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顧飛音快睡着的時候，門口又傳來刷刷刷的掃地聲，那粗嘎的聲音從黑夜裏也傳來，像是什麽堅硬的東西在劃拉地面，聽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沒辦法，她起身去看了一眼，借着淡淡月色，一眼就看見房門外面站了一個佝偻的背影，穿着一身藍黑棉襖，手裏拿着一把竹掃帚。
嘩——
嘩嘩——
嘩嘩嘩——
對方似乎是知道顧飛音出來了，直挺挺的腦袋轉了三百六十度看向她，那僵硬滿是皺紋的臉上又青又白又紫，兩只眼睛灰蒙蒙的死氣沉沉。
太婆看她一眼，又轉過腦地啊繼續掃地。
顧飛音：“抱歉，你弄的聲音太大了，我想睡覺，明天還要早起出去工作呢，能麻煩你去樓下掃嗎？”
太婆：“……”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顧飛音凝重的皺眉：“不行嗎？”
太婆看了她一會兒，抱着掃把，踮着腳尖下了樓，那佝偻的背影一搖一晃，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黑暗裏。
居然如此好說話，倒是一個十分通情達理的老婆子。
就是樓下的聲音好像更大更慌亂了，隐約還能聽見有人再喊什麽太婆哇哇哇啊啊啊，不過沒一會兒又沒了聲音，就仿佛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似的。
這些人她真是一點也看不懂了，也不知道這個爛尾樓裏有什麽好玩的。
她下樓瞅了一眼，發現來的那幾人都躲在四樓的一個小房間裏，此刻正窩在裏面瑟瑟發抖。
鄰居小姐和老太婆兩個都在房間門口，就是不進去，就跟故意逗着人玩似的。鄰居小姐在房門前上上下下的蹦，蹦跶得可歡快了，力氣大了還能把腦袋撞到天花板又彈回來，天花板都快被她撞穿了，偶爾還會發出嘻嘻的笑聲。老太婆抱着掃把在走廊來回走，慢吞吞的掃着地，哪裏有聲音，她就扭着可三百六十度轉動脖子望過去，死氣沉沉看人的模樣可認真了。
這裏畢竟是爛尾樓，沒門沒窗戶四面通風，一眼就望到了頭，躲在裏面也能清楚的看到門口的情況，寒風一陣陣的吹過來，吹得人心裏都直發寒。
窗外還飄着雪，屋裏更是涼飕飕的。
“砰砰砰——”
“嘩嘩嘩——”
黑暗裏，詭異的聲音在樓道裏來回飄蕩。
屋裏那幾個吓得抱在一起瑟瑟發抖，隐約還傳出些掩藏不住的哭泣和求饒的聲音。
顧飛音裹着棉衣在樓梯口坐下，這麽一鬧，精神頭是越來越好了。不過她坐了沒一會兒，就聽到腳邊有個滴滴聲，她轉着眼珠找了找，果然在地面上發現了一個黑乎乎的手機。
這些人也太大意，這麽珍貴的東西居然也不收好，如果她有手機她肯定買跟鏈子套脖子上！
……
陶立志都快給吓哭了！
本來就是幾個兄弟逃課出來吃了個燒烤，東拉西扯的，又說起江邊那棟爛尾樓幾年前死了幾個人，包工頭跑了後修到一半的樓也不了了之了，沒人敢做這個接盤俠。那地兒邪門得很，說是晚上有人走夜路，總能聽到那樓裏傳來砰砰砰的聲音，還有人說看見裏面有人，可找過去的時候，卻連一個人影都沒看見。
這事兒傳的人多了就越傳越懸乎，那棟爛尾樓也就成了遠近聞名的鬼屋。
陶立志可是經過九年義務教育的男人，怎麽會信這世界上有鬼？于是振臂一揮，過來打假了。
他們一夥兒來了五個人，打着手機電筒到剛進門的時候都還好好的，雖然這裏陰森森的，又漆黑一片，牆上都是蛛網，看起來十分陳舊，但并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到了二樓的時候，他看見窗戶邊上站了一個女人，起初他們還懷疑是自己看錯了，哪知走近一看，居然真的是站了個人！
只是對方背對着他們，看不清容貌，但看背影，是一個瘦弱的女人。
幾人面面相觑，倒沒有以為她是鬼，畢竟這世上只有裝神弄鬼沒有真的鬼，還暗道這大晚上出現在這裏，難道是來跳樓的？
這個時候他們并沒有發現，原本進了爛尾樓還能看見遠處的林立的高樓房屋、萬家燈火，如今早已經被一片黑暗所籠罩，空氣裏彌漫着濃濃的黑暗，仿佛被天地孤立了一般。
陶立志最先走過去，叫了聲：“阿姨，你在這裏做什麽，你快回家吧……”
女人轉過頭來——她真的是轉，背對着他們的腦袋直接轉了一百八十度，可她的身體卻沒動，那張慘白的臉上，接連從眼睛、嘴巴、鼻孔、耳洞裏流出血來，那爽灰蒙蒙的眼睛興奮的看着他們！
……
“啊啊啊啊——鬼啊！！！”
陶立志驚得牙齒咯咯咯響，整個人蒙了，他身後的幾個兄弟更是吓得魂不附體，好一會兒之後才反應過來，争先恐後的往外跑！
他們本來是往下跑的，哪知道之前還在他們身後的女人居然出現在了樓梯上，她蹦着僵直的身體，一跳一個臺階，有時候蹦得太用力，腦袋卡到了上面的天花板，她搖啊搖，扭着詭異的身體又掉下來，而那雙流着血的紅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們……
他們哪裏還敢和她正面接觸？瘋了似的往上跑。
他們跑得快，那女人一跳一跳的還經常不是卡頭就是卡腳，倒是很快就把她甩開了，一行人跑到四樓就不敢再上去了，一是怕跑太高到時候摔死了怎麽辦？也怕還遇到些別的什麽鬼東西。
“那東西追來了嗎？”
“還，還在樓下……”
砰——
砰砰——
這一聲聲的，越來越近，像是個催命符。
幾人面面相觑，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如有實質的驚恐，冷汗刷刷刷的往外冒，前胸後背早已經濕潤一片。
“怎麽辦？怎麽辦啊？她馬上就要追上來了，要不我們跳樓吧！”
“這裏有十多米，跳下去不死也殘！你敢跳？糟了！媽的我手機掉了，你們快打電話報警，讓人趕緊來救我們！”
對啊！吓得居然連打電話報警這事兒都忘了。
幾人手忙腳亂的，抖着手撥打了報警電話，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連一格信號都沒有，110撥出去回答的永遠是嘟嘟聲。
這無疑更讓人絕望。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還這麽年輕我不想死啊！”
“我也不想死，我再也不逃課了嗚嗚嗚……”
一行人猶如困獸一般，滿面驚慌的想要尋找出路。
就在這時，腦袋上又傳來了“刷刷刷”的掃地聲，這個時候他們可不敢以為弄出這聲音的會是人，只覺得寒氣從腳底往上冒！
完了！
還是陶立志先反應過來，帶着人躲到了一旁的小房間，幾個天不怕地不怕，說要一起闖天下的大男孩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害怕的淚水糊了滿臉。
陶立志是真的以為自己要交代在這兒了，尤其是那阿婆抱着掃把在門口掃啊掃的時候，那刷刷刷的聲音，像是用剛刷子在剔他們的肉！聽得人頭皮發麻。尤其是那個蹦蹦蹦的女人終于也跳上來了，腦袋頂還插了好幾塊石頭！
別問他為什麽會知道，因為那女人就站在房門口蹦蹦蹦，他偷偷偏個腦袋出去就看見了……陶立志懷疑她是不是要把天花板給撞穿了？這樓會不會被撞垮啊？！
不過也是這個時候，他驚訝的發現外面這兩只鬼居然不進屋，一個就在門口掃地，一個在門口蹦蹦蹦，沒有一個有追進來的意思。
陶立志驚喜萬分，絕望裏好像又看到了一絲希望，他偷偷對躲在他身後的幾個兄弟說：“你們先別哭了，她們好像進不來，只要等到天亮太陽一出來，我們就能出去了！”
“真的？她們沒進來？”
“沒有，都在門口！沒有進來！我懷疑這房間裏可能有什麽，所以她們進不來。”
這當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絕處逢生說的就是現在了。
陶立志和他們幾個兄弟又在屋子裏躲了半個多小時，發現她們果然沒有進來，一個只知道掃地，雖然腦袋亂轉，可并沒有幹別的什麽危險的事情。一個雖然鬧得動靜很大，可她只在門口鬧，只要她不進來，就算把牆撞塌了那也無所謂。
這麽一來，他們暫時是安全了，只要熬到天亮就得救了！
陶立志和他幾個兄弟小心翼翼的往門口看，誰知就在他們慶幸萬分的時候，那光禿禿的門框後面突然冒出一只腦袋來——那顆腦袋仿佛是鑲嵌在門框上似的，下巴搭在門檐上，一頭長長的頭發随風飄蕩，眼珠子轉啊轉，更可怕的是她居然連身體都沒有？！
她張開嘴巴，“你們誰的東西掉了？”
鄰居小姐不跳了，老太婆也不掃地了，全都看向屋子裏。
“…………”
“…………”
“…………”
只見幾個大男孩牙齒打顫，白眼一翻，撲通幾聲，全暈了。
兩只鬼齊齊轉了個腦袋看向她。
顧飛音：“好像你們把他們吓暈了。”
兩只鬼：“……”
……
顧飛音晚上睡了個好覺，天一亮她就醒了，裹着被子在窗戶曬了會兒太陽。
這個時候她看見樓下慌慌張張跑出了幾個人，這幾人慌不擇路，像是有洪水猛獸再追趕一般，拼了命的往外跑，一邊跑，一邊戒備的往後看，慌亂中還摔了好幾跤。其中一個男的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擡頭往上看，猛地就見一個一身白的長發女人高高的立在窗口，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們狼狽的模樣，就好像之前的一切是在逗着他們玩一般。
陶立志吓得一個激靈，尖叫一聲轉身就跑，再也不敢回頭多看一眼。
顧飛音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這些鄰居怎麽有這種愛好，昨晚就在這幾人跟前守了一夜，這一大早又把人吓得直哭，也不怕把人吓出毛病來。
她跟着也下了樓，看見抱着掃把掃地的太婆時還特別體貼的說了一聲：“我出去找工作去了，我不在了就随便你掃，別把我棉被掃走了就行。”
老太婆盯她一眼，扭着腦袋走開了，好像有點兒鬧情緒？
她也看不太明白，不過很快她的腦子就被工作占據了，情緒多變的老婆子被她抛到了腦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