來，白瑤本能的将自己的身體壓的更低。
“長官，放心，一只蒼蠅都不會飛進去。”信誓旦旦的保證剛落地，白瑤覺得大地發生了顫動，遠處帝星之塔的光芒瞬間消失，整個帝星都陷入了黑暗。
地面的震動不斷加深，垃圾桶突然被一個重物撞擊，翻到外地，白瑤就這麽暴露在了衆人的面前。
地面的震動餘波未散，猶如腳下踩着一只困獸。八爪魚身上銀灰色反射着暗淡的光，居高臨下的站到了白瑤面前。
白瑤被人下掉手裏的武器，扯着頭發擡頭看着八爪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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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爪魚有一雙兇狠狹長的眼睛，黑白分明的厲害。
“帶上她。”八爪魚朝身後的士兵戰士下令，白瑤還沒有看清到底是什麽撞到垃圾桶，将她撞出來，就被鋼索将全身纏繞起來。
“長官，帝星之塔那邊出事了，我們不趕過去嗎？”跟在八爪魚身後的人，将視線從白煙直上的帝星中心收回。
“做好自己的事。”八爪鋒利的目光在白瑤身上掃視了一眼，聲音冷淡。
白瑤試圖掙脫，只是她一動，鋼索就加緊一分，直到鋼索嵌入皮膚。
“長官，小心。”不明物體破空而來的時候，跟在八爪魚身後的人一把松開牽制白瑤的鋼索，上前去護主。
一個黑色敏捷的身影，肩上扛着武器，淩空跳了出來，威威武武的站在衆人的前面。
“小白，不好意思，剛才帝星之光滅的太突然，我打錯了地方。”一道清朗的聲音直直的朝着白瑤穿過來，不管圍在她周圍的有多少人，又有多少武器對着他。
“斯諾？”
白瑤腦子一閃，感覺有千萬條信息從她不大的腦子裏争先恐後的蹦出來。
她竊取了亞斯的文件，準備将文件傳送給斯諾，斯諾就會帶着反叛的類人大軍進攻帝星。
“你怎麽會來，我根本沒有把東西給你。”白瑤身形一震，看着同樣是全副武裝，将圍繞着她的人掃射在地的斯諾。
“你真是笨，你只要待在他身邊就行了。”斯諾輕輕的扯掉纏繞在她身上的鋼索。
白瑤心裏一陣驚駭，她記得斯諾在她身上做了動作，但她又真的相信，所謂的做動作，只是為了預防萬一，她出事，斯諾能及時救她。
“不自量力。”與斯諾争鬥中，躲在遠處八爪魚擡手朝着空中打了一槍，一道刺眼的光線在她頭頂炸開，帝星之光再次亮起，白瑤眼前白光乍現，原本躺在地上的那些戰士，又都渾身是血的站了起來，将兩人團團圍住。
“你現在知道了嗎？沒某人能從這裏逃出去。”夾雜着地獄陰冷的風從耳旁吹過，亞斯一身武裝的出現在他面前。
“這次就算了，我一定會帶你出去。”斯諾突然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白瑤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斯諾一把将她從人群中央推開，擺出進攻的姿勢，直沖最後出現的亞斯。
“亞斯”
白瑤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喊亞斯的名字，她被斯諾的力道推出了很遠，趴在地上，看着斯諾沖向的地方炸出一片五彩的煙花。
“這算是我的回禮了。亞斯。”八爪魚一行人沖過去的時候，除了一把彎刀插在亞斯的心口之上，斯諾已經不見蹤跡了。
“不用追了，防護系統被擾亂，已經追不到了。”亞斯聲音冷漠的扒出插在胸口的刀，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了白瑤面前。
順着刀尖滴落的血，分毫不差的滴在白瑤努力擡起的額頭上。
“我說過，讓你不要亂動。”亞斯的臉色以肉眼可憐的速度蒼白，與此同時，白瑤眼底所有的暗潮洶湧在一瞬間凍結。
那句話竟然是亞斯發給他的。
不可能，白瑤從地上站起來，誰她都覺得可能，唯獨亞斯。
一同被關押起來的亞斯，因為沒有了使用自動醫生的權限，胸前的傷口不斷有血跡漫上來。
“你躺着別動。”白瑤用手捂着血口，朝着一面玻璃牆看過去。
玻璃牆的外面，坐着的是亞斯哪位美麗無比的哈希族母親。
她那雙深藍色的眼睛無時不刻的在演戲着一曲憂郁的夜曲。
“為什麽不救他？”白瑤看着那個從出現在哪裏，就一直無動于衷的女人。
“你傷了他，為什麽要反過來讓我救她。”女人宛如黃莺的聲音清晰的白瑤耳邊響起，沒有一絲感情溫度。
她華麗繁複的衣服像一個空架子，端端正正的擺放在哪裏，表情空洞，如同一個被人擺放在高臺只上的木偶人。
“我沒有傷他。”白瑤捂着他胸口的手一抖，有血跡沿着指縫溢出。
“他的铠甲的防護系統在被攻擊的一瞬間癱瘓，作為與他共用一套防護系統的私人管家，你說你沒有傷他。”她的目光冷冷的掃過跪坐在亞斯面前的白瑤，讓她如鲠在喉，什麽都說不出來。
“你知道，他為了你做了什麽嗎？才會落到如今模樣。研究基地的地圖那時被高等機密，他一個小小的上校又怎麽能說看就看。”白瑤低頭看着那個臉色不斷蒼白的人，棱角分明的五官因為生命力的流逝，褪去了原有的俊朗，變得脆弱。
與她記憶中的亞斯原本不一樣，那個人即使被關在垃圾工廠，眉宇之間也常常是掩不住的少年傲氣。即使後來發生一系列事，亞斯變得沉穩，不露聲色，他的眼睛裏還能依稀看到初見的影子。
那張圖是亞斯故意讓她看到的，這個認知讓白瑤更加無措。
從最開始的少年心性，要帶着她夜闖軍事聯盟，到如今安靜的躺在這裏，仔細想起來，後來所有的事，大都是因她而起。
“你，作為他的母親，要眼睜睜的看着他，血流盡而死嗎？”手下身體的溫度越來越低，白瑤的一顆心也越來越沉。
她不知道亞斯會與她共用一套防護系統。她也沒有想到斯諾會真的下去手，與亞斯決裂的心就如同帝星要剿滅特洛伊心思。
“我救不了他。”女人的目光長久的停在躺在地上的人身上，仿佛是在探究，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她兒子一般，全無往日的一絲溫柔。
“誰能救他？難道就這樣讓他死嗎？”白瑤看着她，她不相信，身為一個女人，她會對自己的孩子這麽狠心。
“你，你只要答應那件事就好了。”看到亞斯近乎透明的臉色，她開口說，“帝星沒有想要傷害你們，你只要答應那件事。”
“什麽事？我不知道。”白瑤想來想去，她不記得有誰曾和她說過，帝星這麽費勁心思的将她留在這裏，是為了什麽。
“亞斯沒有告訴你，果然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任性，自己不願意的事，別人說再多，都不會變。神經修正也并不能修正所有的偏執與固着。”
“你說的什麽意思？”白瑤被女人說的一頭霧水，亞斯隐瞞了她什麽事情。
“你們結婚的事。”
女人的聲音不大，傳到白瑤耳朵裏就如晴天霹靂，結婚，果然這群人都瘋了。
先是構造出了一個并不存在的未婚妻，現在又再說什麽結婚。
之前亞斯說，如果她喜歡斯諾就送她到特洛伊，他說這句話難道是因為不想與自己結婚。
一時各種場景在腦海裏紛沓而至，白瑤一時竟然不知道該相信誰說的哪一句話了。
還有他們為什麽要結婚，結婚的背後又有什麽陰謀？她想不透，也猜不出。
“他不想和我結婚，這就是你們不救他的理由。”白瑤給傷口胡亂的做好包紮，站在透明的玻璃牆上，看着那個坐在那裏，穩如泰山的人。
“你們不結婚，他就沒有存在的理由了。”
随着亞斯呼吸的衰弱，空氣突然停滞，白瑤感覺身體某一個地方開啓。
她的心髒不斷收縮的厲害，身體站都站不穩。
只要我活着，我回幫你找到亞斯，哪怕踏遍所有星塵。久遠的記憶突然從腦子裏跳出來，是她對機器人大哥的承諾。
這一次她變成了機器人大哥，看着那個灰頭土臉，一臉害怕，眼睛裏滿是求生欲望的女孩。
場景轉換，她又站在了一處陽光正好的庭院，是記憶中的米奇府。“管家，你找我的速度越來越慢了。”一個少年時代的縮小版亞斯，臉上帶着得意揚揚的神情，拍他的肩膀。
“大概是因為我年紀大了。”她聽到一句從自己的身體發出的聲音，但她的嘴明明都沒有動。
“算了，以後我們都不玩捉迷藏了。”少年突然拉着他的手，一路朝着樓頂的天臺走。
“我已經長大了，以後都不玩這種幼稚的游戲了，我們去星際旅行怎麽樣？我要成為像父親一樣的人，踏遍所有的星塵。”
“管家，我要偷偷的去特洛伊了。上級已經批準了，趁父親他還沒有回來，我要趕緊收拾東西離開。”帶着朝氣與少年氣息的亞斯興奮的小臉發紅，他終有有機會可以去那個傳說的無法之地了。
那裏反對帝星的人最多，他要去那裏把他們都打敗，這樣所有人都會認為他是一個英雄，而不是每次都喊他薩恩的兒子亞斯。
“管家？你真的想好了嗎？”一個溫柔的女聲在她耳邊響起，白瑤扭頭看到了安西。遠處是在她最初降落的帝星軍事區的那片廣場。
“我的期限馬上就要到了，我已經踏遍這星際之中的所有星塵，垃圾工廠是我的最後一站。”白瑤聽到自己對安西說。
“我可以把你送到軍事區到往垃圾工廠的飛船上，但是你可能再也回不來了。亞斯失蹤了這麽久，哥哥也一直在忙，你是唯一在這裏陪着我的朋友了，我不想失去你。”晶瑩的淚珠從安西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流出來。
“別為我擔心。”
“亞斯哥哥真的還在嗎？”
“在，他只是在和我玩捉迷藏，我會找到他。”
突然，安西看向了白瑤的身後，“白瑤，你快救亞斯啊。”安西在搖晃她的肩膀。
“白瑤，你答應過我，你要替我照顧亞斯，你卻讓他受了傷。”管家的聲音也從腦子裏蹦出來。
白瑤感覺到一道充滿氣息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她轉身看到是睜開眼的亞斯。
白瑤仿佛回到了斯諾帶她離開帝星的場景，那時候亞斯是真的要幫她離開的吧。
“我答應和他結婚。”白瑤對着女人說完這句話，再看亞斯的時候，他已經閉上了眼睛。
“白瑤，馬上殺死我，退出這個游戲。”亞斯再睜眼的時候，說出了一句讓白瑤心驚肉跳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