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待得這場夜晚鬼故事會結束,時間已經不早, 因着第二日都有事要做, 衆人便各自散去。
房老爺子由着助理給自己披上件外套, 瞧着黎葭與戚行歌還攏着披肩坐在一處, 不由得語氣溫和的多問了一句,“小黎你們還不回房?”
黎葭感覺到披肩之下, 戚行歌攥着她的手指的力氣微微加了一分, 再瞥見戚行歌故作鎮定毫無異常的神情, 竭力忍住笑, 回道:“難得見着這漫天的星星, 我們倆留下來多看會兒。”
“這倒是,”房老爺子微微颔首,帶着懷念的語氣道:“現下在城裏頭可難看到這樣的夜色,不像我幼時光景……”
房老爺子嘆了口氣,搖着頭回了小樓。
黎葭見人都走光了, 偏頭瞧着戚行歌,手指晃了晃,說道:“學姐, 咱們也該回房了吧。”
戚行歌輕輕呼出了口氣, 提心吊膽的坐了這麽久,感覺身體僵硬的如同木頭一般, 一動方才感覺到酸軟。
她嗯了聲, 神情自若的站起身來, 但依舊未放開牽着黎葭的手, 拉着她一塊兒朝小樓而去。
小樓有些年頭了,樓梯處都還是木質的,前幾年方才在樓梯轉角口裝了個小燈,柔和的光線傾瀉開來,再遠些光線便弱了下去,直到最後幾階臺階沒入黑暗。
黎葭與戚行歌一前一後的走着,四處十分安靜,只有她們的腳步聲踩在木質樓梯上的聲音,間或停步的間隙,能聽見夜風漸大吹響院中樹木。
原本戚行歌已經在這兒住了快半個月,對這兒已是十分熟悉,但今夜聽了一整晚各種靈異鬼怪相關的故事,便是一絲不同尋常的風吹草動也讓她十分警惕。
眼見着還有幾步便到了房門口,突然在走廊的盡頭,不知是什麽事物落在了地上,在一片寂靜中更顯清晰的一聲巨響,而後是跳着沿着走廊滾開。
轱辘,轱辘……
黎葭只被最初那一聲響聲驚了一下,聽見耳畔的風聲,想起今天似乎在哪兒看到幾個擺在欄杆上的小玩意,應該是被風吹的掉下來了。
她想着要不要去把那東西撿起來,剛邁出步子,就察覺到身後戚行歌牢牢的抓着她,一動不動。
“學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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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葭回過頭去看她,就着不甚明亮的光線,也能看得出戚行歌身體緊繃到了極點,嘴唇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直線。
她不由得心下一軟,笑着開解道:“剛才那一聲真是吓了我一跳,應該是茴茴下午玩的那個小木雕被風吹下來了,我們去幫忙撿起來吧,晚上起風了,不知道得吹去哪裏。”
說着,她将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在被光線鋪滿的木質地板上,正有一個圓滾滾的小兔子木雕在上頭晃晃悠悠的躺着。
黎葭的手掌溫熱柔軟,聽見黎葭的聲音,戚行歌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想到自己被這麽個小孩子玩的木雕吓成這個樣子也是感覺耳後發燙。
“嗯,下回得跟茴茴說,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
兩人過去把那木雕撿起來,帶回房內,明日交還給茴茴。
房內的燈被打開,明亮的光線霎時驅散了房內的黑暗,戚行歌倒在床上,只覺今晚之艱難。
她瞄了眼一旁正在拿睡衣準備去洗漱的黎葭,見她唇角噙着一絲笑,同中午時兩人別別扭扭的樣子比起來好了許多,應是猜出她怕鬼的事了。
戚行歌垂下眼,半張臉埋在被子裏頭,算了算了,知道也沒什麽,就當逗黎葭開心好了。
黎葭收拾好洗漱用品,回身見戚行歌整個人呈大字型倒在床上,心下好笑,同學姐走的近了,方才發現這人冷淡利落的背後卻有許多有意思的小脾氣。
黎葭看了看外頭漆黑的天色,再想到戚行歌剛才受驚的樣子,不由得起了幾分憐惜之情。
她想了想,從床頭的小櫃子裏取出一個包着透明袋子、護得很好的小布偶,放在戚行歌面前,說道:“學姐,我先去洗漱,這個陪着你。”
戚行歌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比巴掌大些的布偶,做成Q版的模樣,身上是做的極精細的白色T恤衫和藍色背帶褲,頭上戴着個兔子耳朵的帽子。
白白的手腳軟乎乎的,大大的眼睛黑黝黝的,面上還繡了兩團紅暈,噙着羞赧的微笑,直把人萌的心肝顫。
作為混跡在蒹葭粉絲圈裏的技術流大佬,戚行歌一眼便認出來這是圈內一個畫手給黎葭畫的慶生圖,大受歡迎,畫手便與周圍的同道中人一塊訂做了一批這樣的布偶。
戚行歌那兒就有好幾個,除了兔子耳朵的,還有其他的衣服的也都各定了一個,床邊放着一個,書桌放着一個,沙發放着一個,在哪兒都能看到自家媳婦兒。
然而黎葭現在卻送了一個這樣的給她,戚行歌怔怔的點了點頭,見黎葭進了浴室關上門,才握着黎葭的兔子布偶發起呆來。
一邊想着黎葭看出她怕鬼方才拿這個陪着,一邊又想着黎葭對她真是體貼,這算不算是黎葭把她送給自己。
嗯,戚行歌唇角上揚,覺得可以這麽理解。
黎葭卻不知道戚行歌想的這些,想着戚行歌在床上抱着布偶的樣子,便不由得唇角上揚。
直到兩人都洗漱好,躺在床上時,時候已經不早,黎葭前些日子忙得日夜颠倒,這時候有些沒有睡意。
她側了側身,先看見的便是放在她與戚行歌枕頭中間的那只小布偶,兩只手放在一起,乖乖的躺在中間。
戚行歌挺到她那邊的動靜,輕聲問了聲,“怎麽了?睡不着嗎?”
黎葭聽戚行歌的聲音也還是十分清醒,便應了聲,說道:“之前作息太亂了,一時睡不着。”
戚行歌心中有些心疼,卻也知道這個行業的現狀就是如此,拍戲一天到晚,哪有休息時間,“那咱們說會兒話吧。”
她朝黎葭那邊挪了挪,放輕了聲音說道:“說起來,今天晚上得謝謝你。”
黎葭原以為戚行歌不會願意把這個事說破,聽見這話,唇角不自覺揚了揚,說笑道:“我原本以為學姐沒什麽怕的。”
戚行歌搖了搖頭,又想到黎葭看不清她的動作,便輕聲說道:“這你卻想錯了,我有很多怕的事情。”
起了這個話頭,戚行歌便有心與黎葭說些怕鬼這件事的緣由。
“我小時候,父母也年輕,忙于事業,保姆謹慎小心,因此除了有時楚珏來尋我玩,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待在家中。”
戚行歌語氣輕松,繼續說道:“我一個人在家無趣,就挨個看家裏櫃子裏的碟片,也不記得從哪翻出來一張碟片,封面挺簡單的,後來才知道是魏敏導演的早期的大作,當時被吓了一跳,後來對這些就有些敏感了。”
黎葭聽聞過魏敏導演的大名,早期拍攝的都是些風格詭異的片子,且其中并不似那些快銷的鬼片,濫用各種血漿道具,反而是拍攝鏡頭下的場景便令人心驚肉跳。
大學時,影視欣賞的教授還曾分享過一部魏敏導演早期的大作,聯想至此,黎葭對戚行歌不由得起了些同情心,這确實是童年陰影了。
黎葭伸了伸手,想安撫的拍一拍戚行歌的手,戚行歌方才恰好朝她這邊挪了挪,卻是在半路便碰上了。
戚行歌手下順勢按住了黎葭的手,說道:“沒想到今天正巧碰上他們都這麽有興致,還好有你在。”
黎葭想起今日白天在房中的事情,手指蜷了蜷,想收回,卻被握着不放,心下一時百感交集,她實在是猜不透學姐的心思。
她被戚行歌的一舉一動牽動着心緒,可對對方的心思卻并不清楚。
沉默片刻,黎葭輕聲說道:“這沒什麽,我倒是覺得學姐一直對我很好,幫了我很多,從《碧霄問劍》開始給了我很多機會,如果要說謝謝的話,一輩子恐怕也說不完吧。”
“我不需要你對我說一輩子的謝謝,”戚行歌的聲音在安靜的房內更顯清晰,泠泠的似山中的泉水般,說道:“我只是一開始在你背後推了你一下,其他的都是你努力的成果。”
原本溫馨的氣氛被這一來一往的兩句話一滞,漸漸冷下去。
黎葭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緩和的話,卻被戚行歌下一句話攔了下來,如同被一支箭穿過心髒,死死的釘在原地。
“但是我希望能陪在你身邊一輩子。”
說完這句話,戚行歌心中塞着的一口氣終于順暢的呼了出來,靜靜的等待着黎葭的回答。
黎葭慢慢回過神來,咬了咬唇,有些沮喪的說道:“一輩子那麽長,但我一直猜不清學姐的想法,忍不住去想你是不是認真的,要是……”
接下來的話她沒有說完,戚行歌指尖從她的手臂拂過,落在腰間,将她摟在了懷裏。
戚行歌抱着懷裏的人,在她耳邊柔聲說道:“對不起,不過你不用猜我的心思,我們會有很長時間來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