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鬼難纏
雪後的山中格外寂靜。夜裏沒有了蟲鳴和鳥叫，随着太陽沉入地平線下，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下來。簌簌的山風沒有将這份寂靜變得吵鬧，反而襯托出了一種超脫于俗世的孤寂，林遙之透過破舊的窗戶，看見山中的樹木被風吹的東搖西擺，十分可憐。
趙統坐在林遙之身後的床上打瞌睡。他今天下山去就是為了給林霂之買些食物，一天內在這陡峭的山間來來回回跑了一趟，自然是有些累了，但卻又不敢睡死過去，擔心自己一覺醒來，林遙之出現什麽意外。
林遙之道：“趙哥，你睡吧，有什麽事我叫你就行了。”
趙統揉揉眼角：“沒事，不困。”
“你這還不困呢。”林遙之道，“眼睛都快充血了，睡吧，真有事我會叫你的。”
趙統還欲說什麽，林遙之卻走到了他的身邊，把他硬生生的塞進了被褥裏，再裹的嚴嚴實實。趙統本還想堅持一會兒，可眼睛卻好似被膠水黏上了，一閉上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林遙之特意放輕了腳步，再次回到了窗戶邊上。
這屋子裏就只有兩個能進來的地方，一是門，二是窗戶，門她已經用插削鎖住了，窗戶卻因為玻璃碎裂，只是用油布糊了一層，如果真有人想要進來，那肯定會選窗戶。
夜漸深，風聲也越來越大，乍聽上去，好似人類的哭嚎，在空曠的山野間來回傳送。林遙之實在無聊，便掏出手機給秦鹿發短信，問秦鹿在幹嘛。秦鹿隔了一會兒，才回了一條信息，說自己剛洗完澡，又反問林遙之現在在做什麽。
林遙之大咧咧的回答：我在山上抓鬼呢。
秦鹿：你還會抓鬼？
林遙之：那可不，這鬼太過分了，連我哥那麽個可憐無助又弱小的小寶貝也舍得欺負。
秦鹿：……
林遙之繼續道：最後還得我出馬！
秦鹿以為林遙之在開玩笑，并未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兩人又聊了些有的沒的，林遙之卻注意到窗外似乎傳來了一些同風聲格格不入的響動，好像是有一群人走在地上，将地面上的積雪踩的嘎吱作響。這要是一般人，聽見這響聲恐怕是身體都得軟了半邊，但林遙之藝高人膽大，內心倒是沒生出多少恐懼，而是支着腦袋朝窗外看了過去。
隔着油紙，看不見什麽，林遙之略微有些遺憾，秦鹿見林遙之沒回信息，便問她是不是睡着了，林遙之應聲道：沒睡着，鬼來了。
秦鹿：鬼來了？
林遙之道：是啊，好像已經走到……我門口了。
那腳踩在積雪上的聲音越來越近，只是聲音越近，就聽得越清楚，這響聲顯然并不屬于一個人，而像是有無數的人腳踩在雪地上。可從窗戶的縫隙望去，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挂在門口的小電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借着這光芒，外面卻是空無一人，唯有漸漸逼近的腳步聲，在摧殘着人的神經。
林遙之的手臂上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這雞皮疙瘩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她是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的，但如果能親眼見到鬼魅，改變一下世界觀，或許也未必是什麽壞事。
那些東西似乎走到了牆邊，接着，林遙之聽到了一種劃拉窗戶的聲音，她眼睜睜的看着一根鐵絲從窗外伸了進來，接着很是靈敏的企圖将窗戶的插削給撥下去。哎？？？鬼還會開窗戶的？林遙之來了興趣，心中湧起了無限的好奇，她就站在窗戶邊上，看着那鐵絲一點點的将窗戶打開了。
嘎吱一聲，窗戶應聲而開，屋外的風迅速的将窗戶吹的打向了兩邊，林遙之朝着外頭看去，卻是什麽人都沒有見到，她反應倒是很快，迅速的走到窗邊，朝着窗戶地下一瞧，果然在窗戶下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腳印，這些腳印像是人類的小孩似得大小，幾乎布滿了屋外整片雪地。林遙之正在思考，門那邊卻也傳來了啪嗒一聲重響，竟是也像窗戶這樣，被人勾開了插削。
林遙之轉過身，正欲去門邊看看情況，卻忽的感到自己腦後一陣厲風襲來，她條件反射的彎腰側身，随即感覺有什麽東西擦着自己的臉頰揮了過去，林遙之扭頭一看，竟是發現不知何時窗戶上蹲着一個裹着破舊棉襖的小孩子，那小孩手裏舉着一根粗大的木棍，見一擊不中，轉身就欲逃開。
終于見到了罪魁禍首的林遙之怎麽會讓他輕易逃走，她幾步上前，便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小孩的衣領，硬生生的将他拎了回來。
小孩的身手卻格外的敏捷，被林遙之拎住後迅速的在空中翻了個跟頭便将外套脫了下來，打算來個金蟬脫殼，只是林遙之早有準備，這次沒有抓小孩衣服，而是一把捏住了小孩的頸項，像是捏住剛出生的小貓崽那樣，捏住了小孩的命脈。
小孩感覺抓住自己頸項的手好似鐵鑄一般，怎麽都掙脫不開，他嘴裏叽哩哇啦的說了一大堆林遙之聽不懂的怪話，從語氣上聽起來，好像是在呼喚着什麽。
林遙之正欲發問，一扭身卻是看到自己的窗戶外面多了一片綠瑩瑩的眼睛，那些眼睛在黑夜裏顯得格外的可怖，林遙之差點都手一抖把小孩給放了，但好在她及時穩住了心神，随手撿起掉在地上的棉衣，當做繩索把小孩捆了個結實。小孩嘴裏叫喚的更加大聲，而那些綠瑩瑩的眼睛，也在漸漸的朝着屋子靠近，當他們到達光線可視範圍時，林遙之才看清楚了眼睛的主人到底是什麽。
那竟是一群毛發濃密的猿猴，它們站在雪地裏，支着腦袋同屋內的林遙之對視，在看到了林遙之手裏抓着的小男孩後，幾乎全都緩緩躬起了身體，做出一副馬上要攻擊人的姿态。
林遙之看的頭皮發麻，她雖然能打，但也沒和這麽多一群猴子掐過架，況且這種猴子的品種林遙之還沒見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國家保護品種，這要是真打死了，怕不是得進去蹲幾年啊。
“等等。”林遙之忙對小孩道，“沒打算傷你，你讓他們也別過來。”
小孩扭着頭瞅着林遙之，大約是聽懂了林遙之的話，他那張髒兮兮的小臉上浮起幾分得意，用當地話叽裏呱啦的又說了一通，還指了指林遙之放在角落裏裝滿食物的背包。林遙之雖然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但還是從他的動作裏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小孩還真是個熊孩子，偷東西就算了吧，還揍人，這會兒被抓住了也絲毫沒有悔改之心，甚至還用猴群來威脅林遙之。
林遙之咧開嘴笑了，她長得本來就可愛，這笑起來更是甜的像顆剛剝開的水果糖，只是雖然在笑，嘴裏說的話就沒那麽客氣了：“小兔崽子，你還真以為我怕了你啊，雖然不能打猴子，但是我能打你啊。”她說完就把小孩子拎的高高的，伸手就在小孩的小腿上拍了幾下以示懲戒，“怎麽可以為了偷點東西就襲擊別人，這一棍子要是敲死人了怎麽辦！”
小孩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被林遙之一揍立馬嗷嗷大哭起來，眼淚珠子不要錢似得往下掉，看的林遙之目瞪口呆，覺得罪大惡極的那個人好像變成了自己。屋外的猴子們聽見了小孩的哭聲情緒也開始躁動起來，甚至有猴子開始試圖朝着林遙之靠近，那龇牙咧嘴的模樣，怎麽看都不太友好。
“喂，你別給我裝委屈啊。”林遙之卻并不吃這一套，她撸起袖子，道，“你确定要讓他們過來嗎？打猴子我可不會心慈手軟了。還有，你再哭我把你褲子也扒了啊。”
小孩眼淚瞬間沒了，恨恨的瞪着林遙之，全然沒了剛才楚楚可憐的模樣。
林遙之心想這小屁孩果然是個戲胚，剛才還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這才不到三秒鐘呢，又變了張臉。
她也沒客氣，伸手就揪住了小孩的臉，當然也沒用太大的力氣，只是讓小孩的表情不要那麽嚣張：“你家長在哪呢？我要去告狀！！”
小孩當然不可能說，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來。
林遙之知道一時間肯定不能讓他妥協，于是便将他放到了凳子上，指着屋外那群猴子說先讓他們離開。
小孩猶豫片刻，還是對着猴群們發出了命令，猴群接收了小孩的消息後還是顯得有些猶豫，但在小孩的勸說下終是慢慢退去了，夜晚再次恢複了寧靜，只是他們的屋子裏卻多了一個小娃娃。
林遙之和他大眼瞪小眼，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拿這個孩子怎麽辦，只想着等明天早晨了，去警察局問一問，最好是能把小孩的父母找到，好好教訓一下這個熊孩子。
這屋子鬧騰了這麽久，可睡着的趙統依舊沒有醒來，看來是真的累慘了。
林遙之從自己的背包裏掏出了繩索，在小孩驚恐的目光中将他綁了個結實，然後把他扔到了自己的床上，用被褥裹好：“就在這湊合一晚上吧，明天早晨再和你掰扯。”
小孩叽哩哇啦說了一通，林遙之攤手表示自己完全聽不懂。
小孩臉上露出挫敗的表情，雖然語氣十分嚴肅又堅定，似乎是在告訴林遙之他是絕對不會睡覺的，可大約是被窩還暖和，小孩說着說着話，語聲就低了下去，不過是林遙之轉身關窗戶的功夫，再回到床邊時，小孩已經呼呼大睡起來，倒是和旁邊的趙統相得映彰，林遙之看的是哭笑不得。
小孩睡着後，林遙之坐在旁邊，便仔細的觀察了一番，小孩子臉上髒兮兮的，但依舊能看出線條鮮明的五官，特別是那雙大眼珠子，在瘦瘦小小的臉上格外醒目，皮膚很黑，也不知道是因為沒洗澡還是被紫外線曬的，頭發和衣着都和他的臉頰一樣很是髒亂，如果和那群猴子蹲在一起，恐怕得反應一會兒才能看出這是個小孩來。
林遙之見一根頭發黏在了他的唇邊，便伸出手輕輕的将那根頭發挑開，誰知小孩卻十分的警醒，被林遙之一碰便馬上睜開了眼，又是一通叽裏呱啦，像是在控訴林遙之似得。
林遙之只當做沒聽見，小孩則噘起了嘴，一副絕對不會再被林遙之的溫柔炮彈打到的固執表情，可還沒固執到三秒鐘，又被溫暖的被窩拉去了心神，呼呼呼的睡着了。
林遙之看的十分好笑。
這時一直安靜的手機忽的響了起來，林遙之一看，看見竟是秦鹿打來的電話。原來兩人剛聊到一半，林遙之說了句鬼來了便消失不見，秦鹿發的信息一條也沒回，秦鹿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見林遙之回消息，便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撥了個電話回來。
“沒事呢。”林遙之聽見秦鹿充滿磁性的聲音，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她哼着歌兒，慢慢的走到了窗邊坐下，“抓住那只鬼了，是只可愛的小鬼。”
“你沒受傷吧？”秦鹿問。
“沒……”林遙之正想說沒有，就看見自己的手臂上被那小孩抓出了幾條血痕，她馬上道，“我受傷啦，傷的可重了！”
秦鹿聞言呼吸略微急促了些，正欲問林遙之傷到了哪裏，卻聽見電話那頭的姑娘，又軟又甜的拖長了聲調：“得需要秦鹿親親才能好~”
林遙之說完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秦鹿卻變得安靜起來，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口氣，語調裏帶了幾分無奈混着笑意：“這種時候，就別開玩笑了。”他停頓片刻，低低道，“我會擔心。”
“不擔心。”林遙之道，“我可厲害了，現在把那小鬼揪了出來，還掐了他的臉呢。”她開始把今晚的事說給了秦鹿聽。
這是個精彩的故事，林遙之說的很盡興，秦鹿便也靜靜的聽着，等到說完時，林遙之才察覺快淩晨三點了。
“哎呀，太晚了。”林遙之打了個哈欠，“你快去睡吧，我太興奮，都忘記時間了。”
秦鹿道：“沒事，我不困，你去睡吧。”
“我不睡啦。”林遙之把浮起的困意壓了下去，她擔心待會兒那些猴子還會回來，要是睡着了，可能反應不過來。
秦鹿溫聲：“那我陪你說說話吧。”
林遙之道：“好呀好呀。”她捧着下巴，格外的開心，她說，“秦鹿，其實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秦鹿輕輕的嗯了聲，或許以為林遙之要問出什麽重要的問題，語調溫柔極了：“你說。”
林遙之道：“你胸真的比我大嗎？”
秦鹿：“……”
林遙之：“喂？”
秦鹿：“我有點事，先睡了。”
林遙之：“哎，我錯了，我不皮了，哥，你別挂啊——”
作者有話要說： 秦鹿：今晚月色真美。
林遙之：和你的腰一樣
秦鹿：（摔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