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強烈的震感結束後, 陳清源拍掉滿身的泥濘和塵土, 撿起掉落在地的手機。
手機已經黑屏了。
他摁了開機鍵, 想打個電話給梁滿滿報個平安。電話打到一半, 突然切斷。她肯定很擔心。
可電量過低,已經開不了機了。
丁孜撫了撫自己胸口,氣息不定,“尼瑪, 太吓人了!”
霍承遠面帶微笑, 調侃:“感覺這次救災就是将腦袋随時随地別在褲腰帶上。”
丁孜:“……”
陳清源想借霍承遠的手機給梁滿滿回個電話,可同事卻在喊他:“霍醫生, 陳醫生,那邊有患者!”
“走!”他收起手機,直接跟同事走了。
消防官兵從廢墟中剛救出來一個年輕人,二十來歲,身材很是魁梧。
傷得很嚴重。救援的一個消防官兵說:“搜救犬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昏迷了。他被壓在一塊水泥板下面,埋得很深,鋼筋插入胸部, 我們前後破拆,花費了不少時間。”
陳清源趕緊蹲下/身,檢查傷者的右腿。他的右腿被水泥板壓地已經變形了, 血肉模糊。
霍承遠則檢查胸部的傷口。
致命傷在胸部。鋼筋條刺入左胸, 離心髒很近。
患者也已經陷入深度昏迷,呼吸微弱。
同時被救援隊救出來的還有年輕人的母親, 她倒是傷得不重,都是皮外傷。護士們給她簡單包紮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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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婦女一邊抹眼淚,一邊拼命哭訴:“醫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啊!我們家就只有他一棵獨苗啊……”
霍承遠擰了擰眉,笑起來,沉聲說:“傷勢很嚴重,必須馬上手術。”
陳清源問:“最近的醫院距離這裏多遠?”
一個中年消防官兵告訴他們:“這個鄉只有一家醫院,在鄉中心,距離這裏二十多公裏。”
霍承遠一聽,眉峰擰成了一道深深的褶皺:“來不及了,患者等不了這麽久。如果不馬上手術,後果不堪設想!”
胸外的一個男醫生站在邊上也是滿臉愁容:“那怎麽辦?這裏也不能動手術啊!”
霍承遠面色沉冷,說:“就在這裏手術!”
“霍醫生你開什麽玩笑?在這裏手術?沒有手術室,做不了無菌操作,術後的并發症你想過沒有?何況我們的設備也不夠。出了問題誰負責?”
“那你說怎麽辦?讓病人就這樣颠簸二十多公裏送去鄉鎮醫院麽?現在非常時期,路都被堵了,這裏到鎮醫院最快也要兩個多小時。這還是往少了計算的。要是路上再遇到個餘震。病人什麽時候才能到醫院?他堅持得了這麽久嗎?”
“何況鄉鎮條件有限,醫生們平時也就看個傷風感冒,他們的醫生有沒有能力主刀這臺手術都說不準!我們是醫生,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他送死麽?”
“可是你也不能在這裏手術啊!這裏什麽條件,是能手術的地方麽?”
“我在國外,時縫戰亂,這種手術做了多少?多得我都數不過來。要是都像你這麽拘泥于條條框框,他們早就沒命了!”
……
“我同意霍醫生的決定,就在這裏手術。這個病人不止胸部一處傷,如果不及時手術,他這條腿也保不住了!”就在霍承遠和同事争執不休的時候,陳清源冷聲打斷他們:“非常時期只能采取非常措施,這是我和霍醫生共同的決定,出了事兒我們倆共同承擔!”
“好樣兒的哥們!”霍承遠贊許地拍了拍陳清源的肩膀,直接吩咐:“直接手術!”
——
在消防官兵的幫助下,他們找了個空曠的地方搭了個帳篷,組成臨時的簡易手術室。
手術前,護士詢問家屬:“病人之前有什麽既往病史嗎?”
“什麽叫既往病史?”
“就是他之前得過什麽病沒有?”
“沒……沒有吧!”婦女遲疑片刻,這才回答。
“到底有沒有?”護士再次确認。
“沒有!我兒子的身體一向都很健康的……平時感冒都很少……”婦女操着一口鄉音很重的普通話,斬釘截鐵地說。
護士不疑有他,報告給霍承遠。
陳清源站在邊上,将婦人的反應盡收眼底,若有所思。
霍承遠不敢耽擱,吩咐:“開始手術!”
霍承遠的手術結束後,陳清源再給病人動腿部手術。
想不到有生之年,第一醫院的兩大男神醫生還有主刀同一臺手術的機會。
——
霍承遠的手術進行地很緩慢。直到深夜才結束。
陳清源趁着霍承遠手術的時候在帳篷裏眯了一會兒。這段時間忙着搶救傷員,一刻也不停,睡眠嚴重不足。
到了淩晨一點,胸外的護士過來告訴他:“陳醫生,霍醫生那邊已經好了,讓你過去。”
“好,我馬上過去。”
——
“你臉怎麽回事?”
陳清源走進帳篷,看到霍承遠滿臉血漬。口罩,額頭,脖子,手術服上面到處都是血。
“剛拔鋼筋的時候,血止不住噴了出來。沒事兒!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
——
手術很成功。手術結束後,消防官兵連夜将病人送到了縣醫院。
兩男人都有些透支了,紛紛癱坐在廢墟上。
頭頂是一輪彎月,隐在雲層後面,半明半昧。
霍承遠摸出一盒煙,扔了一根給陳清源,“來一根!”
陳清源伸手接過,遞到唇邊點燃了。
格外微弱的一縷青煙,缭繞在空氣裏,越來越淡。
他就着濾嘴猛地吸了一口。沒曾想,這煙烈性很猛,他直接被嗆住了。
“抽不慣?”霍承遠邊抽邊說。
“這煙好猛。”
霍承遠悶笑:“朋友送的,我也覺得它烈性足了點。”
陳清源似乎想起什麽來,“剛這個病人我們要重點關注一下,後續還要很近。”
霍承遠點頭,“确實,傷得這麽嚴重,手術雖然成功了,可難免不會有并發症發生。”
“這個倒是其次的。主要是手術室護士詢問病史的時候,他母親的表情有些不太對勁兒。”
“你是說,病人家屬刻意隐瞞了病人的既往病史,沒告訴我們?”霍承遠一下子就找到了症結所在。
“難說。”
“難不成是HIV,她不敢說?”
陳清源:“……”
“多關注一點就是了。”
兩男人一人一根煙,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始聊天。
霍承遠吐一口煙圈,神色淡淡:“真不明白這些女生為什麽迷醫生,這特麽真不是人幹的職業。”
“那你還學醫?”陳清源指尖彈了彈煙灰。
“一言難盡啊!高中時我初戀她是白大褂控,很迷醫生。就撺掇着讓我和她一起學醫。而且那個時候她和滿滿關系很好。拼命讓滿滿忽悠我學醫。我被她們倆一忽悠,就糊裏糊塗地填了醫學院。結果她倒好,直接出國學金融去了。順帶也把我給甩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就這樣當了醫生。”霍承遠陳述完自己的辛酸史,斜了陳清源一眼,“你呢?”
“我是被我爸逼的。他退休前就是醫生。我其實是想學金融的。”
“那你爹可真狠。自己當了一輩子的醫生,個中辛酸早就償了個遍,他居然還忍心禍害兒子,讓你學醫。”
“老爺子覺得我就該子承父業。”
“我爸也覺得我該子承父業,回去接管公司。可我卻當了醫生。”霍承遠将搖頭摁滅,扔了煙蒂,繼續說:“但是滿滿,她小的時候最怕打針,每次感冒傷風打完針她都要把醫生護士咒罵一遍。沒想到長大了居然喜歡上了一個醫生。”
提起梁滿滿,陳清源這才想起傍晚那通電話還沒有結束,就被餘震中斷了。後面又忙着手術,根本顧不到給梁滿滿回電話。這姑娘八成擔心壞了。
陳清源對霍承遠說:“現在有信號嗎?我給滿滿回個電話。”
“你運氣不錯,現在有信號。”霍承遠掏出手機,摁亮屏幕,瞥了一眼信號格。
電話響了一秒,就被接通了。緊接着迅速傳來一個撕心裂肺的嚎叫——
“哇,陳清源你總算是給我回電話了,我還以為你死了!”
陳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