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藍色的筆
鬧鐘準時六點半開始嗡嗡震動。
戴頌習慣性地在第二聲就按掉，捏着眉心從沙發上坐起, 毯子自胸口落至腰間, 他頭腦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就先聞到了滿室米香。
廚房是半開放的, 從沙發的角度望過去，正好能看到一道穿梭在各種竈具間忙碌的身影。
他立刻起身，想過去讓紅棗別忙，不經意低頭一看，才想起昨夜怕吵醒她, 衣服都沒換就睡了, 身上的襯衫已經皺得不成樣子。
還好, 她沒注意到自己。
戴頌及時停住腳步，快速離開她視線可見的範圍, 貼着牆拐進主卧的浴室裏, 把自己打理幹淨, 在衣櫃裏找出一套顏色相似的幹淨衣褲換上，才假裝剛剛起床似的走進廚房。
紅棗正低頭專心致志地切火腿, 動作小心，生怕刀落在菜板上會發出響聲。
戴頌眼裏含笑，直接靠近她身邊, “早上好。”
紅棗菜刀一抖, 差點割到手指上，戴頌早有準備，眼明手快地把刀輕松接下握在手裏, 另一只手在她頭上揉了揉，“你去休息，我來。”
“學……學長，你醒了，”站在戴頌身邊，紅棗立刻就想起自己早上偷偷做的壞事，心虛得頭都不好意思擡，“我熬了小米粥，還煮了幾顆雞蛋，你胃有沒有好一點？還疼嗎？”
戴頌把火腿切好，側過頭望着她緊張兮兮的小臉兒，勾起唇角，“擔心我？”
“當然——”紅棗莫名覺得男神今天起床後，看上去比以前放松了許多，有點恢複了高中時溫潤可親的模樣。
無形消失的仰望感讓她卸掉緊張，實話實說：“當然擔心，昨晚你疼那麽嚴重，我居然還睡着了，對不起啊學長。”
戴頌搖搖頭，“是我在外面站太久了。”
紅棗心裏悄悄點頭，确實是夠久的，他剛關門去露臺時，她還醞釀了滿肚子疑問，有一大堆話想說，可幹巴巴等到近十點，她就眼皮打架了，最後一次看時間是十點半，後來的事，全在夢裏。
“我好像是在沙發上睡的，”她臉頰暈上可疑的微紅，“早上才發現……”
經過昨晚，戴頌不打算再和以前一樣事事都隐瞞顧慮，直截了當說：“怕你着涼，我抱你進去的。”
紅棗呼吸發緊，戴頌略微低下腰，望進她的眼睛裏，柔聲問：“你會介意嗎？”
等等——等等！
她的男神自從重逢後，不一直都是嚴謹高冷範兒嗎！誰能告訴她為什麽一夜之間會變得這麽撩人！
她只是個庸俗的普通人，完全沒有抵抗力的好嗎，更不可以昧着良心說反話！對男神說謊，一定會遭天譴的！
于是紅棗很真誠地小小聲回答：“……不介意。”
“好乖，”戴頌曲起手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下，眉眼一彎，端起盤子，推着她朝餐桌走，“咱們吃飯吧。”
加了枸杞棗片的小米粥香甜軟糯，雞蛋火候正好，軟而滑，三明治雖然沒做完，但材料也準備了大半，被戴頌組合完畢，看起來賣相極佳。
窗外天光已經大亮。
紅棗回身進廚房去拿碗筷，拖鞋太大了，她不小心被椅子勾了一下，忙去扶桌沿，邊還沒夠到，就被人從身後攬住，熟悉的溫熱頓時包裹全身。
戴頌說話的聲音近在咫尺，呼吸掃在她快滴血的耳廓上，“下次再來，我會提前準備好小拖鞋。”
紅棗頭太暈了，想讓自己離開這個懷抱都做不到，他的手看似保護性地環在她身前，可又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
她手不知道該往哪放，亂動的時候，不經意從他手背上擦過，感覺到一片刺手的粗糙。
那只扣住她的手骨節分明，幹淨纖長，手背上卻有大片暗紅色的傷口，血已經結痂，顯然受傷時沒有好好處理！
紅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怎麽傷的！”
戴頌想收回已經來不及，這是他昨晚情緒失控時自己砸出來的，怕她擔心，到了嘴邊就變成：“沒事，不小心刮到了。”
紅棗流失的力氣在看見他傷口的瞬間都回來了，不由分說把他拉到沙發上坐下，輕車熟路把藥箱翻出來，清洗上藥簡單包紮，擰着眉頭切切叮囑：“不能碰水，不能碰髒東西。”
“好。”
答應的這麽快，明明剛才還滿不在乎，她不信，“真的聽話？”
戴頌望着半蹲在自己腿邊的小女孩，深沉目光似要把她整個吞進自己的世界裏，他嗓音很低，夾一點隐隐的嘆息，“你說什麽我都聽。”
紅棗不敢對視那雙眼睛，手忙腳亂收拾好藥箱站起來，“那我們，我們先去吃飯！”
簡單的早飯吃完後，戴頌搶在紅棗動手前，先把碗筷收拾在一起，而後神情認真地注視她。
紅棗知道正題該來了，也正襟危坐，心裏默默組織了一下語言，首先開口：“學長，昨天有些話，我沒來得及問你，葉青紗……她是不是背着我跟你說過些什麽？”
戴頌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語氣已跌至冰點，“高中畢業的假期，我聯系不到你，她說你是跟男朋友在一起，大學聯誼，我有事想對你說，她主動提出幫我約你到禮堂後門，然後告訴我，你不願意單獨跟我見面。”
其他的不需要再多說，前因後果已經清楚明了。
其實不止這些，在大學畢業時，葉青紗還曾多次有意無意表達過紅棗跟新男友多麽恩愛，又有多少讓她不勝其煩的追求者。
在他回國後，很快傳來紅棗已婚期将近的消息，還有無數細枝末節的小事，都在她仗着自己是紅棗唯一密友的這個身份而随口編撰的謊言裏，把事實扭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更可悲的是，他當局者迷，太過在乎，居然信以為真。
甚至後來葉青紗對他表白，口口聲聲說喜歡他時，他也僅是立即拒絕，因為這些年持續被洗腦暗示，他的隐忍已經根深蒂固，完全沒有聯想到其他可能。
紅棗雖然已經猜到，但聽到戴頌親口說出，還是被打擊得臉色發白，半晌之後，才喃喃自語：“她何必……”
戴頌目光幽深，交叉的十指緩緩收緊，深深呼吸幾下後，緩聲說：“她認為，我喜歡你。”
紅棗的後背一瞬繃直，全身血液都好似頃刻間彙聚到頭頂上，眼前短暫地黑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勸導自己平息下來，慢慢扯出一抹幹澀的笑痕，“她想太多了，怎麽……怎麽可能呢。”
她生怕戴頌順着她點頭，極其笨拙地轉移話題，“她果然騙了我，還說只把當你鄰居哥哥，沒有其他感情。”
戴頌一言不發，目不轉睛盯着她。
紅棗局促地靠向椅背，手在桌下悄悄攪在一起，放在餐桌邊沿的手機這時清脆地“滴”了一聲，她得救了似的趕緊抓起來，點開看到一條群發微信。
她想了想，把手機豎起來給戴頌看，“學長，葉青紗給我發校友會邀請了，明天晚上六點。”
話音未落，戴頌的手機就鈴聲大作。
一個群發微信，一個直接電話，差別待遇相當明顯。
戴頌掃了眼陌生號碼，直接點開免提，葉青紗的聲音随之響起，“戴頌哥，新聞的事我跟你道歉，是跟拍我的狗仔爆的料，給你添麻煩了吧，但是你微博發的也太官方了，你哪來的愛人啊，也不怕別人誤會，”她語氣無辜，“校友會定在明晚，來參加好嗎，我當面正式給你道歉。”
沒聽到戴頌的回答，她又持續加料，“我跟紅棗說，你一定會來，KTV裏還會跟大家一起唱歌的，她已經答應了。”
戴頌擡眼，跟紅棗對視，紅棗急忙擺手表示她在造謠。
單從這通短短的電話裏，葉青紗這些年究竟在大事小事上扭曲了多少事實，已經可見一斑。
戴頌什麽都沒說，直接挂斷，随即就收到了包含時間地址的信息。
紅棗皺眉問：“學長，你會去嗎？”
戴頌露出一絲冰涼的笑，“專門準備的鴻門宴，不去就浪費了。”
紅棗有點擔心，想起昨天全網鋪天蓋地的緋聞，總怕她還什麽有後續的動作，“可是她——”
戴頌目光沉冷，“更重要的是，過去的那些帳，也該找罪魁禍首算算清楚。”
紅棗忙問：“那我呢，我要不要去？”
“明天恐怕不會和平收場，”戴頌凝視她，“你怕不怕。”
那必須不怕，紅棗揚頭挺胸，表達自己的決心。
“那就一切都聽我安排，把這出戲唱好，”戴頌唇角翹起，站起身走到她身邊，“為了感謝紅棗老師的配合，明晚幼兒園放學，我準時到門口接你。”
紅棗一時忘了之前的局促，油然生出要陪男神奔赴戰場的英勇使命感，抿唇用力點頭，“我一定好好表現！”
“那說好了，”戴頌伸出手，牽着她的手腕，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明天戰役告捷，班師回朝後，希望你能花時間聽我說幾句話。”
他拇指在紅棗唇邊粘着的小米粒上輕輕擦過，聲音低沉，“已經拖延了很久……很久的話。”
在家裏耽擱的時間太久，出門時有些晚了，戴頌還是先把紅棗安全送到家，才趕去學院裏開早會。
下車時，紅棗乖乖跟他告別，剛把車門打開，就被戴頌握住手臂。
他也不說話，只是看着她。
紅棗縱然再不舍得，也害怕耽誤了他正事，看了眼液晶屏上的時間，小聲提醒：“學長，你馬上要遲到了。”
“我知道。”
紅棗驚奇，“那你還不去嗎？”
戴頌睫毛顫了下，緩緩松開手，“晚上學院有聚餐，不能缺席，”他停頓了一下，又說，“我會發微信給你，也可能打電話，你方便嗎？”
“方，方便……”
紅棗上樓時，腦袋裏還是一大團粉紅色的漿糊，直到開門看到客廳裏抱胸而坐的韓毅，才一下子清醒過來。
昨晚夜不歸宿，居然忘記告訴韓毅了！
她飛撲到閨蜜腿邊一把抱住，仰頭可憐兮兮為自己求情，“最貼心的毅姐姐，你聽我說，我其實是去——”
韓毅冷眼瞅她，“不用解釋，戴男神昨晚告訴過我了。”
紅棗的耳朵一下子豎起來。
韓毅直接把微信點出來，上面紅棗的對話框裏，最新一條消息明晃晃寫着，“我是戴頌，紅棗在我家，今晚不回去了。”
紅棗的臉頓時爆紅，這——這簡直太讓人誤會了！
“快從實招來，到底進展到哪步了！你把男神誘拐上床了？”韓毅簡直對小棗的行動力嘆為觀止，繃不住冷臉，貼上去八卦地問，“跟我說說，男神那方面表現如何？”
紅棗氣得推開她，“你明知道不可能！還故意笑我！”
韓毅眼中柔光閃閃，心裏有了底，把她拉到身邊坐下，哄着她把昨天的事都講了，聽完臉色不禁凝重下來，“這位葉大主持還真是苦心經營，她要是多花點心思放在事業上，也不至于手裏的節目一個個被搶光，都快被嘲上娛樂頭條了。”
但還是不夠，總好像差了點什麽，韓毅思考時，手指習慣性地輕輕點着，忽然問道：“昨晚過後，你還是覺得戴頌不喜歡你嗎？”
紅棗一呆，想起男神種種變化，心頭先是滾燙，又逐漸酸澀起來，有些黯然地嗫嚅：“就算聯誼會什麽的都是誤會，可那張紙條不會錯啊。”
紙條上的內容直到現在還清清楚楚印在腦海裏，那行熟悉刻骨的藍色筆跡——
不，不對！
超市裏的某個畫面箭一般猝不及防地迎面襲來，重重釘在眼前，紅棗猛然站起，一時間狂湧而起的情緒沖得她險些摔倒。
藍色的，藍色的筆！
顧不上韓毅的追問，她全身都在發抖，踉跄着疾步沖進卧室裏翻開床上的枕頭，在枕套的深處，拿出那張已然泛黃的薄薄紙片，顫巍巍展開。
上面的內容果然是用藍色的鋼筆寫就。
而就在不久前，戴頌曾親口對她說，他不用藍色的東西，包括筆。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小劇場——
紅棗平常小日子過得很節約，什麽都不舍得多花錢。
直到某天，韓毅忽然發現她的梳妝臺上出現了好幾個嶄新的大牌唇膏。
她簡直欣慰得想哭，小棗終于開竅了！
于是她拿着唇膏去逗她，“小丫頭，終于肯花錢買貴的了？”
紅棗白淨的臉蛋兒一瞬爆紅。
其他可以省，唇膏當然不行啊！
因為這是——
這是她男神每天都要吃好多次的東西，再貴都必須買好的！
小秘密不知道怎麽就被洩露了……
幾天後的七夕，紅棗收到男神送的一包精致禮物，興高采烈打開一看，裏面整整齊齊，按品牌色號排列的，全是唇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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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七夕快樂，甜甜蜜蜜呀！
最近留言的數量比較多，作者君可能沒有辦法每條都回複，但愛你們的心是一樣的！
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