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楊翊在睡夢中就感覺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睜開眼一看果然是尤烜。
尤烜坐在床邊,平靜地盯着楊翊,許久之後才問:“吃點東西嗎?”
楊翊沒胃口搖瑤頭,意外地發現自己身上的束縛沒了,深深地看了尤烜一眼,道:“把手機還給我。”
尤烜不為所動。
“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去上班了。”
“我幫你請了假。”
楊翊從床上坐起來:“尤烜,你不可能一直關着我,別鬧成這樣,從早到晚守着防着不讓我跑不累嗎?”
尤烜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我要是放了你,你還會回來?”
楊翊沒答,只喊了一聲:“尤烜。”
聲音裏透着無盡的難過,被綁|架脫險回來之後楊翊說兩人分開冷靜一段時間,但尤烜絲毫沒有願意冷靜的樣子,他根本沒讓楊翊離開,用最惡劣的方式囚|禁了楊翊。
尤烜一刻不停地盯着楊翊,大多數時間兩人都相對無言,偶爾尤烜會抱着楊翊跟他講幾件辍學之後的事,稀稀落落的,想到哪講哪,有時候也會說未來他們要買個帶庭院的房子,養花養草,如果楊翊願意的話還可以養幾只貓貓狗狗。
楊翊從來不會回應,他掙紮過,也試圖逃跑過,但尤烜不是好應付的,從來不會留空隙給楊翊。
幾天下來,兩人都憔悴了很多。
尤烜是昨晚猛地發現楊翊的狀态已經到了很差的地步,為了防止楊翊逃脫,尤烜控制了楊翊的進食量,楊翊自己也有些厭食吃什麽都惡心,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傷害之下楊翊瘦了,臉色青了,眼裏都是血絲,好不容易養出來的那點精氣神統統都散了。
尤烜慌得趕緊解開了所有的束縛。
聽到楊翊被誤打誤撞綁走之後,尤烜差點瘋了,可一轉眼自己又将同樣的傷害施加在了楊翊身上,甚至可能更為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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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烜看着楊翊,片刻之後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尤烜走出房間,過了一會回來将楊翊的手機和證件還給他,等楊翊伸手接過去之後尤烜突然一把拉住楊翊的手臂。
楊翊穿的睡衣是長袖的,随着手的起起落落隐約可見手腕上的勒痕——這是這幾天尤烜弄出來的。
尤烜輕輕摩擦着楊翊的手腕,放在嘴邊吻了一下:“疼嗎?”
“不疼了。”
尤烜沉默了好久,“什麽時候搬?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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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瑞林他們白忙活一個晚上,從業多年第一次面臨這種情況,但好歹被害人順利脫險,他們對楊翊也沒有什麽怨言可說。
至于兩個綁匪被顧瑞林他們抓了回去,非常流暢地招供出幕後主使尤殊——這倒是為尤烜省事了。
顧瑞林還是懷疑這事跟尤烜脫不了幹系,但怎麽查都沒查出來尤烜參與其中,反倒是尤烜被敲詐還算是個受害人。
尤烜提交了很多關鍵性證據,将尤殊所有開罪的可能性斬斷。
這次的綁架,還有之前試圖□□,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尤殊。案子辦得很順暢,不需要太久就能移交檢察院起訴,證據确鑿、數罪并罰……尤殊這一次是真要把牢底坐穿了。
其他人還能八卦一下這對父子的是非恩怨,楊翊聽說之後卻只能感嘆一聲,尤烜做事狠絕,一出手就一定要把對方打到毫無還手之力。
楊翊從尤烜家裏搬了出來,面臨無處可去的窘境,只能感嘆做事留一線,真的不能将自己的退路給鎖死。
最後與何爾商量之後,他們處理了一些家具,然後楊翊住回了他原本的房間,這間房之前是用來堆放家具了。
雖然楊翊的居住空間被壓縮到了一間小房間,但他倒不會覺得憋屈難受,每天照常上班下班、看書學習。
另外書畫室發展良好,學生雖然還不算特別不多但也足夠他們盈利了,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的趨勢。
他們考研打卡群還是繼續,群員非常活躍,到這個時候每天學十幾個小時的大有人在,據說還有個人每天四點多起床背書。
楊翊依然是學習時間最少的一個。
有天李賓燕法官看楊翊憔悴得不行,主動問他是不是學習太緊張了。
楊翊照實說了自己憂慮。
李賓燕勸他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然後指點迷津:“你可以請一個月的假。”
這是什麽騷操作,這麽長的假都能被批準?這可不是我認識的中院!楊翊在心裏發出土撥鼠尖叫。
“不要太吃驚,其他庭有書記員請過,你可以考慮一下。”李賓燕道。
楊翊嘆為觀止,“但我請一個月的假庭審筆錄誰來做?還有卷宗要整理。”
“庭審筆錄找人替一下就行,至于卷宗可以等銷假之後再補。”
聽起來可行度還挺高……只是楊翊沒想到竟然是由李賓燕來跟自己提議,自己請假受影響最大的絕對是身為法官的李賓燕。
楊翊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感謝她,“李姐……謝謝……”
李賓燕溫和地笑笑:“沒什麽,我把你扣着做一輩子書記員有什麽意思,有機會當然要争取,看着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想能幫你一把是一把。”
李賓燕真的是個溫和到骨子裏的女性,楊翊從來沒有聽到抱怨過法院事務繁多,也沒有見過他跟別人起糾葛,對楊翊也是一向寬容,從來沒有責罵過楊翊。
聽說李賓燕法官有一對雙胞胎小孩,正是四、五歲的年紀,有這樣溫柔的一個母親,她的小孩應該能有一個穩定安逸充滿愛意的成長環境。
楊翊順利請到考前一個月的假,這段時間各個學校也臨近期末考試,來書畫室的學生少了,楊翊也落得個清靜,能更安心地投入學習中。
雖然人少,但何爾還是要每天過來守着,以防萬一發生有學生過來卻沒有老師的尴尬場面。
于是他就承包了做飯洗碗這些事,雖然廚藝不過關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個菜,但也是幫了楊翊一個大忙。
轉眼就到了十二月月底,楊翊順利上了考場。
考完楊翊銷假回去上班,大出血請民四庭所有法官跟書記員吃飯,有些人有事沒來,但也有十幾個人了。
選飯店的時候楊翊看似淡定,其實懸着一顆心,最終同事們拍板定下去吃雞的時候楊翊送了口氣,沒選三味就好。
吃完飯,他們幾個男書記員送女孩子們打車告別之後再各自回家。
何雲建還沒有盡興,非要拉着楊翊再去喝一杯,名義上還說是要讓楊翊解壓放松。
楊翊左右沒有什麽事,就跟何雲建去了。
他們選了一家小酒吧窩在角落喝酒,何雲建喝着喝着又開始感嘆,拿了點傷春悲秋的氣質出來,“生而為人真是太苦了!”
楊翊默默喝酒。
何雲建繼續,話題天馬行空,從法院的工作繁重再到家裏的壓力,說着說着他猛地灌了一口酒,“我前幾天還看到,像書記員這種程度的工作在未來很有可能被人工智能所取代……我就一直在想,我們特麽到底在做些什麽?在未來我們是不是連容身之地都沒了?”
楊翊沒想到平日快樂得跟個小傻子似的何雲建還會想這些,但人工智能什麽的楊翊也沒有了解過,也只能避重就輕,“總會有出路的。”
“是啊,總會有出路的。”何雲建扯着嘴角附和了一句。
等他們喝完已經過了十點,其實也不算晚。
何雲建醉得又哭又笑,還有能力拉着楊翊說:“你不能把我扔着,我被撿屍了怎麽辦?”
楊翊好言安慰:“不扔不扔,我會把您老人家安安穩穩地送回去。”
心裏想:誰都不想撿你的屍。
結了賬,楊翊費了點力氣把何雲建架了出去,站在路邊打車。
車還沒打到,何雲建又扒着垃圾桶哇哇一通亂吐。
楊翊又只能先跑去路邊的便利店買了水和紙巾給何雲建,吐過之後何雲建好像清醒了幾分,看看楊翊塞給他的東西,還說了一句:“被風一吹就想吐。”
“嗯,你漱漱口,漱完我送你回去。”
何雲建乖乖漱口。
楊翊手機裏沒有打車軟件,還好這裏不算偏僻,攔個出租車不難,楊翊繼續伸手攔車,一輛黑色的奧迪緩緩靠邊停下。
是不認識的車,但楊翊用腳也想得出來裏面坐的是誰。
車窗降下,尤烜的臉色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平靜無波,“我送你?”
說得像是久別重逢的舊識相遇,禮貌性地問上這麽一句。
楊翊:“不用了,還有個朋友。”
何雲建這會也非常識相地湊了過來,嘿嘿一笑打了個酒隔:“對,還有個朋友。”
尤烜意外地堅持:“一起,先送他再送你。”
“真不用了,我們打車不麻煩,這裏不能久停。”楊翊道,言下之意就是讓尤烜趕緊走人。
“這條路晚上挺亂的。”
關于這一點楊翊也有所耳聞,但現在還沒有到深夜,周圍看着也挺平和的,再者說他們搭個車就走了不會停留。
楊翊覺得風險無限趨近于零。
尤烜見楊翊不為所動,只能飽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開車走了。
何雲建這個醉鬼還記得尤烜,“嗝~這個人不是跟你認識嗎?是不是你男朋友鴨?”
楊翊不答,攔住一輛出租車先将何雲建塞了進去,再自己跟着上車。
問出何雲建的家庭住址又費了些時間,但總算是平安将何雲建送回了家。
何雲建跟父母一起住,他媽媽千恩萬謝接過何雲建帶了回去。
楊翊又再自己打車回家,好不容易才折騰到家,結果發現有個人家門口站着個人抽煙。
“有事?”楊翊在尤烜旁幾步遠的距離停下來問道。
尤烜看過來,“你……”
他明顯是有話想說,最終卻沒能說出口,停頓了好久這句話變成了:“你考試怎麽樣?”
“還行吧,我也不知道。”楊翊道。
“你會考上的,你這麽努力。”尤烜完全沒了往日處事不驚的姿态,說出的話也是又無力又蒼白。
楊翊在“借你吉言”跟“謝謝”之間稍微糾結了一下,“……謝謝。”
“那我先走了,你有事再給我打電話,我號碼不換。”
兩個人之間實在無話可說,尤烜也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堵在楊翊家門口,只能主動讓開。
楊翊敷衍地點點頭,一看就知道他絕對不會再打的。
見尤烜把門讓了出來,楊翊開門進去。
尤烜在門外看着楊翊,慘慘一笑:“我等着你。”
楊翊突然頓住,轉過身來。
尤烜:“!!!”
楊翊單手扶在門上,“我家的鑰匙……你方便的話還我一下,省得我換鎖了。”
換鎖也不便宜。
尤烜愣在原地,半天才說:“沒帶。”
“那你有時間的時候幫我發個快遞,到付就行。”
楊翊關門,徹底隔絕了尤烜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