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救
夜晚萬籁俱寂之時,唐衡端來飯菜來喂我,他看我的神情時而恍惚,時而認真。
我已餓得有氣無力,他喂我,我便吃,但是吃之前我定要讓他先嘗一嘗。
吃飽喝足,我不安地扭動着,渾身被粗糙的繩子硌得難受。唐衡坐在床畔邊,不言不語地看着我出神,看得我滲人。
幾分鐘後,我的皮膚被繩子給磨紅,我無奈地吐了一口濁氣,嫣頭耷腦地認命。
唐衡的身形微動,他似乎回神了,他一扯繩子将我拽了過去,我讪讪地笑:“我...我不動了,大哥,別生氣,我...我皮糙肉厚得過且過。”
出乎意料的是,唐衡竟默默地幫我解繩子,他的手繞到我身後解弄,那雙手臂避免不了地擁着我,我的頭極力向右偏去,不想碰到他的臉龐,一靠近他,我便渾身發毛。
許是想到他曾辣花摧殘手,雙手已然沾滿了女人的血,便從心底開始對他有着深深地恐懼。
身上一松,粗麻繩被唐衡扔到了地上去。他順勢将我推到床上躺下,親密地摟着我,他還在我額頭上缱绻一吻,我僵硬着身子,暗道:他該不會把女人睡了才去活祭吧?
我在心中哭天喊地,面上故作輕松道:“大哥,我一女孩子清清白白的,你...。”
唐衡當即打斷了我的話,他不鹹不淡道:“清白?臉皮夠厚,你跟過了杜若笙還敢跟我說清白?”
這話說的好像他才是正主,而我偷人了似的。我也知道不能同瘋子狡辯什麽,便應承道:“是是是,大哥說的都對,可是我習慣一個人睡,你在這...我睡不着。”
“睡不着?”唐衡的聲音尾調提高,“那麽,我們可以做一些該做的事。”
他欺身作勢壓來,我趕忙地搖頭改口道:“不不不,睡得着,我睡得着。”
唐衡不管三七二十一,埋頭強硬地非禮我,他又來解我的衣裳,我猛得一腳将他踹開,立時拔下簪子,就把簪子的尾部對準脖子一戳,毫無自知之明地威脅道:“你要是敢碰我,我就自裁。”
唐衡無動于衷地看着我,他突然把手伸過來稍微用力把簪子往裏一送,我的脖子就被刺破了點皮肉,我欲哭無淚。
唐衡一臉的冰冷,他低緩道:“你真的...想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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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露委屈,眼神可憐,硬生生地擠了一點淚花兒出來。“不了。”
唐衡的手徒然一松,他将我頭上的簪子悉數取走,并補充道:“沒收,免得劃傷了本少爺。”
我稍微碰了一下脖子上的傷口,疼得我呲牙。唐衡攜着幾支簪花跨門而出,不忘反鎖上門,我在屋裏四處尋找出口或是能藏身的地方。
最後我藏進衣櫃裏躲着,又拿起裏面的衣裳把自己給籠上,我低頭嗅了嗅,這些衣裳有一股子黴味,似乎放了很久,還有一點點的黑斑。
我的後背逐漸冒起冷汗,這難不成是...歌苓的衣裳?還是那些被生祭的逝者的衣物?心裏不禁瘆得慌,想開櫃門出去忽然又聽得外面傳來一聲“吱呀”。
于是,蹲在衣櫃裏一動不敢動,我深覺自己命途坎坷,能活到今日,實屬不易。我不斷地祈求杜若笙來救我,在雙手合十之時。
猝不及防地看見衣櫃的縫隙裏,有一雙略帶血絲的眼睛,正幽幽地盯着裏面。
我吓得險些大叫,忍不住地哆嗦身子骨,我捂緊了嘴巴,本能的不敢動。
我不動,縫隙裏的那雙眼睛也不動,唐衡實在比鬼還可怕,我的精神已是瀕臨絕望,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讓我率先敗陣。
我顫巍巍地伸手打開櫃子門,唐衡緩緩地起身,退後了幾步,又一動不動了。
我讪讪笑了笑,腿麻而且發軟,我的腳踏下去之時,控制不住地摔倒了。
我下意識地抱住唐衡的腿,他拎起我的衣領将我給提了起來,我巴眨着眼睛,笑哈哈地揮手:“暧,一看你就不是個會玩躲貓貓的人,我既然藏在了櫃子裏,你找到了,就應該把我找出來,不是像你那樣往裏面看的。”
我緩解氣氛的話似乎有點效,唐衡的唇角微微翹起,他的眼神清遠柔和,“嗯,以前跟歌苓玩捉迷藏的時候,我找到她,就這麽看着她,她每次吓得尖叫,然後出來打我一頓。”
此刻的唐衡似乎沒那麽恐怖了,我心一狠,以毒攻毒地尖叫一聲,接着胡亂地往唐衡身上打,我在他臉上啪啪打了好幾個巴掌,爽之。
唐衡沉着臉,将我的雙手死死反扣在了背後,他愠怒道:“你...,”半天,他蹦出了兩個字,“有病?”
我語氣無辜道:“我...是在幫你回憶幸福往事啊,怎麽把我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呢。”
“......。”
唐衡無言,他的嘴邊轉瞬即逝勾了一個弧度,他又把我送去了床上。
我急得滿頭大汗,于是跟他閑扯道:“那櫃子裏的衣服生黴,該拿出去曬一曬了。”
他瞥我一眼,別有深意地說:“你要穿嗎?就是幾個死人穿過的衣服。”
我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往牆角裏縮,尴尬的笑道:“不,我沒那喜好。”
唐衡過來擁着我睡覺,沒有再動我。我守株待兔地等他睡着,想等他睡後悄悄溜走,可他的呼吸很輕,平常也不愛動,就不知他有沒有在睡。
我慢慢地轉身對着他,他放在我腰上的手微微松動,等我轉過來後,他又摟緊了我。
他烏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瞅着我,我故意擡手把他的眼皮撫下來,像是在讓死人安歇一樣,我嘆息道:“歇息吧。”
他唔了一聲,逐漸抱緊我。
我裝睡了許久,大概有一個鐘頭,我睜眼後看見他閉着眼睛,就小心翼翼地扒開他的手,準備逃跑。
冷不防地聽見上方那人道:“幹什麽?外面有人守,別費力了。”
我硬着頭皮說:“人有三急,想方便。”
于是唐衡吩咐人帶我去一趟茅廁,他的确放心我在府裏走動,府裏的守夜人很多,幾乎每走一段路就有幾個壯丁。
逃出去無望了。
我随遇而安地與唐衡同床共枕,他沒再非禮我,我将就着歇息。
次日黎明聽得外面一陣嘈雜聲,還聽見了阿正疾言厲色地問話,我猛得驚醒,神色飛揚地從塌上坐起。
唐衡陰着臉,他皺緊了眉頭。
大門忽然被人撞開,迎面進來的是那襲不凡的身影,杜若笙一臉寒霜地立在門內,他的眼神深沉冷冽,鶴立的身段高大挺拔,他周身有一股風塵仆仆的氣息。
我來不及穿鞋,欣喜若狂地朝杜若笙跑去,雙腳才落地,就被唐衡扯住了衣服。
我眼眶發熱地沖杜若笙喊道:“三爺,你可來了,他抓我想拿我當祭品,我跟他是清白的。”
杜若笙腳步淩亂地上前來,他攥緊了我的手腕,想将我拉到他身邊兒去,背後的唐衡發力扯我,我便卡在了中間進退不得。
唐衡淡淡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哪會什麽都沒做?我這次帶趙绮君來,是想和她成親,你放手。”
杜若笙那張深邃的五官裏透着一股愠色,他尚能保持着理智,瞋目切齒道:“唐衡,別蹬鼻子上臉!自從歌苓沒了,你變得越來越離譜,我知道你想報複我,有什麽沖我來,別動我的人。”
唐衡抓緊了我的另一只手,他神色認真道:“杜若笙,這次我是認真的,沒有報複你的意思,對你來說這個女子也許并不重要,可對我來說,是難得一見,我低聲下氣的請你,把她讓給我,行嗎?過往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
杜若笙用力的把我往他那裏扯了扯,他蹙起眉宇,輕輕捏起我的臉東看西看,接着便對唐衡隐忍道:“她哪點像歌苓?這次的事我不跟你追究,是我欠你的,所以我忍你,我會幫你找一個跟歌苓長得像的女子,你松手!”
唐衡溫柔地看了我一眼,他搖搖頭道:“不,你錯了,皮不像,骨像,要空洞的軀體又有什麽意思?你的眼睛出名的毒辣,你選中了這個女孩子,又有多真誠呢?不就是拿她當工具,去擠兌白曼薇的地位嗎?”
杜若笙的面容上逐漸布滿了寒氣,神色森冷,銳利。他壓低了聲音,語氣強硬道:“唐衡,別逼我,我忍你,不代表會無限的忍讓,再不放手,別怪我不客氣。”
兩人僵持了沒多久,杜若笙一拳頭揮到了唐衡臉上,他洩憤地揍人,我看得爽之。
唐衡半點不還手,只是低低地笑着,他斜嘴挑眉道:“有種打死我啊,跟歌苓一起死在你手上,也算跟她成了對。”
杜若笙的身影一頓,他繃緊的拳頭青筋暴起,那張側臉灰暗難看,他戟指怒目道:“你閉嘴!!”
唐衡彎起嘴,神态有些瘋魔,他嘆息道:“怎麽,戳中你痛楚了?你不是對我很愧疚嗎,不是說要償還我嗎?給一個女人,有那麽困難嗎?”
杜若笙緊緊咬着齒關,他的臉色冷若冰霜,他緩緩直起身子,目光泠泠,抿嘴道:“當年的事本就是無心之過,與我并沒有太大關系,你怨我這麽久,我認了,可是你要再得寸進尺,別怪我從此翻臉不認人。”
言罷,杜若笙将我一路拽了出去,我聽見唐衡在身後歇斯底裏地吼道:“你還真是推的一幹二淨!你有本事把歌苓還給我啊!!”
唐衡的叫聲極度憤怒,他好像在砸屋子裏的東西,隐隐能聽見屋裏傳來噼裏啪啦的聲音。
我不由地抱緊了杜若笙的手臂,他的神色極差,臉上仿佛籠上了一層陰霾,令人生畏。我沒敢言語,默默地跟在他身邊走。
杜若笙這一回帶了一大群手下來,他們都穿着黑色中山裝,神色肅穆,步伐淩碎。而且目不斜視,沒有半點說話之聲,氣氛莊重規矩。
一路出了這座宅子,我才看清此處是個鄉鎮。
上車後,杜若笙疲憊地捏了捏鼻根,他把我攬到懷裏,将下巴磕在我的頭上,他的嗓音有些低啞:“對不起,連累你了。”
我立馬翻起眼皮,貼心道:“不關你的事,唐少爺腦子不正常,我們不跟他計較,那個...你看看我穿戴整齊,我真的是清白之身。”
杜若笙漆黑的眸子裏透着一絲溫柔,他揉揉我的頭,淺笑道:“我信你。”
他毫不猶豫的相信,叫我生出感動之意,旋即,我連忙問道:“對了,我失蹤你怎麽找到的?耽擱了進度,布先生他們可有生氣?”
杜若笙回想一下,沉吟道:“起初有點生氣,找的天翻地覆,後來許清河說唐衡來過,大家就開始擔心你了,我最初去了唐家找人,一無所獲,後來我想起唐衡在這小鎮上有一處密宅,就連夜趕過來了,這處宅子我從前找他的時候查過,只是沒打擾過他,所以他以為我不知道,我還真是擔心遲來一步你就變成祭品了。”
祭品二字,叫我哆嗦了一下,我又問道:“唐衡抓過幾個祭品?沒人管他嗎?”
杜若笙望着窗外,他側臉的輪廓有着淡淡的光暈,靜默了一會兒,他回答:“唐家給他撐腰,他殺人放火沒幾個人敢管,好像死過三個女子,其中兩個女子,我派人救下了,許清河也救過一個。”
歌苓的事是杜若笙的禁忌,我就沒有繼續問下去。
唐衡在這個小鎮上為非作歹,确實沒人敢管他,平民家的女兒死了,給點銀子就能安撫,悲哀。
從小鎮出去的路徑蜿蜒崎岖,比較隐秘,大半天才回到了省城內。
杜若笙先把我帶回了紫荊園修養,他說我受了驚吓,要我休息兩日。
布魯克那邊他會派人去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