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八章
點映式結束，孫寧跟着徐菲一起乘車離場。徐菲剛得到一個消息，知名文藝導演陸德文打算轉戰商業電影，已經籌劃了一個大制作的古風魔幻題材，劇本已經磨得差不多了，投資已經拉好，可謂之萬事俱備。她有意讓孫寧去争取一下裏面的主要角色，如果能夠加入，票房絕對能有保障，畢竟是名導大制作，雖然是試水制作，但是噱頭卻是空前絕後。
孫寧也很感興趣，示意徐菲好好關注，至少要幫他争取到一個試戲的機會。
天色不早，此時已經年底，外面的氣溫也就零度上下，兩個人都穿的單薄，一上車，就讓小王把空調開到了最大。
“阿寧，試戲的事你不用操心，徐姐這點辦事能力還是有的。”徐菲見孫寧神色有些陰郁，像是有什麽心事，還以為他是在擔心試戲的事。
“徐姐，我沒有擔心這些事，只是有點累了。”
“嗯，等會讓小王先送你。”徐菲也忙了一天，說完這些話，放松的靠在座椅上。阖上眼睛閉目養神。而孫寧一言不發，靠在後座車窗旁，雙眼等着窗外飛馳而過的夜景，默默的發起呆來。
就在幾個小時前，他再一次見到了那個女人。從他再次見到對方的第一眼開始，有什麽已經被他強制剝離出去的感情就在無法抗拒的複蘇起來。他甚至不敢去明目張膽的看她，從始至終，他臉上都挂着一絲強作鎮定的微笑，看起來克制又沉穩，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狠狠的壓抑着自己，直到對方經過他身前，他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抑制不住了。
孫寧腦中思緒萬千，想到七個月前從陳路嘴裏說出的話，她為他隐隐萌發的情感做出了宣判，将他徹底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當時他是怎麽想的呢？傷心嗎？或許吧，但是更多的是失望，以及難以抑制的自我厭棄和自我懷疑。他甚至對陳路萌發出了一股強烈的恨意，覺得對方是在玩弄他，可是他又無法義正言辭的反駁對方，因為他們的關系自始至終都不存在欺騙。是了，陳路給了他想要的，就算自己覺得不滿足，也許是因為自己一開始就要求的太少，又或者是自己欲壑難填。
後來他在飯局上，察覺到前任股東有移民并想要轉移股票的意圖。他想法設法，費盡心機，從對方手裏拿到了一部分的股權。他能拿到股權靠得不光是自己的積蓄，也有一部分家裏的支持。孫寧自少年時開始進入演藝圈，如果家裏沒有錢來培養他，肯定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實際上他的家世雖然并不顯赫，但父母也算是腰纏萬貫的當地土豪。是當地專門從事小商品制造的龍頭企業。雖然只是個三線城市，但是經年累計的財富也不容小觑。可惜的是，雖然孫寧并不缺錢，卻沒有能夠橫行娛樂圈的關系，所以當初動了心思想要攀上陳路。陳路的父親是個真正的富豪，如今的社會上，真正的富豪從來都不用考慮關系的問題，自然所有人也會跟陳路幾分面子，否則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怎麽可能短短幾年就立穩了腳跟呢。
可是一切原本計劃的很好，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亂的呢？什麽時候開始他想要得到更多，想要占據對方的視線，又是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已經手中掌握了重要的籌碼，不再需要對方的幫襯，卻還是無法遏制想要再一次進入對方的生活呢？
孫寧的臉色随着路邊時明時暗的光影顯得晦暗不明，他下意識用手指關節抵住自己的嘴唇，反複思考自己接下來究竟該如何取舍。
陳路啊，陳路，我究竟該拿你怎麽辦……
點映式結束的這個晚上，陳路與孫寧不約而同的失眠了。腦海中原以為早已經淡去的那個身影，再見之後，竟然一瞬間變得鮮活起來。兩個人都輾轉反側，無法抑制的懷念起曾經彼此相擁時溫暖醉人的體溫。
一周後，徐菲終于幫孫寧拿到了盧德文導演新片的試戲機會。由于只是試戲，對方只發了三個場景的劇本，試戲當天從這三個場景中任選一場試戲。劇本嚴格保密，沒有上下劇情的指引，對人物的理解難免有些偏差，這個時候就要靠演員本身的靈性與運氣。
試戲當天，孫寧在還遇見了一個熟人，正是曾經與自己有過兩次合作的唐斌。孫寧覺得唐斌是個很有實力的演員，戲外也顯得格外成熟穩重，所以對他很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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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導演安排了一間專門的練功房給演員們試戲，除了導演，編劇，還有前年登頂影帝的實力派男影星陳碩，應該是已經內定了重要角色。孫寧通過對試戲片段的揣摩，推斷出戲中應該至少有兩個比較重要的男性角色，一個是被奉為玄門正道天下座師的仙師李松雲，還有一個就是歷劫重生後以少年形象出現的魔頭蕭晗。
陳碩30出頭，外形俊朗，眉目間有股子浩然正氣，應當就是李松雲的不二人選，而孫寧自己則是對蕭晗這一角色躍躍欲試。雖然還不太清楚蕭晗的設定，但是孫寧猜測，蕭晗是重生的魔頭，外表看起來雖然是個少年，但實際上應該已經是活過了千秋萬載，這樣的角色塑造起來會有一定的難度，外表與內在充滿了矛盾，需要演員合理把握，既要體現出這種矛盾，産生戲劇沖突，又不能過火，給人一種用力過度的分裂感。
輪到孫寧試戲的時候，挑的是蕭晗與李松雲初見的時候。李松雲心裏知道蕭晗是魔頭重生，可是無法确定對方是否還留有記憶，眼見對方一副青蔥年少的模樣，不忍下手屠殺。而蕭晗則是修為跌落，心知自己不是敵手，于是裝出一副懵懂無害對複生前發生的事毫無記憶的模樣，與李松雲虛與委蛇。李松雲拿不定主意，最後只能将蕭晗收為徒弟，留在身邊教養。
陳碩飾演李松雲，負手而立，身姿如松，神色似是疏冷又似是慈悲，雖然沒有造型加身，卻當真有幾分超脫俗世的道骨仙風神韻。
“你可有名姓。”李松雲聲音清冷，不悲不喜。
“不曾……”少年縮着肩膀，聲如蚊吶。
“此處蕭草艾艾，此時天光未明，你從此就叫蕭晗吧。”
少年得了名字，面露喜色，又有兩分羞怯，臉上浮起一抹紅暈。抿了抿嘴唇，一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李松雲眼神微動，心中覺得眼前之人看起來少不經事，完全沒有窮兇極惡之相，加之形容消瘦，面色憔悴，心中不免有些憐憫。
“自此之後，你便是貧道的徒弟，若是你一心向道，師傅定會護你周全，如若心生悖逆，敢做下荼毒蒼生的惡事，為師也必定親手清理門戶。”
陳碩的臺詞功底極佳，聲音聽起來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咬字清晰，輕重緩急十分得當，字字句句擲地有聲。
少年聞言，雙眸中迸發出極亮的光彩，當即朝李松雲行了一個大禮。只是當他低頭時，眼中欣喜和孺慕的神色褪盡，瞬間變得冰冷，旋即又閃過一道狡詐陰狠的光，他嘴唇微勾，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那笑紋轉瞬即逝，瞬間消散，等他擡起頭，又成了溫和無害的信息模樣。
結束後，對方又像孫寧提了幾個問題，孫寧一一仔細答過。
“怎麽樣？”盧德文成名已久，年紀卻并不算很大，大概四十歲上下，身體壯碩，不像個文質彬彬的導演，倒像是個健身教練。
陳碩眼中透着贊許，雖然這場戲沖突不大，但是孫寧演的很細致，更難得的是他對蕭晗這個人物的理解很貼合編劇的初衷，要知道孫寧根本不可能提前了解整個劇本，對蕭晗的演繹，基本上靠的是個人的體悟，是個肯動腦子的。
“挺有靈氣，雖然演技還算不得爐火純青，但勝在細膩，眼神表現的十分動人，人物把握的也很精準，這個年紀很難得了。”
盧德文笑了笑：“能讓你誇上一句的确是難得。”
看了孫寧的表現，盧德文心裏也比較滿意，雖然演技還算不上超一流，但是孫寧勝在年輕，輕易就能塑造出少年感，更難得的是孫寧的眉眼生的很有侵略性，獰笑起來十分邪魅，這種既能塑造出少年溫軟，又能體現出邪魅張狂，使得兩者兼顧還不自相矛盾的演員簡直就像是為蕭晗這個角色專門準備的。
孫寧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入了導演和影帝的法眼，但是自己已經盡了全力，只能回去等候消息，出門的時候正好遇上在他之前試戲結束的唐斌。有種從考場出來，遇見老熟人的既視感。兩人相視一笑，倒是沒生出什麽彼此是競争對手的感覺。
“感覺怎麽樣？”唐斌很自然的笑了笑，顯得十分友善。
“總之是盡力了，看天吧。”孫寧擺了擺手，表示自己要聽天由命。
唐斌莞爾，“其實我倒是覺得，你的氣質和蕭晗十分相近。”
“斌哥是想說我像是個混世魔王嗎？”孫寧調笑道。
“不是，我只是覺得你身上的氣質很獨特，這個圈子裏有這種氣質的男星其實很多，但是沒有哪個像你一樣能把少年的青澀和張揚鋒利的邪魅氣質能糅合到一起的，更奇怪的是，你表情稍稍收斂，又能看起來十分的沉穩。之前我見你的時候還不明顯，但是現在卻是真真切切，看來你這一段時間功力精進了不少。”
孫寧低頭一笑，嘆道：“哪有什麽精進，無非就是為這紅塵俗世所累，稍稍的長了幾分心眼罷了。”
他說的似是而非，唐斌也不再去問，大家點到即止，将話題轉向別處。
原來唐斌試的只是一個配角，是李松雲隸屬門派掌管刑律的祭酒真人張旻，根本排不上名號，只能算是個小配角。孫寧有些不解對方明明這麽有實力，為什麽目标定的這麽低，他沒有開口問，怕駁了唐斌的面子，可是唐斌此人心思玲珑，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
“我已經在這個圈子裏混跡了六七年了，本事不大，不過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如果能試上張旻這個角色，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孫寧心中不由的感慨，唐斌實力不俗，外貌雖然稱不上一等一，确也是帥哥一枚，算是小有特色，可是他們第一次合作彼此還是戲份相當的配角，第二次合作他是男一，對方是戲份相去不遠的男二，可是又過了将近一年，在大制作裏，對方還是只能争取一下男配。孫寧從唐斌身上看到一絲無奈，無論哪個圈子都不可能是全憑實力說話的，或者說實力很多時候還包含了許多其他與自身專業無關的東西。孫寧拍了拍唐斌的肩膀，有心想要安慰對方幾句，卻發現彼此還沒有熟到那個地步，最後只說了兩句祝福的話也就分道揚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