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書房
次日,杜若笙要在紫荊園裏休息一整日,我的心情随之雀躍。
清晨,睜眼看到他的第一眼,只覺得世界美滿。不知有多久的時日裏,早上睜眼看到的只是雜亂的被褥,下一刻便會失落,總覺得哪裏空蕩蕩的,漸漸的我好像明白了,我內心的小房子裏住進了一個男人。
杜若笙在家中一般會穿的比較随意。
可今日他穿得很正式,高雅深沉的一套禮服襯得他身段筆挺,那一襲大黑色的中長西裝,加上棉白的襯衫,以及藏青色的領帶,顯得他文質彬彬又不失穩重。
杜若笙替我選了一件典雅性感的旗袍穿,旗袍顏色鮮豔,一穿上,曼妙的身姿顯現無疑,大腿根部露白的稍微有些多,一坐下來,側腿便涼嗖嗖的,我甚少打扮的這樣露骨過。
我疑惑他是否要帶我去參宴,小半會兒後,他執起我的手,走向奢華古典的書房內,平日裏的書房幾乎阻隔了我與他見面。
這是我第二次進來,裏面的裝潢價格不菲,偏時興化,沙發是素淨的真皮,辦公桌大約是金絲楠木的。
阿麼從前教我認過貴重的東西,所以那些物件的材料我了解一些。
紅豆杉的木桌上有一個喇叭狀的唱片機,喇叭上面的花紋雕刻的細巧簡潔。
杜若笙稍微一擡手,唱針便落到了黑黑的唱片上,唱針的旋轉下,黑片有節律的轉動着,慵懶魅惑的女子歌聲便從留聲機裏釋放了出來,伴随着一種“沙沙”的噪音聲,在空中起伏波動。
這首歌是夜巴黎的烏宛宛所唱,她是杜若笙旗下的歌星,烏宛宛如今賽過了麗珠,大放光彩,她為人處世從不得罪人,喜歡模仿白曼薇的風格,人稱小曼薇。
此刻,杜若笙将我領到了空曠的地板中央,他做出跳舞前的禮儀動作,注視着我,伸手邀請道:“趙小姐,會跳摩登舞?”
毫不猶豫的,我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裏,觸感甚是冰涼,他涼的像一樣金屬物件,他修長的手指又比女子光滑,除了某幾個地方有繭,看得出來那是經常拿槍的手。
我有些慚愧地告訴他,“你明知我不會,前幾次在舞會上笨手笨腳的,踩了你好幾次,差點給你丢臉了。”
杜若笙的嘴邊勾起無謂一笑,他拉起我的右手,扶着我的腰部,帶動着我開始挪步。他的嗓音醇厚溫柔,“那...我先教你跳正宗的維也納華爾茲,我在國外那會兒學的。”
我有自知之明道:“怕踩到三爺,所以要提前說個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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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笙緩慢地引導我,他遷就着我的每一次腳步,一本正經道:“嗯,笨者不怪。”
我嗔他一眼,無法反駁。
杜若笙有節律的舞動起腳步,他高大的身材,翩翩的氣度,如冠玉般的面容,像極了童話裏的優雅王子。他悉心牽着我跳舞,仔細的講解道:“節奏為中慢板,三四的拍子,以四分音符為一拍,每一個小節有三拍為一組舞步,每拍一步,第一拍為重拍,三步一起伏循環,但也有一小節跳兩步或者四步的特定舞步。”
我聽得稀裏糊塗,但是音符的拍子我懂得,畢竟我唱歌不賴,學聲樂的時候,鄭姐教的就是這種節拍。
杜若笙極其耐心的複述、解釋,他從不會以睥睨的态度問:你聽懂了沒?!而是以老師的态度來問:我講的清楚嗎?
我倒不會不懂裝懂,會實誠的告訴他,哪裏沒聽明白,也會把疑問提出來。
杜若笙有空的時間不多,他說今日一次性講一遍,重要的知識,下來他會寫在紙上,叫我有空了就來書房放留聲機伴奏,練習舞蹈。
他大概講述了華爾茲是通過膝、踝、足底、跟掌趾的動作,結合身體的運步、升降、擺蕩、傾斜、反身、橫步、流動性,重心的移動,然後帶動舞步移動。
前進或後退的腳一定要輕擦地面,前進時腳法是由腳尖到腳掌再到腳跟落地到全腳,後退時腳尖輕擦地面再由腳掌過渡到到全腳。
過程裏,我不小心踩中他的腳多次,最後,杜若笙索性讓我把兩只腳都踩在他的皮鞋上,他承載着我的重量一個人跳舞,讓我體驗了一場不間斷的華爾茲。
我依偎在他的身上,聞着淡淡的龍涎香,聽着他胸膛裏隐約傳來的心跳聲,我胸腔裏的那只小鹿仿佛被黑布蒙上了眼睛,它正在我的心室裏胡亂地四處沖撞,鬧騰。
杜若笙側重于講腳步,他講述摩登舞以腳步為宗旨,學會了,調節好身體的平衡節奏,差不多就可以了。
他用比喻來解說道:“華爾茲像海裏的深波浪起伏,你跳的時候,便想象自己是海水、波浪。”
我看着他脖子上突出來的喉結,傻問道:“你好不容易休息了,怎麽教我跳舞,不去睡覺嗎?”
他低眼瞧我,似笑非笑道:“你跟了我,以後參加宴會的次數不會少,上次你差一點踩掉我的鞋,我不想下次在外面,當衆被你踩掉鞋子,幹脆今日讓你踩個夠。”
我瞬間慚愧,笑哈哈道:“那,為了不讓三爺丢臉,我一定奮發圖強的學舞。”
他載着我一起舞動的連綿起伏,他的舞姿甚是輕盈,随着音樂漸快,我有些踩不住他的皮鞋了,跌倒的瞬間,我下意識扯住了他的領結。
因為兩雙腳連在一起,脖子的部位又容易被帶動,所以杜若笙重心不穩,踉跄了幾下。我的後背即将摔在窗臺上的時候,杜若笙的身子用力一轉,我便跌進了他的懷裏,穩穩的趴着。
我連說了兩句對不起,自責的站了起來,倏然間被他重新帶回了懷中去,他強健的手臂緊箍着我的身體,腰上的一雙大手勒得我很緊。
四目相投,他的眼睛仿佛是春日裏的一朵桃花,潋滟多情,柔和風流,他深深地凝望着我。
杜若笙稍微擡起下巴,含住了我的上唇,他微涼的大手從我膝蓋那處一路撫了上去。杜若笙的身體似乎在升溫,随之,我察覺他有了男人慣有的反應,于是,我局促地攥緊他的白襯衫。
杜若笙翻了一個身,他稍微挪幾步腳,把我輕輕地抵在牆壁上,他的舌長驅直入,第一次帶有侵略性地吻我。
杜若笙的呼吸灼熱濃重,他在我身上摸索着解扣子,那雙黑眸裏有一種與往常不一樣的東西,便是男人在歌舞廳裏消遣時而有的欲.望。
杜若笙将我橫抱了起來,他似乎要去卧房裏,我的脖子上濕熱泛癢,他的唇一刻也沒離開過我。
他抱着我剛剛走到門前,就聽門外有三下清脆的敲門聲,對方是個男子,聲音較為禮貌:“杜三爺,李某來早了,呵呵,能否進來?”
我很快記起了此人的聲音,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李先生好像是上次在西餐館裏,替杜若笙解過圍的男人,他當時也用筷子吃了牛排。
我瞟向身旁,杜若笙的面容陰雲密布,他的體溫好像變低了,杜若笙深吸一口氣,将我放了下來,他幫我理旗袍的時候,對門外之人盡量和氣道:“麻煩李先生稍等片刻。”
李先生隔着門說了一句可以。
杜若笙幽怨地盯着門,我匆匆的把旗袍理端正,他關掉了留聲機,才不慌不忙的打開房門。
門外立了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長相精明,眼尾褶子頗多,因此略微顯老,正是李先生。
李先生先伸手與杜若笙谄笑相握,再和我輕握了一下,算作寒暄。
杜若笙拍了一下我的臀,他在我耳邊低聲道:“你先出去休息。”
我應聲離去,李先生和杜若笙好像要談一筆生意,我則安分的回到房間裏看看書。
午飯時,杜若笙把李先生留下來用飯,飯桌上他們推杯換盞,談笑風生。李先生待杜若笙甚是阿谀奉承,幾句話裏總有一句馬屁,席間,李先生透露說:聶先生很欣賞趙小姐,在外論起杜三爺的新歡時,贊嘆聲不絕于耳,趙小姐有名媛之範啊。
如此看來,聶榮此人不虛頭巴腦,為人實在。我前腳剛答應他要替白曼薇說情,他後腳便在外頭宣揚我的好名聲,不過也說不準,是聶榮知道李先生今日要來,所以通過這種方式向我示好。
省城裏的男子,一個個皆不是省油的燈。聶榮待白曼薇的真情,日月可鑒,白曼薇總是讓我羨煞的那一個,不過如今杜若笙和我在一起,我已經沒了先前的嫉妒感。
管旁人待她多好,我眼裏只有一個杜。
等李先生走了以後,杜若笙又帶我上樓學跳舞,期間,他親熱我幾次,就是沒有再近一步。他的神情略微憋悶,有一種想吃又吃不了的感覺。
我隐約覺得杜若笙那方面有隐疾,許是他從前抽大煙的時候給留下的後遺症。
休息下來,杜若笙開始辦公了,他随意抽了一本書給我看,我坐到沙發上躺着看書。
偶爾看累的話,側頭瞄他一眼,不禁覺得生活甚為充實。今日天明氣清,如今近了夏日尾至,不算太熱,溫度恰宜。
明媚的陽光從窗外透進,灑了遍地金黃,辦公桌上的杜若笙認真的處理庶務,他偶爾蹙起眉峰,偶爾神情內斂,一切細微的表情在我眼底都能無限放大。
斜陽的烘托下,杜若笙宛若一顆會散發光暈的美玉,他細長的眉眼如柳如星,剛毅的側臉,獨特的神.韻,引人為之沉醉。
忽然,他擡眸,沖我翩若驚鴻一笑。我胸腔裏的小鼓又開始撲通撲通,止不住地敲了起來。
我窘迫地收回視線,專心致志地看書,幾分鐘後,辦公桌前的那人語氣抱歉道:“最近忙碌,陪你的時間不多,晚上不要等我,白天可以出去逛逛,你拍戲的事,我安排個人替你打理。”
我一瞬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安排誰?”
杜若笙唇角輕勾,眼神爍爍地看着我,他回答:“鄭玲,以後由她來安排你的事業,夜巴黎以後給小黎帶,鄭玲做事老練,眼光周到,我大材小用将她給你用,你可別讓我失望。”
鄭玲在夜巴黎絕對是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她的手段的确圓滑,人脈深廣,就是勢利眼了點,本性還是不錯的。我對杜若笙吞吞吐吐道:“把鄭姐給我用...我有些承受不起,她昔日是我上司啊。”
杜若笙擱下簿子,他的身體往後靠了一靠,斜着頭,挑眉道:“她是你上司,就承受不起?那你男人還是大老板呢,你難道日夜惶恐嗎?”
我摸了摸脖子,嘿嘿笑道:“這倒沒有。”
杜若笙拍了一下手掌,将兩手攤開,語氣随意道:“這不就完了,做人,不要去想承受不起,你該去想如何承載的更多。”
“嗯!三爺是有閱歷的哲理學家,該聽你的。”
杜若笙輕輕笑了笑,他拿過左邊的本子繼續辦公,杜若笙的神情慢慢變得嚴肅起來,他手上轉着一支黑亮的鋼筆,令人眼花缭亂,鋼筆在他手上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來回轉得無影無蹤。
下午發困,我把書本蓋在臉上,呼呼大睡。朦胧之中,身上多了一件外套,隐約聽見一聲嘆息:好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