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傅靖揚平日裏打游戲歸打游戲，但是他并不是很關心這些身外之事，甚至退役之後有點有意回避的意思，所以“開房”風波還是各種身邊人向他傳遞的消息。
事件中心的主角往往不關心事件本身，周圍人卻激動八卦的仿佛地下黨終于得到了不得了的情報，然後紛紛以關心啊看熱啊種種理由去圍剿主角。
叫傅靖揚沒想到的是，第一個向他打小報告的人竟然是自己的隊友。
“喂喂喂！”那個特別聒噪的聲音在電話裏響起，“老靖啊，聽說最近田園生活特別豐富多彩啊？也是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樹梨花壓海棠了一發？有這種勁爆新聞你竟然都不先跟兄弟我分享一下，哎，你一定是我不愛我了。遙想當初……”
當時傅靖揚剛醒，躺床上神兒都還沒回來呢，聽着對面一頓逼逼，自己愣了好半天之後才模模糊糊地問：“你說什麽呢？”
“說你竟然悶聲兒發大財不告訴我們一聲兒！喂，你是在役的時候掙錢不夠多還是你其實是因為搞P2P傾家蕩産迫不得已才退役的啊？你怎麽回事？就你這身家背景光環無數的，開個房怎麽也得凱賓斯基希爾頓威斯汀喜來登吧？你怎麽就帶着人家去了學校門口的日！租！房！你這一宿有沒有八十塊錢啊我說！”
“啊？”傅靖揚迷糊地抓着頭，對面說話的那功夫他已經從床上爬下來刷牙洗臉了，“什麽鬼？宋老遇，你扯什麽蛋呢？”
“什麽宋老遇？我靠！我又不是賣蟹煲的！”宋遇大叫，但是他有沒辦法，傅靖揚名字三個字，随便在中間加一個“老”字會念的更加奇怪，也顯得很傻逼。他就只能像是個老直男一樣喊傅靖揚“老靖”，然而傅靖揚呢？直接給他怼回來一個“宋老遇”，怎麽聽怎麽像俱樂部門口那個家賣蟹煲的宋老蟹。
因此，宋遇在NLD打了将近快五年的職業，但是從來沒有一次去過那家店吃飯。
“都差不多啦。”傅靖揚收拾完了自己，晃晃蕩蕩地回了房間，“不是，你剛剛說什麽呢？亂七八糟的我沒聽明白，你再重新講一遍？”
“你果然老了，我前一秒說的事情你這一秒就忘了，哎，可悲啊可悲，一代大神就此隕落！”宋遇說，“你跟你小女朋友開房的事兒被人捅出來了啊，群衆舉報，這次有圖有真相，你這幾年來各種沒影兒的風流韻事終于被抓住了！這人民群衆還能放過你？現在外面早就汪洋大海了！”
就這麽幾句話，傅靖揚就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開房肯定就是那次他和霍真真去做社會調研的那次了，但是這未免也太巧了吧？難道人走背運真的喝口水都塞牙？
“有多汪洋大海？”傅靖揚問。
宋遇說：“就是任憑你意識再怎麽**走位再怎麽風騷都出不來的那種汪洋大海。”
“哦。”傅靖揚淡淡地應了一句。
“什麽？我說了這麽多你就回我一個‘我知道了’？”宋遇又開始大叫，“傅靖揚你個大渣男負心漢！對得起我這點電話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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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包一年電話費。”傅靖揚十分闊氣，“我什麽人，你不清楚麽？”
“切，沒意思。”宋遇不言語了。
他和傅靖揚是同時期從青訓隊進入職業俱樂部的，兩人從職業生涯的第一天開始就在打邊路組合，一直打到傅靖揚退役。傅靖揚所有擁有的榮耀，宋遇也一并擁有過，這對組合一個擅長正面攻堅，一個擅長側翼突擊，他們是職業賽場上最為兇悍的火力輸出，有時候比賽中的關鍵賽點就是以他們的邊路突圍帶動的。
傅靖揚最擅長使用獸王獵人溫薩雷，宋遇的代表英雄則是暗夜荊棘卡洛琳，因為職業特性，這對雙人路組合有一個非常別致的名字，叫做“槍與玫瑰”。這也正應了兩個人賽場上的風格，傅靖揚暴力，宋遇風騷。
但兩個人能夠成為至交好友還是因為兩個人臭味相投——一個騷浪一個賤浪，那可真是雙賤合璧舉世無雙了。有時候連隊友們都受不了他倆那堪稱捧逗的碎嘴子樣兒，太油，也太膩。
不過表面上，“槍與玫瑰”是黎明之地項目中擁有極高統治力的組合，在玩家心中也是威武霸氣的象征。當然了，在各大贊助商眼中，這對組合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搖錢樹的意思，最風光的時候兩個人的代言費都快趕上娛樂明星了。
畢竟人家的冠軍是實打實的成績，而且難能可貴的是，兩個男孩子身材樣貌都不差，一個酷一個俏，又總是出雙入對的，一加一大于二，王道粉絲亦是汪洋大海。
傅靖揚退役的時候，不光他自己的粉絲在哪兒捶胸頓足，宋遇的粉絲也是怒罵傅靖揚不負責任，兩個人的CP粉更是腦補傅靖揚始亂終棄宋遇苦守寒窯十八年的悲情狗血大戲。
不過這些都是人民群衆茶餘飯後的八卦了。宋遇對于傅靖揚的了解已經到了傅靖揚翹個尾巴他都知道傅靖揚要放什麽屁的程度，所以他開玩笑歸開玩笑，傅靖揚只要随便說一句“你了解我的”，那宋遇就明白這一切可能都是誤會了。
然而一個人不可能真的完全了解另外一個人，脾氣秉性方面是可以通過日夜相處摸透的，總會有一些誰都看不透的問題，比如傅靖揚為什麽就退役了，宋遇也想不明白。
至交好友從來不廢話多問，特別是這種涉及人生道路的決定。
“你今天不訓練啊？”傅靖揚随便問了一句。
“你是不是過傻了？”宋遇說，“今天是禮拜四，去打客場剛到人家的地盤，這不還沒倒時差呢就給你發來愛的關心慰問了。”
“我頭一次聽說一個多小時的飛機也要倒時差的。”傅靖揚看了一眼時間，愣了一秒，忽然大叫一聲，“我靠完了完了！”
宋遇問：“怎麽了？意外懷疑了？”
“我今天有課！媽的幾個臭小子一個都沒叫我！”傅靖揚飛快的穿好衣服跑了出去，“回頭有時間再聊！挂了！”
“哦你記得我的全年電話費啊！拜拜親愛的，mua！”宋遇還給他末了來了一個濕吻。
傅靖揚風風火火跑去教室終究是也沒趕上第一節 課，他揪着那三個貨質問怎麽沒叫他起床，季小川弱了吧唧地說是因為傅靖揚睡太死了他們覺得傅靖揚最近可能有點累，想着這節課翹了也沒什麽，就沒打擾傅靖揚。
有點累——季小川那張純潔的嘴裏說出這樣飽含深意的三個字，不由得叫傅靖揚都眼皮跳了跳。
再一看方遠和孫宇恒，傅靖揚問：“你們都知道了？”
兩人齊刷刷的點頭。
他這邊倒還好，沒人敢當面開玩笑，可霍真真那邊就真的刀山火海了——沒人知道那個人是霍真真，但是她自己知道啊，這難道還不夠她癌症複發的麽？這個消息還是她在網上一起H2O的基友們告訴她的。當然人家并不是來指認她，而是看笑話一樣地跟霍真真說，诶你看靖狗，終于翻車了吧！
大家是想跟她分享快樂，可是霍真真感覺不到快樂，她都心态爆炸了。
“也許……是什麽誤會呢？”霍真真顫抖着雙手打字，做最後的掙紮，“他不是一直都沒有什麽确鑿的把柄麽，怎麽這次……”
“怎麽可能是誤會啊！都有圖有真相了！”
“是啊是啊！以前沒什麽錘子肯定是有俱樂部公關，這次他都退役了，當然沒人管了啊！”
“你不是最讨厭他的麽？怎麽這次還替他找起理由了？”
“沒有沒有！我就是多設想一種可能，靖狗這就是咎由自取！他最好早點原地爆炸上課遲到考試挂科這輩子都畢不了業！”
衆人啧啧感慨，這才是傅靖揚頭號黑應有的姿态。只有霍真真心裏清楚，她說的都是真的，她現在确實很想親手弄死傅靖揚，并且她是有作案條件的。
網絡上還在沸沸揚揚，傅靖揚的女友粉各個哭天喊地，發誓要人肉出來這個搶了他們老公的賤人是誰。而且就看那個小旅館的配置，很明顯傅靖揚就是随便玩玩。
這種事情當事人不出來說話，爆料的人沒有後續，那就只能針對歷史資料各方掐架了，而且傅靖揚從去年年末退役到今年，雖說血雨腥風體質還在，但終究不是正當紅的時候了。而且很莫名的，這一次知名靖黑十三哥沒跳出來說事兒叫大家非常意外。還有好多好事者在十三哥的社交平臺下面紛紛留言求十三哥寫長帖分析分析這背後的種種暗線，八一八傅靖揚的花邊新聞。然而十三哥就跟死了一樣，毫無動靜。
他能有動靜麽？他現在是輿論八卦事件中心本人啊！跳出來這不自己搞自己麽？
霍真真覺得自己還沒精分到這個程度。
她很惶恐，非常惶恐，生怕被別人知道那個人是自己。雖然她和傅靖揚之間清清白白天地可鑒，但是說出去誰信啊？
人生難道就這麽完了麽？霍真真眼前仿佛一片黑暗，她才十九歲，為什麽要承擔這個年紀不應當有的刀山火海！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傅靖揚站在教學樓之間的小花園裏來回溜達，這裏是教學區，也不開放自習教室，晚上沒什麽人會來。這樣一個黑暗偏僻的地方很容易叫人聯想到什麽校園恐怖靈異事件，不過傅靖揚是個标準的無神論者，非常坦然的站在哪裏。
也有可能是仗着藝高人膽大就是了。
牆角有個影子晃動，傅靖揚看了過去。他動态視力極好，一眼就定位到了目标。
“喂，小結巴。”他說，“做賊呢啊？捂的這麽嚴實？”
“你還要不要臉了？”霍真真躲在牆後确定沒什麽人才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她帶了帽子圍巾，大圍巾捂住了半張臉，看不清模樣。
“你……不用這樣吧？”傅靖揚指着她說，“是不是未免有點太小題大做了？你也不怕被自己憋死。現在這裏沒人了，圍巾放開點吧。”
霍真真很是配合的扯下了圍巾——裏面有一個口罩。
“你行。”傅靖揚雙手抱拳表示佩服。
“傅靖揚！”霍真真壓低聲音說，“是你說舉重世界冠軍不會被認出來的！現在好了照片被貼的滿天飛！我還做不做人了！”
“我又不是舉重的！”這亂七八糟的帽子扣下來傅靖揚也不認啊，“這種事情我能預料到麽？”
霍真真本想破口大罵一番，但是想來想去除了洩憤之外并沒有什麽積極的意義。她三斤半夜把傅靖揚叫出來是為了商量對策的，不是來吵架的。
不生氣不能殺人殺人犯法。
“那你說，現在怎麽辦？”霍真真深呼吸，讓自己保持心平氣和的狀态，“事情都出了，肯定得有個公關措施吧？靖神不能平白無故就受這種诋毀吧？”
傅靖揚笑道：“我平白無故受到诋毀還少了？”
“這能一樣麽？”霍真真說，“以前都是你一個人的事兒，現在還連帶我一個無辜的受害者！這要是哪天我被你的女粉人肉了可怎麽辦？我還沒男朋友呢，我不想死這麽早。”
“可是我覺得好像真真學姐這麽鐵血的直男似乎也不需要男朋友這種擺設吧？”傅靖揚說，“你是不是追求有點太低了？”
霍真真攥着拳頭：“你才是直男！”
“是啊我就是啊。”傅靖揚理所應當地回答。
霍真真拳頭還是捏着的，只不過她忍住了，又是一個深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別太猙獰：“行，不吵架。我就一個訴求，希望你能出來澄清一下，這個不過分吧？”
“不過分。”傅靖揚掏出來手機編輯好了一段非常官方套路的話，手指懸空在發送鍵上，忽然對霍真真說，“我幫你澄清了，你就沒點什麽表示麽？”
霍真真說：“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什麽行了吧？給你放一噸糖。”
“那你可太客氣了。”傅靖揚仿佛又想起來什麽，“你剛剛是不是說，我不能受這種平白無故的诋毀是吧？”
“是。”霍真真說，“你就是一朵純情可憐風中搖曳的小白蓮。”
“可以可以。”傅靖揚說，“吃的我要，但是還有件事兒你得答應我。”
“後面的分析報告和論文我一個人全包了！”霍真真覺得自己已經非常有誠意了，如果傅靖揚還糾纏不放的話，她就回去發帖挂他。
“這個倒是不用。”傅靖揚慢條斯理地說，“咱們來交換吧。我發一個澄清帖，你也發一個澄清貼。”
霍真真說：“我就是個不配有姓名的受害者啊，我澄清什麽？”
傅靖揚笑意更深：“很簡單的。你就說其實這麽多年呢，傅靖揚一直都是你非常欣賞的選手，傅靖揚就是你心中永遠的世界第一。我數數啊，加上标點符號也不超過140字，嗯，就用你‘十三哥’那個賬號發吧。”
這是一個十分晴朗的冬夜，連霧霾都沒有，霍真真的腦子卻在這一刻五雷轟頂。
人生中的尴尬分很多種，比如在網上忽然被喊真名，再比如在現實中忽然被喊網名。兒這兩者都在霍真真身上前後腳的發生，給她的尴尬癌晚期造成了的巨大的病情推動。
霍真真想死，真的很想死，她現在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睛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眨了，身體僵硬，腦子卻是一半死于尴尬絕症，一半僅有的思考能力自救一般的想傅靖揚怎麽知道的。
難道是那次上課的時候被傅靖揚瞥到了手機屏幕？這尼瑪什麽鐳射眼視力啊！
“咳咳。”傅靖揚知道霍真真的毛病，他也不着急叫霍真真重啓，而是看着手機念道，“王朝尚未隕落，那個男人卻率先滾蛋了，記傅靖揚生平二三事。這個應該是我退役那會兒寫的吧？內容提要，第一，傅靖揚初入職業聯賽，第二，如何快速上位，第三，冠軍雖在，然而傅靖揚真的名副其實麽？哇哦你這個第三寫的好，宋老遇一定特喜歡看……”
“別念了！”霍真真像是被人魂穿一樣地大喊。
傅靖揚也被她吓了一跳，看着她發愣。
霍真真雙目直視傅靖揚，傅靖揚也看着她，不過他以為霍真真要發難，神經很緊繃，做好了随時跑路的準備。沒想到霍真真卻掏出了手機飛快地敲了幾個字，然後把屏幕轉給傅靖看。
登陸的是十三哥的賬號，輸入的內容是“傅靖揚臭傻逼，在學校組小團體拉幫結夥還騷擾女同學，我已經掌握了實料，感興趣的點贊”，然後她非常決絕地就點了發送。
“我靠你這麽狠的麽？”傅靖揚也驚了，“硬氣硬氣。”
“男人，我勸你別激怒我。”霍真真宛如霸道總裁一樣狠戾地對傅靖揚說，“你滿意你看到的麽？”
傅靖揚特別配合地點頭：“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