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縱深溝壑
大邑自建武帝起,就再沒發生過公主和親遠嫁的事。而現如今朝廷又再次傳出悅寧公主即将去北夷洛族和親的消息,京城裏的百姓都頗有些吃驚。
然而吃驚歸吃驚,百姓們最在乎的還是自家的日子過得好不好,對悅寧公主為何忽然和親的事并不好奇,反正這些朝廷上的事全是皇帝和那些當官的自己說了算的。
不過或許是為了蹭蹭公主和親的喜氣,這幾日長安城的街市也極其熱鬧。
也正是這幾天裏,京城裏發生了一件極其詭異的案子——皇帝的大舅子、也就是中書侍郎柳述,在自家的密室裏被人殺害了。按照房間裏留下的線索來看,應該是北夷煜族的殘餘舊部幹的。
與此同時,京城還發生了一件事,當今皇上的胞妹平朝長公主,竟然也莫名其妙的在自己的寝殿內人間蒸發了。
但長公主失蹤這件事屬于皇家頂級機密,知道這個秘密的除了皇上的幾個心腹基本就沒人了。而柳述這位皇帝的大舅子向來貪贓枉法,在百姓中名聲極差,因此這件事在百姓中轟動了一兩天,馬上也就被人們淡忘了。
但是這消息傳到宋挽之耳朵裏,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金步搖的使用次數是有限制的,歷代每位影衛隊的主人都只有三次使用的機會,其實你大可不必将這次機會浪費到柳述這個草包身上。”
見洛風栖走進她房間,宋挽之放下手中的話本子,淡淡瞥了他一眼。
洛風栖非常自然的坐到她身側,頗有些好奇道:“你怎麽知道柳述的死,是我讓影衛隊嫁禍給煜族人的?”
“雖然當初在大邑朝堂上是柳述主張幫助洛族攻打煜族,但如今煜族已是強弩之末,怎麽還會廢那麽大的勁兒去殺一個次要的人。”宋挽之話本也看累了,随意揉了揉眼睛。
而且柳述這段時間也沒聽說得罪什麽權貴,畢竟他自己就是個大大的黑心權貴。父皇給她的影衛隊最是擅長這種暗殺的任務,洛風栖這麽做,不過是想試試她的金步搖到底是不是真的像她說的那麽神奇罷了。
洛風栖勾唇,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起初他确實存有疑心,特意派了個灰眸茶發的手下去與影衛隊的探子接應。不過這影衛隊的确像宋挽之說的那樣,沒問一個字就把他交代的事給辦了。關鍵還辦的幹脆利落,沒留下一點破綻。
宋挽之看着他:“現在可以相信我的話了?”
洛風栖并沒有接她的話,眯着淺灰色的眸子把玩着手上這支金步搖半天,忽然冒出句讓宋挽之毛骨悚然的話:“你說,如果我讓影衛隊的人去刺殺大皇兄,他們同樣能做到滴水不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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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挽之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怒道:“洛風栖,別忘了你承諾過我的事!”
“呵,這就心疼了呀。”洛風栖勾唇,仿佛心情挺好:“你以為,失去了利用價值,你還有什麽資格和我談條件!”
殘忍、冷血,原來這才是這家夥的真面目。
宋挽之氣的差點吐血,指着洛風栖的鼻子就道:“王八蛋!竟然連你自己的親哥哥都不放過,你發過誓的!”
“發誓?”洛風栖輕蔑一笑,伸出手捏了捏宋挽之氣鼓鼓的臉:“我這雙手早已沾滿鮮血,還怕下地獄嗎?”
宋挽之極其嫌棄的把他的爪子一巴掌拍飛。
“至于死于親子嘛。”洛風栖不屑道:“人固有一死,死于誰的手又有什麽區別。”
再機智也抵不過對方毫無下限的無恥。
眼見洛風栖答的輕描淡寫,宋挽之一口老血就卡在喉嚨裏。
“從小父皇母後就把一切最好的都給了大哥。他下落不明這麽多年,我就替他擔了這麽多年的擔子。如今我不過是名正言順的娶個女人罷了,他有什麽資格攔我!”
洛風栖眯着一雙陰冷冷的灰眸,緊緊鎖着宋挽之,話中有話道:“不過我忽然想起大哥失蹤了這麽久,現在洛族朝堂上還有許多大臣不承認大哥的身份。就算我現在真的對他動什麽手腳,他那些殘餘舊部對我也造不成任何影響吧?”
言下還有威脅之意。
宋挽之額角的青筋忍不住一跳一跳,同樣壓着嗓音,瞪着雙杏仁眸子狠狠道:“洛風栖,你這混蛋給我聽好了!我和你談的所有交易,都與世明沒有任何關系。就算這世界上沒有他這個人,我也絕對不會委身給你這種……”
“呵,這就沉不住氣了”
宋挽之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洛風栖忽然猛地站起來,山一樣壓過來,一把掐出她纖細的脖頸,手指暗暗收緊。
去他大爺的洛風栖!還敢掐她脖子!
宋挽之想掰開他的手腕,可這次洛風栖卻像真動了殺心。她無論怎麽掙紮都掙紮不開,喉嚨中的空氣漸漸稀缺,眼前的景物都開始暗下來。
兜兜轉轉,兩人又像回到宋挽之最初被洛風栖挾持的那個夜晚,各懷心思、互不信任。
“激怒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洛風栖似笑非笑,陰沉沉地盯着臉色憋得泛紫的宋挽之,灰眸殺氣盡顯:“你現在最有效的法子,就是費盡心思讨好我。等我哪天把你玩膩了,就算你不巴巴的念,我也自會把你丢出去。”
滾犢子,這變态哪來的自信!
宋挽之臉色都開始由紫變白了,可依舊咬着牙,就算被他掐死,也絕不願說一句軟話。
看着宋挽之秋水一般的眸中,絲毫不肯退讓的眼神,洛風栖一瞬間似乎有種心口像被什麽東西燙到的感覺,似極為嫌棄地推開她。
宋挽之沒穩住,一下就跌坐在地,額角砰一下磕在桌子腿上,口中悶哼一聲,疼得直發暈。
即使是這樣,她也沒示一分弱。
洛風栖深覺自己在這個女人身邊多待一刻都會發瘋,推開宋挽之後頭也不回的走了,逃一樣快速邁出這個讓他胸悶的房間。
此時阿玉正好來宋挽之房間,見到這屋裏屋外倆人的臉色,大概明白這倆主子估計又鬧矛盾了。
阿玉走上前勸洛風栖道:“主上,皇妃并非是個鐵石心腸之人,您若是肯放下身段好好親近她,她定能明白您的苦心呀。”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主上和皇妃的棱角都太鋒利了,若是當中沒一個人肯先妥協卸下心房,他們倆只會像刺猬一樣,永無休止的互相傷害。
“什麽時候這王府的事輪得着你來聒噪!”洛風栖還在盛怒之下,瞪了阿玉一眼,直接把她也給罵了。
他當然清楚這女人當然不是鐵石心腸,但她的一腔柔情早就給了別人,哪裏還能容下他的位置!
嘴真硬啊。得,阿玉也不自讨苦吃了。眼見洛風栖氣呼呼的走後,她跑回房間看皇妃有沒有受傷。
另一方宋挽之正在屋內捂着額角,只覺眼前一片白茫茫亮閃閃的,過了很久才緩過神來。
阿玉趕緊将宋挽之扶起來,看着宋挽之左邊的額角起了個老大的包,心疼道:“皇妃,你這又是何苦。日子怎樣不是過,何必非要與主上吵成這樣。”
宋挽之聽的心煩,揮開阿玉的手,冷着臉指着門對她道:“出去。”
她和洛風栖之間,是縱深溝壑,絕無可能。阿玉一而再再而三的費心勸她,也不過是浪費唇舌而已。
唉,這倆人命中注定就是對克星。阿玉看着眼前疼得龇牙咧嘴的宋挽之,又扭頭看看主上怒氣沖沖的背影,只能深深嘆了口氣,默默出去拿點藥膏給皇妃處理傷口。
主上和皇妃太相像了。他們倆人都屬于那種對認定的事,即使頭破血流都不肯松一口氣的人。又倔又癡。
他們在一起,說白了就像兩把鋒利的劍,永不停歇的相互争鬥。最後受傷的,永遠是最先停下手的那個人。而他們倆人都是頂聰明的人,心裏都把對方摸得透透,所以只能這麽一直相互折磨下去,看到底誰先崩潰。
宋挽之原本還坐在地上扮委屈,阿玉走後,她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裂開嘴笑了。
“洛風栖,帶兵打仗或許你還是把好手,但和姐姐比心計,你還嫩了點!”
洛風栖回到書房,他的心腹蘇威早已在裏頭等他。
“現在皇兄那邊什麽情況?”他清了清思緒,看了眼蘇威呈上的密函後,開口問道。
“回禀殿下,皇上已暗中将洛族三分之二的兵力交給大皇子派遣。如今大皇子已日夜兼程奔赴大邑,預計三天後既可到達。”蘇威蹙眉道。
呵呵,全洛族三分之二的兵力。他在父皇待了這麽多年,為洛族打了這麽多年的仗,父皇也不過只給了他六千鐵騎。如今皇兄回洛族可還不夠三個月,父皇可真夠偏心的啊。
“二皇子,雖然大邑必須趁此機會攻下,但我們籌謀了這麽多年,若不能趁早下手,只怕是會為他人做嫁衣啊。”蘇威苦心勸道:“二皇子可不能為兒女情長耽誤了大事。”
“我自然知曉,一個女人而已,還不至于讓我失了分寸。”洛風栖又心煩起來,頗有些不耐煩道:“父皇肯定會讓皇兄從景州進入大邑,你先派出我一半兵力去伏擊,若是不能阻攔,便将他就地格殺。”
蘇威領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