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殺心
皇帝蹙眉,看着許言,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她曾經那樣溫柔,善解人意,如今卻變得這樣偏執,冰冷,讓他覺得深深的惋惜。
半晌,負責搜宮的侍衛回來,皇後臉上突然顯露出明顯的驚慌失措,侍衛将手上厚厚一疊的黃色冥紙呈上,皇帝随意翻了一下,卻臉色大變,一掌将冥紙盡數拍在地上。
冥紙輕飄飄如落葉般落到地上,王政君蹙眉看去,而跪在地上的趙氏姐妹卻眼明手快的拿起冥紙,不可置信道,“陛下,這上面不但有我們姐妹的名字,竟然還有,還有,陛下您!”
王政君大驚,細細看去,只見落到一地的冥紙上的确在趙氏姐妹的名字中夾雜着皇帝的大名。
“皇後,你!”
“是啊,”皇後突然凄厲的笑着,“我不但詛咒了趙氏,還詛咒了陛下!詛咒你不得好死!”她如鬼魅般睜着猩紅的眼眸,“你毀了我,是你害死了我的兩個孩子!”
皇帝緊抿着唇,還是不發一言。趙氏姐妹早就吓得站起身來,向後退去。
“陛下殺了我啊!我早就過夠了這樣行屍走肉的日子!”皇後說着站起身,仰天長笑着。
“你簡直瘋了!”王政君看向許言,向左右命令道,“快抓住她!”
許言被侍衛牢牢的抓住,嘴裏罵聲仍是不絕于耳。
“皇帝,你打算如何處理?”
劉骜頹然的嘆口氣,輕聲道,“皇後無德,心思歹毒陰狠,廢去皇後之位,遷往昭臺宮居住。”
王政君點了點頭,“就按你說的辦吧。”
侍衛拉着皇後退了下去,皇帝再不看衆人一眼,虛浮着腳步向外走去。
廢去皇後的當日,皇帝一日一夜未出宣室殿。王政君知道,皇帝心裏也不好受。幾十載夫妻,又有兩個孩子的牽絆,曾經的恩愛夫妻最終鬧到這步田地,令人唏噓感嘆。
是誰的錯呢?皇帝?還是皇後?已然說不清,在深宮裏,能守住自己的心,不随波逐流,不利欲熏心,才能長久的活下去,可是能做到這些的,又有幾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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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兩年無後,攝理六宮之事就落在兩位婕妤身上,皇帝試探着向王政君提到想封趙宜主為後時,王政君立時反對。但幾次三番後,皇帝态度懇切且十分堅決,王政君無奈,如今宮裏位分最高的便是這兩個婕妤,她也想過如許言,班恬這般從侯門世族中挑選一位皇後。可如今後宮混亂,婕妤嚣張跋扈,皇帝荒淫無道,召誰進宮,只不過都是多一個傷心人罷了,最終她還是妥協了。
皇帝日日沉迷飛燕掌中舞,合德溫柔鄉之中,王政君一如既往的安心禮佛,不問後宮之事。
長秋宮的太皇太後曾召見過皇帝與新後一次,對趙宜主倒沒有說什麽,只叮囑劉骜道,後宮無子,終究不是法子,彼時劉骜三十五歲,卻沒有子嗣。太皇太後叮囑道,讓他好好保養身子,早日為她生下一個太皇孫來。
劉骜從小備受太皇太後寵愛,又加上太皇太後幾次庇佑的關系,對太皇太後很是恭敬有禮,連連道,“知道了,記住了。”
可太皇太後終究還是沒能熬到看到太皇孫的那一天。永始元年,太皇太後,孝宣王皇後崩于長樂宮,與孝宣皇帝,漢中宗合葬杜陵。
同年,王政君從宣室殿的眼線中得知,宣室殿一位姓曹的宮人有喜。她大喜過望,縱然已經不抱什麽希望,可在聽到這個消息時,她還是激動的難以自持,當下命令道,“傳哀家的旨意,封曹宮人為長使,住在瑤臺,再領幾個得力的宮人前去照顧。”
王政君一心以為宮人出身,不受寵的長使不會得到她人的嫉妒與陷害,可王政君還是小看了後宮女人的妒忌與狠辣之心。
昭陽宮的趙合德得知此事,心裏很是不安,遂前去椒房殿與趙宜主商議此事,趙宜主驚慌道,“我們姐妹雖然受寵,但入宮三年都沒有子嗣,若曹長使生下皇子,以後沒準兒就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将來就是皇帝,那個宮女就是太後,到時哪裏還有我們容身之地!”
趙合德沒有主意,急問道,“那你說怎麽辦?”
趙宜主陰狠道,“當然是殺之而後快。”
趙合德一驚,“她可是太後下令庇護的,我們殺了她,太後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你傻呀,神不知鬼不覺的除去她,誰能知道?”
趙合德思索半晌,應道,“我知道了,瑤臺不過只有六個宮女在侍候,就算事情不成,一起殺了,毀屍滅跡,定是沒人能查出我們來。”
可她轉念又一想,道,“兩宮中布滿太後的眼線,若是讓宮中侍衛去辦此事,很快就會被太後查出來的。這可怎麽辦?”
“別驚慌,”趙宜主勝券在握,邪魅笑道,“那就不用宮中侍衛,用宮外的人不就行了?”
“宮外的人?怎麽意思?宮外的人怎麽能進到宮裏來?”
“你忘了,我以前與宮中一些樂師關系匪淺,若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告知他們利害關系,讓他們替我賣命,出宮采辦之時藏匿殺手進來,恐怕不是難事。”
趙合德自然知道姐姐以前便是□□放縱,情夫不在少數,與樂師之間的事她也知曉。可心裏還是沒底,“他們會舍命為咱們賣命嗎?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放心,他們一直将我放在心上,若是以□□之,再以重金相籌,他們肯定會答應的。”
“嗯,好吧,那我就等着姐姐的消息了。”
當晚,趙宜主便以賞樂為名,将以前最為相好的一名樂師召進椒房殿,告知思念之情。樂師看到以前的情人嬌柔妩媚的樣子,本就控制不住,加上如今趙宜主為皇後,讓這樣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匍匐身下,更有征服之快感。也再顧不得最後的那點懼怕之心,立時撲到趙宜主身上,撕扯糾纏,極盡床底纏綿。
事必,趙宜主才向樂師提起此事,樂師起先當然是抵死不應,趙宜主聲淚俱下,委屈道,“你只看到我身居後位,富貴榮華,哪知我心中苦楚,我沒有子嗣,若是曹宮人的孩子登上皇位,我到時定死無葬身之地。”
不想樂師卻道,“不會的,等皇帝死了,我就帶着你遠走高飛,到時你就解脫了。”
趙宜主心中暗罵,嘴上道,“皇帝不惑之年,等他死了我怕老就年老色衰了,曹宮人的孩子若生下來必是儲君,皇帝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不會再寵着我,到時将我棄之如敝履,我就再無容身之地了。”
樂師躊躇道,“宜兒,權勢榮華真的就那麽重要嗎?你就算失寵了,還有我,我定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
趙宜主看着他猶豫的樣子,最後心一橫,道“你若是不應,我就将咱們倆的事告訴皇上,所幸我也沒什麽好日子了,咱們就去陰間做一對鬼夫妻。”
樂師一聽這話,急了,他縱然喜歡趙宜主,但還不到為之舍去性命的地步,當下急道,“千萬別去,罷了,你跟我怎麽做,我就舍命賭一把。”
就這樣,半哄勸半威脅的,樂師算是答應了,趙宜主給了他充足的銀子,讓他只說出宮采辦,到時将殺手藏于箱內,運入宮中。
那樂師按照趙宜主所說,到城中的武館重金聘請殺手,然後将其裝入箱內,未免入宮時嚴查,趙宜主與趙合德更是提早到宮門等候,等樂師的馬車進來,便将飼養的貓放于草叢,命人都去尋找,這樣樂師便順利的進了宮。
是夜,為掩人耳目,趙宜主只命樂師一人帶着身穿宦臣服裝的兩個殺手去了瑤臺,為了斬草除根,又命他們務必将六名宮人殺死,永絕後患。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三人一個時辰後回來,大事已經做成。趙宜主大喜,命樂師回到樂府,深夜闕門下閘,留下兩名殺手,等待時機再送出宮。
兩名殺手見到美豔絕倫的皇後,頓起色心,但因剛殺了人,加上懼怕皇後威嚴,也只能看看,過過眼瘾罷了。
趙宜主豈會看不出他們的心思,自兩姐妹分宮而住後,皇上明顯喜愛更為乖巧的趙合德,她備受冷落,心裏也愈發空虛寂寞,遂也有心與這兩個體型健壯的青年一試,但現在顯然不是好時機,她還要留心着瑤臺那邊的動靜。
趙宜主笑道,“今夜恐怕會是個不平夜,若是瑤臺那邊被人發現本宮還有留心着,你們二人辛苦了,這功勞本宮定不會忘,定會重重犒賞你們。”
趙宜主一瞥一笑,傾國傾城,兩個村野莽夫幾乎是看呆了,只道,“皇後之命,我等不敢不從,定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趙宜主又是一笑,道“不用這般客氣,夜深了,本宮先帶你們去休息,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是,是。”兩個大漢連聲應着。
趙宜主将他們帶到一間密室,這間密室是歷代皇後供神禮拜之地,即使是椒房殿的婢女沒有皇後的命令也不得擅入,現在用來收留他們,定不會被人發現。
翌日,最先發現瑤臺慘狀的是前去送藥的小宮女,彼時天微亮,王政君還未起身,香蓮得知這個消息時簡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她不敢也不想前去将這個慘絕人寰的消息禀報給王政君。生怕她受不住。
可思考再三,皇嗣事關重大,她一咬牙還是掀開了厚厚的帷帳,叫醒了王政君。
“什麽事?大清早的趕來禀報?”
“太後,不好了,瑤臺出事了…”香蓮隔着帷幔輕聲道。
王政君心裏一驚,坐起身來,“發生了什麽事?!曹長使她…”
“昨日夜裏,曹長使和六名宮女全部…被人殺害了…”
王政君怔怔的坐在那裏,只有幾個字而已,卻字字如刀,割在她的心口上。她愣了半晌,才不可抑制的悲戚出聲,“這是怎麽了?怎麽接二連三的連個孩子都保不住呢…”
皇帝聽到此事,雖沒有多少傷心,但還是好一陣驚訝,随後命內廷監徹查此事。
椒房殿。趙宜主輕輕推開石門,進入密室,兩個人見到她立刻兩眼放光的站了起來。
趙宜主對他們熱切的目光視而不見,只冷聲道,“現在外面風聲緊的很。你們暫時還出不去,等過幾日,這件事銷聲匿跡了,本宮再想辦法送你們出去。”
兩個人聽了沒有心焦之色,反而是面露喜色,“一切就聽皇後娘娘安排。”
趙宜主輕輕點了點頭,複而看向地面。
一人再也控制不住走上來前,啞着嗓子道,“皇後娘娘怎麽這般落寞的神色?想必在宮裏過得很不舒坦,若是有用到我們兄弟的地方,娘娘盡管開口。”
趙宜主輕笑一聲,“我能有什麽用的到你們的地方,你們這樣的山野村夫,有的不過是蠻力罷了。”
“皇後娘娘這話就不對了,我們是山野村夫,但也是年輕的壯漢不是?陛下天底下就一個,可後宮的妃子這麽多,皇後娘娘難免寂寞…”
若是普通本分的女子聽到這樣輕佻的話定會翻臉,而趙宜主甚至連臉紅羞怯都沒有,只是淡笑着,似是挑釁又似是邀請。
男子又豈會看不出,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都是僥幸的狂喜,不再猶豫的步上前去,高大的身影立時籠罩在趙宜主嬌小的身上。
“長日漫漫,孤獨寂寞,縱然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也不過是個缺少關懷的女人啊…就讓我們兄弟代為犒勞犒勞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