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怒火
羅策慢慢、慢慢的走，還是很快走到了坎頭村。
他揚起一個僵硬地笑容，邁上了村子前的小橋。
現在正是下午，不少村民們在大樹的樹蔭底下乘涼打牌，看到羅策的身影，紛紛問道：“喲，高材生回來了。”
“學校是放假了嗎？”
“最近是不是又考了第一名啊，我家那小崽子要是能有你一半腦瓜子，現在肯定也是個大學生了。”
羅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揚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加快了腳步，行李箱拖過土路，揚起一片的灰塵。
站得越高，摔得越慘，他現在只有這一種感覺。要是被村民們知道他被學校休學了，表面不會說什麽，背地裏還不知道怎麽戳他們老羅家的脊梁骨呢。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窮山惡水出刁民，淳樸是沒錯，可嚼舌根這種事也流行。
眼瞅着到了自己的家門口，羅策本來挺直的背脊也稍稍彎了下去。
他已經打定主意，一會看到老爹老娘直接承認錯誤，就算是挨一頓打，他也認了，總不會被打死。時間長了，他們也就能慢慢接受了。
推開院門，看着熟悉的院子還有地裏種的小蔥茄子，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回家了。
進了屋，羅策看到自己老娘正坐在竈臺前添柴，一股濃郁的中草藥味鑽進鼻腔。
楊秀琴看到自己兒子回來，愣了一下，随後趕忙站起身，神色稍微有些慌張：“哎呀，你怎麽回來了，今天周三，學校裏頭也不放假啊。”
羅策喏喏地沒應聲，只是轉移話題：“娘，你生病了？怎麽還煎起藥來了？”
楊秀琴知道瞞不過去了，只能實話實說：“是你爸的老毛病又犯了，現在在炕上躺着呢，大夫說至少得喝兩個月的藥，不然以後都不能下地了……”說到這裏，她的眼眶已經紅了：“不過你放心，家裏還有錢，你好好讀書就行，家裏的事不用你擔心。”
羅策一聽這話，只感覺鼻頭一酸，更覺得沒辦法把休學的事情說出口了，低下頭不敢和楊秀琴對視：“我進屋看看爸，一會我出來幫你煎藥。”
他拖着行李箱進了屋，就看到羅大軍躺在炕上，臉頰明顯比上次回來時候消瘦了不少。難怪老娘一直不讓他回家，一會說什麽她去城裏幫忙，一會說什麽串親戚，原來是自己老爹病了，怕影響到自己的學業，這才一直瞞着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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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大軍早就聽到聲音了，他側過頭，看着羅策，表情嚴肅：“你咋回來了，有時間不知道在學校好好念書？”
“爹……”
“爹這是老毛病，吃點藥就好了，可你讀書是一輩子的事，要是耽擱了，你連後悔藥都沒得吃！”
羅策低着頭：“我知道……”
“知道還回來？今天禮拜三，學校咋給你們放假了？”
“我……”羅策一狠心一咬牙，只是聲音怎麽都聽着沒有底氣：“我休學了。”
羅大軍瞪大眼睛：“你說啥？”
“我休學了……”
“你……你這畜生……”羅大軍一口氣沒上來，眼前一黑，直接氣昏過去了。
楊秀琴一直站在門口，趕忙撲了上去：“當家的？當家的？”
羅策也慌了，扔下行李箱就掐起了羅大軍的人中，過了好半晌，人總算是醒了。
見羅大軍沒事，楊秀琴再忍不住，哭出聲來，坐在炕邊頻頻擦淚：“你說這造的什麽孽啊，一個生病了，一個休學了，可讓我怎麽活啊！”
“娘……”
“你閉嘴！”羅大軍怒斥一聲，喘着粗氣，狠狠瞪着羅策：“以後我沒你這個兒子！我和你娘天天省吃儉用，就盼着你出息，你居然休學了……你你你！”
羅策生怕羅大軍再昏過去，趕忙上前幫他順氣，卻被羅大軍一把打開：“我沒你這個兒子！”
羅策也委屈起來了：“爹，我休學這事不能怪我，是有人家裏有錢有勢……”
不等他說完，直接就被羅大軍給打斷了：“我送你去學校是讀書的，不是讓你去找事的！人家有錢有勢，你不惹他，他會讓你休學？真是氣死我了，你這畜生，看我不打死你！”
楊秀琴趕忙按住要起身的羅大軍：“要打也等你病好了再打，你要是再跟着一起出事，我也不活了！”
羅策一直低着頭，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他雖然覺得愧對自己的父母，可他從來都沒覺得自己做錯了。難道能讓他眼睜睜看着別人被欺負，他卻不管？
他也不止一次被別人說過正義感太強不是好事，可他就是改不了，這個社會可能是肮髒的，可他如果連自己的行為都控制不了，那還是一個真正的人了嗎？
哪怕時光倒流，他還是會這麽做的，他不後悔！
羅大軍怒氣攻心，沒一會又昏過去了。
楊秀琴急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好，羅策立馬背起羅大軍，朝着村裏的衛生所跑去。
坎頭村唯一的一個老大夫查看了羅大軍的病情，搖了搖頭：“小羅這病我治不了，你們還是得去鎮上的衛生院，我估計啊，這次得住院了。也不知道秀琴你是怎麽照顧人的，居然能讓他氣昏過去。”
楊秀琴狠狠瞪了一眼不敢說話的羅策。
大夫說道：“這病啊，耽擱不得，剛好秦家小子出車回來了，你們趕緊讓他幫忙把小羅拉鎮上去吧，以後可記得別再讓他生氣了。”
羅策坐上面包車，聞着那濃郁的汽油味，本來就沒吃飯的他差點沒吐出來。可再一看躺着的羅大軍和紅着眼睛的楊秀琴，惡心就被滿腔的愧疚和怒火給沖散了。
愧疚是對自己的老爹老娘。
怒火是對學校裏的蔔史仁，如果不是他，自己也根本不會休學。
有錢有勢是吧？那他以後也要做個有錢有勢的人！
面包車開了将近一個小時才到鎮上的衛生院，楊秀琴掏出二十塊錢給秦家小子，羅策就背上羅大軍去了急診。
忙活了半個小時，羅大軍躺在病床上輸液，楊秀琴坐在一旁，再看了眼站在旁邊的羅策，眼淚又下來了：“怎麽就都讓我攤上了啊，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娘……”
“給我起來，我沒你這個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