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漆匜之謎
轉眼間天已大亮,宋挽之也回房間去幫世明穿戴好吏部侍郎的官服。一行人在客棧用完早膳後便趕往落霞城去。
客棧離落霞城較近,駐守落霞城的李精忠、李報國兩位将軍早早便站在城外迎接他們。
在此之前,宋挽之和世明已經大致了解過落霞城守軍的基本情況。
落霞城的高級将領總共有三位,其中兩位就是一直駐紮當地的李精忠、李報國兩位兄弟将軍。另外一位就是朝廷一年前派到這裏的監軍,黃沖。
沈騷包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按照他欽差大臣的身份,原本他應該住在落霞城的驿站裏。但為了方便暗中查清落霞城守軍與北夷白族的謎團,他便以軍營駐紮地離西侯墓葬更相近為由,帶着初心一起住到了城外守軍駐紮的邊防區。
世明與宋挽之則留在落霞城的驿站,掩人耳目,暗地裏搜集落霞城內的線索。
但西侯墓規模較大,沈離若是想在裏頭找出輪回鏡還需要當地守軍的幫助。因此他一到落霞城就拉着世明還有三位将軍商量如何挖墓去了,晚上順便還在守軍駐地舉辦個歡迎宴會。
讓宋挽之和初年分別先将他們馬車的東西整理到各自的新房間去,等他們晚上回來。
雖然世明和宋挽之住的是官差外出辦公專住的驿站,但這驿站顯然也被李精忠、李報國二位将軍精心準備過,甚至還選了一個專門服侍的丫鬟。房間雖不大,但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青瓷茶盞、黃花梨的桌椅板凳、冰蠶絲的被褥、紫檀木的屏風,宋挽之剛來時乍一看還以為是京城哪個富商的別院。
眼下世明和沈離還在駐地和落霞城那夥人商量找輪回鏡的事宜,這還是世明第一次離開宋挽之身邊,她總覺得心裏有哪裏怪怪的。世明從來沒喝過酒,也不知今晚的晚宴他自己一個人能不能撐住。
和沈離一大箱一大箱的公文不同,世明的東西極少,其實宋挽之也不需要怎麽打理。她獨自待在房間裏也無聊,便想在驿站先随便逛逛,熟悉熟悉地形。
可剛到後院,宋挽之就被一件很奇怪的事吸引了。李将軍派來服侍世明的那個丫鬟正在給院裏的墨蘭澆水。
墨蘭這種植物非常嬌弱,種植需要大量的水分,在這幹旱的地方種出墨蘭,必然花費了極大的銀子和精力。
當然,這只能說明這兩位李将軍對此次來的欽差特別上心。真正吸引宋挽之的不是那株墨蘭,而是丫鬟手中那個拿來給花澆水的瓢。
“你手中的瓢可真好看。”宋挽之笑走到那丫鬟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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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洛北的姑娘個性都很爽快,說話也直來直往。那丫鬟知道宋挽之是吏部侍郎的侍女,态度也特別和善。
只見她揚了揚手中的瓢,對着宋挽之道:“這是我昨日在西山腳下的廢棄堆裏撿到的。也不知是誰扔的,雖然邊沿被磕碰了個角,但我見着上面畫着花紋挺漂亮的就拿來澆花用了。”
“你的運氣可真好。”
一個澆水的破瓢,竟然在表面塗了生漆,還描繪有精致繁雜的花紋。而最關鍵的這麽貴重的東西卻還被人扔在廢棄堆裏。宋挽之笑着,眸光卻是微暗。
這根本不是什麽瓢,而是古代皇宮貴胄才能用上的盥手注水之器,偶爾也作祭祀之用的——漆匜。
估計沈離的盜墓大業有夠嗆的了。
“喜歡就送你了,左右也不是什麽貴重東西。”那丫鬟直接把手中的漆匜塞到宋挽之懷裏,弄的宋挽之倒是一愣。
“我叫琪琪格,用你們中原人的說法就是花朵的意思。”琪琪格是土生土長的漠北人,皮膚屬于那種健康的小麥色,臉頰還有可愛的高原紅。
她撓了撓腦袋,憨憨的笑:“反正我們這幾日也是要一起侍奉陳大人的,你喜歡就送你,咱們也算交個朋友。”
看着那丫鬟澄澈的眸子,宋挽之卻是不敢松懈。
大邑所有官用驿站,原本就有京城禮部統一訓練出來、專門用來接應各路欽差大臣的侍女。可這三位駐守落霞城的将領卻偏偏要再派一個丫鬟來。
其中幾分用意,是監視還是單純的只想巴結好欽差大臣,目前沒人說的清楚。
“對了,你是京城人嗎?”琪琪格有些好奇。
“對,我叫挽挽。”宋挽之道。
“我娘親也是京城人,只是她很早就病死了。”琪琪格話語間滿是對京城的向往:“我小時候聽她說京城的女孩子都是錦衣玉食的。她們好像還有個習俗,只有遇到心上人的時候才會去打人生中第一個耳洞,是這樣的嗎?”
宋挽之點點頭,下意識的摸摸自己軟軟的耳垂。
她當然知道京城姑娘們的風俗,但她不打耳洞只是單純的怕疼而已。再者說她常年被關在深宮裏,有沒有耳洞對她來說也沒意義。
“你們的陳大人長的好好看呀,他有什麽喜好或者禁忌嗎?”
好不容易有個繁華地方的姑娘來,琪琪格還想和宋挽之唠唠嗑,但宋挽之此時已經沒有心思繼續待下去。她覺得有必要去琪琪格之前所說的西山廢棄堆确定下情況。
“我們大人很随和,只是喜靜,平時不喜歡他人打擾。”宋挽之拔下頭上的簪子,遞給琪琪格:“多謝你的瓢,那我把我這根楊木簪子送給你,咱們也算互換見面禮了。”
琪琪格開心的接過。
“趁大人還沒回來,我先去街上給他買些必備品,咱們有空再聊!”說完宋挽之沒等琪琪格回話馬上就往外頭跑了。
琪琪格看着她飛去的背影,心裏暗自奇怪。果然這京城的人就比較厲害,連個侍女都可以這麽任性。
*
等世明回來也要晚上宵禁,宋挽之覺得太耽誤時間,便打算自己先去西山看看。但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沒過多久就迷路了。
她看到大路邊上有兩個人抱着張琴似在交頭接耳,便想上前去問問路。
“要死了要死了,咱們先生幫人家修琴還把人家的傳世古琴修裂了。”一個身材偏瘦的少年急的直跺腳。
另一個偏胖的少年也非常無語:“這琴背面都裂的和蛇肚子似了的,咱們這先生也真是老實,好歹給人家刷個漆補救補救呀。這給人家主人發現還不得把咱們的琴齋一把火燒了!”
宋挽之失笑。
那兩個少年正處于極度焦急狀況,見身邊的宋挽之還在笑話他倆,兩張臉立刻就朝她黑了下來。
宋挽之趕緊擺手解釋道:“想必二位小哥應該也是新來琴齋的吧。只有真正的傳世古琴,琴後才會出現類似流水斷、蛇腹斷或者牛毛斷之類的斷紋。”她的娘親曾是京城第一琴師,她對琴自然也有些了解。
俗話說“削圓方竹杖,漆卻斷紋琴”,大概就是指這倆傻愣愣的少年了吧。
兩位少年似懂非懂地聽着宋挽之的話。
宋挽之換了個通俗的說法:“說白了其實就是琴後的斷紋并不會傷及琴身,反而會使琴音更加通透、穿透力更強。所以二位小哥并不用擔心。”
哦,原來如此……
這下他倆算明白了,趕忙道謝,一顆懸着的心也放下來了。差點以為他們又要失業了,這可是他們這個月找的第三份工了。
“請問二位小哥西山的路怎麽走呀?”宋挽之趕緊趁機套近乎。
那個胖胖的少年看了眼宋挽之,略有詫異道:“西山?出西城門再往北走個四五裏路就到了。我們先生也正在西山取木頭,他一去就去好幾天呢。”
四五裏路,這麽遠!宋挽之有點崩潰,往返要一兩個時辰吶。
“不過姑娘我勸你最好還是別一個人去,那地方……”身材偏瘦的少年神情有些不對,壓低了嗓音,欲言又止。
“那地方怎麽了,你們先生不也在哪兒嗎?”宋挽之被他倆搞的有點莫名其妙。
“那地方鬧鬼,前幾日有人看見那兒在冒鬼火!”瘦少年還是忍不住說出口。
胖少年在邊上忍不住加上句:“我們先生是個例外,鬼能不怕我們先生就已經很好了。”
宋挽之可不信什麽怪力亂神的事,再說反正她也只是去那個山腳的廢棄堆看看而已。不過她對這兩位少年口中的斫琴先生倒挺好奇。
宋挽之大致了解了基本情況,謝過兩位少年後,繼續向西山前進。
*
經過漫長的徒步路程,宋挽之總算找到了琪琪格所說的那個廢棄堆。
她在那裏掏了老半天,發現這裏的朱紅漆器還真不止一點點。只不過這些漆器大多都已破裂,基本上都看不出個完整形狀。
不過從碎片上看,其中有塊器壁上畫有兇悍威武的騰龍,配有錦繡雲紋。構圖清晰利落,且曲線流暢、勾勒自然。若是沒有破碎,絕對是難得的漆器上品。
宋挽之眼眸微暗,将那塊碎漆片揣在懷裏。
錦繡雲紋是從前西梁國百姓才會常用的紋飾,看來西侯墓葬早就被盜墓賊光顧過了。這件事還是有必要和沈離提一下,他要找的那塊鏡子如今在不在西侯墓葬都沒個準。
随後宋挽之又經歷了整整半個時辰的腳程才回到了驿站。
然而,她原本是想和世明還有沈離好好商讨商讨落霞城的事,卻等來了一個喝酒喝到傻了吧唧的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