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管什麽念頭，在楚侯爺面前都是不能表現出來的。所以進門之前，喬柔特意的伸手揉了揉臉，将臉上可能會出現的表情，盡量的維持在震驚惱怒上面。
書房的門是開着的，楚侯爺正坐在書桌前，臉上略有些不耐煩。旁邊跪着個丫鬟，穿的十分單薄，這大冬天的，厚棉衣都沒穿，就套了一身小薄襖，腰上勒的緊緊，好像一手就能握住一樣，胸前衣領略有些敞開，露出雪白的脖子，和下面一點兒的肌膚。長發披肩，因着低着頭，喬柔一時也沒看出來是誰。
另外一邊地上則是倒着一個瓦罐，裏面的雞湯灑出來，這會兒屋子裏一股的味道，但因為開着門，那雞湯已經有點兒起白油了。喬柔也沒急着說話，一邊給楚侯爺行了禮，一邊招呼了人來将這碎渣給收拾起來。
“知道侯爺身體火旺，這開着門也不會冷，但到底是冬天，你這回來又穿的單薄，萬一着涼生病了，還不得我伺候你？”喬柔慢聲細語的說道，去将大氅給楚侯爺披上。然後點了點地上的人：“我帶走問？”
楚侯爺點頭：“嗯，帶走吧，這事兒也不用瞞着母親，我這書房，之前就說過，不可随意過來，這丫鬟能順利過來，怕也不是沒有依仗。”
不管是借着老太太的勢，還是老太太自己默許的……嗯，喬柔覺得估計不會是老太太默許的，幾十年的親母子，老太太能不知道楚侯爺的脾氣習慣？連喬柔自己，沒楚侯爺的允許都不往前面書房來，老太太怎麽可能會弄個丫鬟過來？
所以，十之八九，是這丫鬟自己摸過來的。因着是老太太院子裏的，多少外面守門的小厮會給點兒臉面。
但說到底，喬柔也是有幾分失職的。從後院摸到前院書房，還成功的摸進來了，那就說明喬柔這家管的不是很好，有漏洞，讓人有可趁之機。
喬柔也很幹脆，忙認錯：“也是我疏忽了，這段時間看門的人都有些懈怠了，回頭我處罰他們。這丫鬟的處置，侯爺也沒什麽要交代的吧？”
“沒有，你看着處置就行了，後院這邊，不用再添人了。”楚侯爺擺擺手，為方便喬柔審問，還特意讓那報信的小厮繼續跟着喬柔走了。
那丫鬟是被嘟着嘴的，一路上支支吾吾的想說點兒什麽都開不了口。喬柔也顧不上聽，她這會兒正聽那小厮說楚侯爺“遇襲”的事兒呢。
原本楚侯爺回來之後，因為要忙着處理政務，晚飯都沒能和喬柔一起用，只自己在前面書房随便用了些。然後就開始忙了，往常是沒人會來打擾他的，但今兒不一樣。上午喬柔剛去找了老太太，說要給府裏到了年紀的丫鬟們婚配，或者是放出去，大部分的丫鬟就慌了神了。
于是，這膽子大的，就找了楚侯爺當目标了——府裏除了年紀小的，就只剩下楚侯爺和三老爺了，三老爺是庶出，又向來和三夫人恩愛，連個姨娘都沒有，可見是不會輕易納妾的。但侯爺是這侯府的主子，後院原本還有兩個姨娘，說明對納妾這事兒是不反對的。
再者，侯爺的姨娘過的多幸福啊，喬柔是個寬和的，就算不怎麽待見，也不出手折磨，就算是不耐煩應對，也多是吩咐些針線活兒，或者抄寫點兒佛經之類的就完事兒了。
可這日常生活，吃的是姨娘份例，有肉有菜有湯，穿的是姨娘份例，有絲綢有錦緞，帶的也是姨娘份例，一年至少四套首飾，每個月還有五兩銀子的月例，胭脂水粉也是從公中走的。
侯爺去了伺候着，侯爺不去就自己過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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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一等的大丫鬟都要舒坦了，畢竟丫鬟還要伺候人，還得擔心主子不高興呢。
這要是嫁了人，好的嫁給個管事或者掌櫃，生兒育女操持家務，穿的一般吃的一般。不好點兒的，嫁給小厮，一家子都是奴才，下一輩還是奴才。
可當了姨娘就不一樣了，更重要的是，侯爺子嗣少啊，只一個嫡子。若是運氣好些，能生個一子半女的，那日後才真是……指不定還能得個诰命呢。
怎麽想都肯定是給侯爺當姨娘比較劃算啊，這筆賬幾乎不用算。
侯爺這邊正看東西呢，那丫鬟就拎着食盒過來了，說是得了老太太的吩咐，給楚侯爺送夜宵來的。老太太的面子必須有，于是丫鬟就進了門，食盒放在桌子上，本來下一個動作是拿碗筷了，忽然就變成丫鬟站不穩撲到了楚侯爺的懷裏。
正正好，撲下來的時候，衣領也被扯開了些，露出大半個雪白的胸脯——裏面竟是連個肚兜都沒穿。
侯爺見多識廣啊，平日裏和同僚也不是沒出去喝過花酒，但楚侯爺嫌外面的髒，倒是從不在外面睡女人的。他一眼瞧出這女人的目的，一擡腿，那丫鬟就被踹開了。
然後，就有小厮去請了喬柔了。
這內宅的事兒，肯定是得喬柔做主的。
喬柔則是心思急轉，楚侯爺一開始就知道這丫鬟是打着老太太的名頭來的，那他為什麽沒讓小厮将人給老太太送過去呢？老太太雖然不當家，但處置個丫鬟的權利還是有的吧？
難不成當婆婆的說要發賣個丫鬟，喬柔還能不允許？
可楚侯爺為什麽讓人找到了自己，将人交給了自己呢？
到了院子，喬柔先打發了那小厮。然後才低頭看那丫鬟，喲呵，還是熟人呢，難怪要着急了，不就是今兒她去找老太太說丫鬟婚配這事兒的時候，用來舉例子的如玉大丫鬟嗎？
這是當時聽見信兒，知道自己要被婚配了，所以着急了，走投無路了，所以才出了個昏招？
“臭抹布拽出來吧。”楚侯爺那書房守着的都是小厮，就算有手帕也多是心上人或者媳婦兒給繡的，定是舍不得給如玉堵嘴用了，所以如玉那嘴裏，塞着的是平常打掃用的臭抹布。
“夫人饒命啊！”抹布拽出來，如玉就立馬磕頭求饒，喬柔慢吞吞的等她說了兩三遍，這才問道：“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老太太許了的？也別想着撒謊，你作出這種事情來，老太太的臉面也被你丢光了，我到老太太那邊一問就能知道你有沒有撒謊了。”
丢了老太太的臉，還指望老太太給你圓過去？
如玉臉色發白，身體也有些發抖，穿的那麽單薄在院子裏被拽着走了一圈兒，就算這會兒屋子裏有炭盆，冷熱之下，那也是肯定會抖的。
喬柔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動靜，就伸手：“兩條路，一條呢，發賣出去，你這樣的丫鬟壞了府裏的規矩，若是不重重處置，日後人人有學有樣，這府裏還能有個清淨時候嗎？”
家風這種東西很重要，都說上行下效，府裏主子把持不住，那小厮丫鬟們也容易生出壞心思。學好不容易，學壞也就一天半天功夫。
“第二條路……”喬柔垂下眼簾，這事兒她能幫忙掩蓋下去，順便還能勸楚侯爺将如玉收為姨娘，只要如玉能聽她的話，為她辦事兒，一來是幫她拿到老太太手裏的賣身契，二來是幫她在老太太身邊找個眼睛。
但話到了嘴邊，喬柔又有些說不出口來。這樣做就有點兒太下作了，留着如玉這個毒瘤，不定別的丫鬟就會生出什麽心思來，而且，這事兒在如玉手裏也是個把柄。
楚侯爺雖然會給她面子，她送過去的人也會被納進房，但這種親手給自己男人送姨娘的事兒，有點兒讓人膈應。她不是先夫人，也不知道先夫人當時是怎麽想的，但她覺得，何婉那種過的逍遙自在的精神挺不錯的。
“求夫人饒命，奴婢錯了，奴婢是一時昏了頭，只要夫人繞了奴婢這一回，日後夫人讓奴婢做什麽奴婢就做什麽。”如玉看出她神色中的遲疑，忙再次磕頭求饒，鼻涕眼淚都跟着下來了，看着楚楚可憐的。
喬柔微微皺眉，第一條路也不是好走的，老太太的臉面不能不顧忌。鬧大了，老太太不高興，鬧小了，老太太說不定順勢就要将如玉給楚侯爺了。
這事兒，必得将主動性掌握在自己手裏才行。
“給侯爺做小是不行的。”喬柔慢條斯理的開口，“這事兒呢，你也不用攀扯老太太，老太太若有這個心思，只管白天将人給我，讓我帶回來就行，沒必要鬧到侯爺那兒去。”
還是将如玉給處置了吧，不傷老太太面子解決這事兒。要不然老太太鬧騰起來，她現下怕是招架不住。但保住了老太太面子，老太太好意思半點兒好處不給嗎？
“第二條路，你到底伺候老太太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一朝做錯事兒，就這麽直接發賣了，我也是于心不忍。”喬柔在心裏将府裏的管家小厮都排了一遍兒：“乖乖聽話嫁人，日後若是做的好了，本夫人也少不了你好處，你覺得如何？”
如玉想都不想就趕緊磕頭：“奴婢聽話，奴婢選第二條路。”第一條肯定不行啊，那就是一條死路，誰知道會被賣到哪兒去啊，犯了錯的奴婢，如侯府一樣的人家是肯定去不了的。
“奴婢這條命就是夫人給的，日後夫人有什麽吩咐盡管差遣奴婢，奴婢定會報答夫人。”如玉再次磕頭，這一會兒的功夫，腦袋上就是一片青紫了。
姨娘混的好不好，一看男主子寵不寵——看侯爺剛才那态度，這條不用想了。二看主母慈不慈，偏夫人剛才說的明白了，做小不可能，那這姨娘就不好混了，她當姨娘是為了享福，可不是為了受罪。既然享不了福，那就識趣點兒吧，可別連命都保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