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夜尋人
紅棗和北北之間感情很深。
北北兩歲半時被送到聖言幼兒園特別開設的适齡前預備小小班，那時紅棗也剛到聖言實習，被安排到小小班幫忙其他老師一起照顧飲食起居，日常看護。
在紅棗來之前，北北可是班裏最難哄的孩子，每天都要嚎啕大哭三五回，但自從紅棗笑眯眯踏進小小班教室開始，北北就眨巴着淚汪汪的大眼睛，像看到救贖似的撲過去一把抱住她的腿，破涕為笑。
紅棗覺得可能是因為她氣場親和，北北則堅定搖頭，握着小拳頭說：“紅棗姐姐，這叫一見鐘情。”
北北家庭條件非常優渥，但父母常年在南方城市做生意，忙的時候連春節都未必趕得回來，北北免疫力略差，不适應潮濕氣候，沒辦法跟着遷居，父母就花大價錢找了三個保姆到自家的花園別墅裏來照料兒子的生活，還把北北奶奶接來家裏，一邊看護孩子，一邊也用來監視保姆。
從小小班到中班，北北成長一直非常順利，奶奶是最親的人，三個保姆據說也知根知底，其中還有一個是遠房親戚，這幾年從沒發生過任何意外。
紅棗把手機按開免提，下床趿拉着拖鞋開始往身上胡亂套衣服，急急地問：“什麽時候失蹤的？！”
唐雅真的語氣裏有絲惱火，“保姆說北北早上發燒，就給請了假，找家庭醫生來打針，之後北北睡着了，她買菜回來時候發現北北不見的，門鎖完好，衣服鞋子動過，應該是偷跑出去玩了，她找了一下午沒找到，就報了警，奶奶去打麻将沒帶手機，直到剛剛回來才知情，就給我打了電話。”
紅棗聽完氣得頭暈，“北北病着就放他一個人在家？另外兩個保姆呢？奶奶居然一走大半天，到現在才想起問幼兒園找孩子？”
電話裏傳來街上的車水馬龍聲和唐雅真的嘆氣聲，“這個時候怪她們也沒用，我在北北平常比較喜歡去的地方，試試看能不能打聽到什麽線索。”
“我現在出去，”紅棗把電話夾在頸窩裏，匆匆穿鞋，“嘭”一聲關上門，“我們分頭找！”
十二點已過。
戴頌靠在車門上，側頭盯着馬路對面一個燈光暗淡的小廣場。
廣場有些年頭了，建在C大和師大中間，兩校學生經常會選在這裏搞些宣傳活動或小型演出，也有不少小情侶把這兒當做求愛表白，約會散心的好去處。
他上一次在這個廣場上見到紅棗時，紅棗還是個大四的畢業生，距離現在，已經四年有餘。
四年多了，他出國讀書，再回到熟悉的地方任教，好像除了日歷在翻以外，什麽都沒有改變，但今晚過後，他再也沒辦法催眠自己，必須面對現實，在他心底裏紮根深種的那個小姑娘，已經嫁做□□，身懷六甲。
兩所大學都已關了門禁，校園裏除了路燈外，遠遠望去一片漆黑，人跡稀少的午夜，站在最熟悉的街上，戴頌臉上冷靜沉着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住，他閉緊雙眼，薄唇抿起，微微彎着背，滿身蕭索孤伶。
四下空曠安靜，任何聲音都被無形放大。
匆忙的腳步由遠及近，伴随着急促的喘息，還有沙啞變調的呼喊聲：“北北——北北——”
戴頌心頭一跳，猛地站直身體，緊走兩步朝聲音的方向望過去。
馬路對面，小廣場臺階上，暖黃路燈灑照之下，有個穿紅色連衣裙的嬌小身影，她扶着欄杆大口大口呼吸，邊往裏小跑邊啞聲叫：“北北，你在嗎？”
空空蕩蕩，無人應答。
紅棗把一覽無餘的小廣場仔細張望兩圈，失望地抹了把控制不住往上湧的眼淚，咳嗽幾聲，強打起精神準備走進去再确定一下。
“穆紅棗！”
紅棗精神一凜，她幻聽了？
喊她的人說話間已經到了身後，抓住她被風吹涼的手臂，“你怎麽了？”
紅棗擡頭望着面前身如修竹的男人，下意識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得淚眼朦胧說：“戴……戴學長？”
戴頌見她狼狽的模樣，皺眉問：“出什麽事了！”
紅棗抽抽鼻子，一時也顧不上去想他怎麽會突然出現，焦急地說：“幼兒園的小朋友失蹤了，父母不在本市，我和園長十點多才得到消息，我就沿着經常帶他們散步的路線在找。”
“報警了嗎？”
紅棗連忙點頭，“北北家的保姆下午就報警了，還沒消息。”
“你先別哭。”戴頌拿出手機，手指在通訊裏飛快劃動，找到一個名字撥出去，響了兩聲就被迅速接聽。
“頌哥，你終于想起給我打電話了！”電話那頭是個大嗓門兒，沒開免提紅棗都聽得清清楚楚，“你在哪呢？我正好剛在局裏加完班，咱們出來喝一杯！”
戴頌雖然急，但語速仍然穩定，讓人毫不費力就能聽明白，他簡單把情況說完，叮囑道：“我擔心派出所那邊案件太多會被耽誤，只能麻煩你幫忙了，孩子找到後我們出來喝酒，我請客。”
大嗓門高聲說：“頌哥，跟我客氣什麽呢！你把孩子照片和基本信息發給我，我馬上安排下去，你等我消息！”
挂斷電話，戴頌看了看紅棗幹在臉上的淚痕，低聲安撫：“我朋友在市公安局，他會盡力幫忙，你有孩子照片嗎？”
紅棗手忙腳亂點開相冊，在“寶寶們”的文件夾裏找到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但心慌之下怎麽也點不出分享照片。
“別慌。”戴頌抽出她的手機，直接點開微信，掃描自己的屏幕添加好友，選中這張照片發到自己手機上，他再轉發給公安局的大嗓門，前後不過十幾秒，他又仔細看幾眼北北的臉，記清楚模樣，而後把車鑰匙塞到紅棗輕輕發顫的手裏，“我的車在路對面，你應該認得，去車裏等我。”
“不行，這附近我還……”
“我來找，”戴頌凝目看着紅棗，修長挺拔的身影把她完全籠罩住，“如果找到，我會把他安全帶到你身邊。”
仰頭望着這樣的戴頌，紅棗絲毫沒有抵抗力，但理智并沒下線，戴頌能幫忙已經是千恩萬謝了，她絕不可能自己躲清閑。
戴頌看她站着不動，也不堅持，而是問：“你有沒有在網上發尋人信息？”
紅棗頓時睜大眼睛，她得到消息後太心焦，光忙着在路上找了！
戴頌面不改色地說：“廣場這邊信號弱，車裏會好很多。”
“我這就去！”
如他所想，紅棗果然沒想起剛才加微信發照片的時候，網速究竟有多麽流暢。
盯着她的身影直到坐進車裏，戴頌嘴角無意識彎出的溫柔笑痕才驚醒了似的收回去，他眉頭皺緊，立即轉身往廣場深處走，走出幾步後，又慢慢站定。
她是別人的了。
無論再怎麽喜愛眷戀，再怎麽不甘不舍，都沒資格再往前。
戴頌垂下眼，生怕壓抑太久的情緒會不受控制地瘋長，飛快點開紅棗的對話框，給她發了一條微信：“聯系你丈夫，讓他來陪你。”
越野車裏。
收到微信的紅棗從滿心急到滿臉懵。
她連男朋友都沒有過，哪來的丈夫？茫然一陣後，她恍然大悟，低頭看看自己寬松連衣裙下超級平坦的小腹，莫非學長說的……是已經消化的肯德基？
戴頌不到二十分鐘就回來了，紅棗正低頭在各大公衆平臺上發布尋人信息，聽到車門響動，充滿希冀地擡頭，見戴頌兩手空空，雖然早有準備，眼神也不禁黯下去。
戴頌直接啓動車子，“紅棗，有兩件事你聽清楚。”
紅棗立刻正襟危坐，緊張地盯着戴頌線條優越的側臉。
“第一，公安局的朋友剛給我打過電話，孩子找到了，我們現在就過去，”他說完，在紅棗激動得要跳起來之前及時按住她，“确切說，不是警察找到了孩子，而是孩子自己找到了警察。”
誰找到誰都不重要！只要北北平安回來就好！
紅棗心髒砰砰跳，喜極而泣，眼淚糊了一臉，哽咽着一連串地問：“學長，北北他有沒有受傷？受到驚吓沒有？現在狀态還好嗎？”
“他都好。”
戴頌單手握着方向盤，抽出車上的紙巾遞給她，黑色越野車轉過一個街角，駛入愈發繁華的城市主街，他趁着等紅燈時嚴肅地說：“第二，你要有個心理準備，這件事恐怕不單純。”
紅棗抹臉的動作一頓。
戴頌緩緩說：“北北家的保姆，根本沒有報案，她說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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