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烤面包(修)
黑藍的夜空下, 星光如炬, 遠山的輪廓嵌在夜幕中,成了一段起伏的黑色的剪影。幽綠的螢火蟲在花蕊中安眠, 夏語冰坐在盤根錯節的榕樹下,大黑龍盤旋着修長矯健的身軀,溫順且安靜地匍匐在她身邊, 一人一龍在深谷夜幕下定格成一大一小的兩個黑點。
自從剛才林見深說他沒穿褲子後,夏語冰就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連瞄他的眼神都小心翼翼的, 點到為止, 生怕看到什麽少兒不宜的東西。
深山裏幽冷無比,風帶着刺骨的寒意,夏語冰身上那點長途跋涉的熱度退得一幹二淨,也不敢再催着林見深回家,只是偷偷地搓了搓雙臂, 打了個寒戰。
正冷得直哆嗦, 卻見頭頂一片陰影籠罩, 龍的黑色羽翼張開, 如一片溫暖的黑雲罩在她身後,為她遮擋夜裏刺骨的寒風。
夏語冰扭頭,就看見大黑龍閉着雙目,悠閑自然地張開翅膀,将她小心翼翼地護在羽翼下。溫暖的羽毛拂過手臂,夏語冰心中一暖, 索性将龍的翅膀當做沙發靠墊,靠在了他的臂彎中。
大黑龍似乎被她的動作驚到了,翅膀上的流金的羽毛一根根豎起,睜開眼睛瞅了瞅她。
夏語冰從來沒有聽說過“應龍”這種生物,雖然生着羽翼,卻與西方傳說中的惡龍大不相同。林見深的真身修長有力,鱗片宛如嵌着金絲的墨玉嚴密排列,威嚴且華貴,如果換個顏色,倒讓她想起了一部著名動畫片裏的男主小白龍,可又偏偏生了對大翅膀,奇奇怪怪的。
經歷了幾天時間的沉澱,夏語冰已經說服自己接受另一個和科學截然不同的靈異世界,最初的恐懼和慌亂褪去,剩下的就只有對林見深的無限興趣。
她扭頭,用手去摸他龍脊上橫生的羽翼,摸到鱗片和羽毛相接的地方,她就新奇地叫出聲來,像是發現了一個什麽好玩的玩具。
林見深被她摸得發癢,抖了抖翅膀,從喉嚨深處含混地說:“別動手動腳。”
夏語冰一點也不怕他,反而‘咦’了一聲,問道:“原來你也怕癢的嗎?我還以為你鱗片這麽硬,應該是沒感覺的呢。”
林見深沒說話,趴在長滿了野雛菊和花菖蒲的草叢裏看她,擡起翅膀輕輕一扇,将她扇得朝後仰倒,然後又在她後腦勺落地前用翅膀兜住她。與其說是懲罰,不如說是玩樂。
夏語冰從他翅膀裏爬起來,又作死地去撓他翅根處的鱗片,于是又被翅膀溫柔地扇倒。接着,她又爬起來作亂,兩個人樂此不疲地鬧騰,笑聲在空寂的深山中回蕩。
夏語冰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她只記得昨晚的星辰很亮,月光柔和,林見深的翅膀十分溫暖,不知不覺閉了眼,就陷入了深沉的夢鄉。
睡夢裏,有翅膀扇動的聲音和輕柔的風聲,像是一首搖籃夜曲。
醒來時,睜眼看到的就是卧室裏熟悉的擺設:老床,粉色系的被褥,漆花矮櫃,書桌上淩亂的畫稿和各色充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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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恍惚了一瞬,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猛然坐起下床,一把擰開卧室的門,朝外喊道:“哥!”
對門響起了沉穩且緩慢的腳步聲,過了一會兒,對面卧房的門才被人從裏頭擰開,林見深穿着居家的純棉短袖,頭發翹起一縷,擡起冷清深邃的眉眼來,不太自然地哼了聲:“幹嘛?”
原來昨晚的一切不是夢啊……
夏語冰長松了一口氣,懸起的心總算落回了肚裏,笑吟吟地說:“你真的回來啦!”說着,她又想起了什麽似的,摸了摸手肘和腿上的擦傷,疼得‘嘶’了一聲,“好疼!看來真不是做夢。”
林見深轉身進屋,不一會兒拿着棉簽和藥水出來,遞給她:“自己塗。”
夏語冰接過藥水,回屋拿了一套幹淨的衣服,說:“我先洗個澡,昨□□服都沒來得及換,髒死了。”
“昨天看你睡得太沉,就沒叫醒你換衣服。”林見深側身給她讓路,想了想,又叮囑道,“注意傷口別沾到水。”
“昨晚在夢裏,好像聽到了風聲,你是飛着帶我回來的嗎?”
聽到她發問,林見深點頭默認。
夏語冰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進了二樓過道盡頭的浴室,想起什麽,又拉開門笑道:“那天晚上我的手腕扭傷,你給我舔一下就好了,昨天怎麽不賞賜點龍涎啊?”
話說出來才覺得太過于親昵暧昧,她臉上有些燥熱,又将腦袋縮回去,一邊揉着散亂的頭發一邊咕哝:“當我沒說。”
關門的一瞬,聽到林見深低聲說:“髒死了,鬼才舔。”雖然語氣嫌棄萬分,可夏語冰分明聽到他是帶着笑說的。
夏語冰也笑了,對着浴室的鏡子拆下皮筋。片刻,她拉開門伸出腦袋,四處張望了一番,見到林見深站在樓梯口的過道上,才放心地籲了一口氣:“哥,這回不走了吧?”
林見深自然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故意逗她:“走,等會就走,再也不回來了。”
夏語冰兩條秀氣的眉毛耷拉下來,哼道:“我本來還給你準備了禮物呢,既然你要走,我就送給別的野男人了!”
一聽到‘禮物’兩個字,林見深簡直耳朵都要豎起來了,偏偏又故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倚在樓梯扶手上問她:“什麽禮物?”
“秘密。”夏語冰嘿嘿一笑,轉身關了門,不一會兒就從浴室裏傳來了水聲和輕快的歌聲。
等到洗漱幹淨出來,屋裏已經沒有林見深的身影。夏語冰擔心他真的走了,一邊擦着頭發一邊下樓,到處找他。
最後還是在花圃外面的薔薇籬笆邊找到了他。林見深和老人家們待在一起,夏語冰安了心,索性坐在走廊外的石階上遠遠觀望。
距離有點遠,蟬聲聒噪,她只隐約聽到三爺爺拄着拐杖數落他:“……突然就出遠門,讓你妹妹一個人騎車回來,出車禍了你知不知道!男伢子做事怎麽能這麽不小心?送你妹妹回家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啊,哪能讓她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開摩托?”
林見深像是個聽訓的學生,低着頭,也不反駁。直到三爺爺數落完了,他将一疊錢塞到二叔手裏,說:“這錢您收下,去買輛新車。”
“一輛破電驢哪能值這麽多錢啊?再說,你妹妹已經賠過錢了,不用你再給,拿回去吧。”二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吐了個煙圈,“男人啊,家人最重要,責任最重要,不管有什麽急事,都急不過家裏的事。”
“我曉得。”林見深沉聲點頭。
等到他與老人們寒暄完回來,夏語冰的頭發都已經幹透了。她将毛巾搭在膝上,手朝後撐着石階仰頭看他,說:“他們不知道那天晚上的真相,所以才以為你讓我一個人騎車回來,遭遇了車禍。”
“我知道。”林見深随手關上大門,踏着一地花泥走來,在夏語冰身邊坐下,滿身都是幹淨溫暖的陽光氣息,問道,“王威派來撞我們的那兩個人,怎麽樣了?”
提起那晚的事,夏語冰還是有些後怕,低聲說:“一個摔下去死了,一個瘋了。估計王威怕自己的陰謀暴露,就将責任全部推給了那個瘋了的二毛,警察也查不出什麽,這事就不了了之。”
她本來想讓夏宗澤出面施壓,将車禍背後的主使王威揪出來,但仔細一想,要想指控王威有罪,勢必要牽連到那天晚上車禍的細節,她怕連累林見深,只好暫時壓了下來。
聞言,林見深似是猶豫,欲言又止,好半晌才轉過來,看着夏語冰輕輕開口,“你……”
夏語冰知道他在顧忌什麽,忙搶先回答:“你放心,我不會拿你的安危開玩笑,你的身份秘密我一定守口如瓶,連我爸都不會說的。”她學着電視劇裏的臺詞,“保證僅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林見深‘嗯’了一聲,屈起一條腿,将手擱在膝蓋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哎,要是我沒有守住秘密怎麽辦?”夏語冰不怕死地問。
林見深側首,索性也不隐瞞了,眼底的碎金流淌,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說:“會吃了你,殺人滅口。”
夏語冰沒有深究他這句話中玩笑的成分占了多少,只伸過一條白生生的胳膊,眯着眼笑道:“那我一定會是你吃過的,最好吃的小孩!”
面前的胳膊太過于細嫩,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留下淤痕。林見深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着她,良久才說:“我一直以為我的鱗片夠厚了。”
夏語冰:“???”
林見深繼而道:“可還是沒有你的臉皮厚。”
夏語冰氣結之餘,又有些欣慰:“哥,我發現你身上人情味越來越重了,還會開玩笑損我啦?”
誰知,林見深毫不猶豫地說:“我沒有開玩笑,你的臉皮真的越來越厚了。”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夏語冰一副‘全世界都欠我幾個億’的厭世臉,着實不怎麽讨喜,相處久了才知道她只是性子慢熱。
夏語冰還沉浸在那句‘臉皮越來越厚’的打擊中,沉默了一會兒,起身作勢要揍林見深。
林見深比她更快一步起身躲開,說話間已拿起了放在走廊下的小鋤頭,戴上草帽,岔開話題:“我才離家幾天,這園子裏的雜草都快長到膝蓋高了。”
夏語冰果然上了當,也顧不得生氣了,反駁道:“我光想着找你去了,哪還有心思照顧園子?”
這句話明顯取悅了林見深。他嘴角輕輕勾起,又被強行壓下笑意,站在陽光下看她:“來幫忙澆水。”
夏語冰懶病犯了,丢下一句“我受傷了,還沒塗藥”就一溜煙兒上了樓,賴在陰涼的卧房裏不肯下來。
日子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仿佛曾經那段揪心的插曲從未發生。
七月底的時候下了好幾天的雨,下雨沒法幹農活,夏語冰就接了幾張插畫的單子。插畫是晉江某位大神的新書,因為大神粉絲衆多,在新書上市之前就有人畫過人氣頗高的同人圖,珠玉在前,稍有差池就會被粉絲噴得體無完膚。
夏語冰花了幾天的時間将大神的原著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揣摩人設,沒事就将自己關在房裏反複對接修改,等到能松一口氣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後了。
王莎莎發來了幾張圖片和一條消息:【[圖片][圖片][圖片]廠裏将你定制的衣服送過來了,你看行不行?
夏語冰關了繪圖軟件,合上筆記本電腦,看了眼手機主屏幕的時間:2018年8月10日星期五 14:09
離七月初七只有一周,夏語冰點開圖片看了看,回複:【蠻好的,謝謝莎莎姐!加急發過來吧,快遞費待會微信給你。】
王莎莎發了個‘OK’的表情:【等我把它包裝得美美的,明天就按地址給你發過去,保證在七夕節之前到,給你哥哥一個驚喜!】
夏語冰設計了不少的衣服,卻沒有一件衣服的成品能像這次一樣令她激動。光是想象林見深穿上她親手設計的衣服的樣子,她就興奮不已,嘴角的笑怎麽也壓不下去。
笑着笑着,又覺得少了點什麽。夏語冰抱着枕頭在床上滾了一圈,忽而靈光一現,風風火火地下床拿了紙筆,參照網上畫好了設計圖,又跑去隔壁,從準備起新房的二叔家借了水泥和磚塊等材料。
林見深正在菜園裏澆水,見她拿着設計圖紙跑來跑去,忍不住問道:“你幹什麽呢?”
夏語冰在後院空地上比劃了一陣,然後手搭涼棚遮在眉前,擋住雨後過于火辣的陽光,笑吟吟的建議:“哥,我們砌一個披薩窯爐吧!”
林見深沒聽懂那是個什麽玩意兒,舉着水管問:“什麽東西?”
和林見深搗鼓一下午,才勉強建成了窯爐。
窯爐建成的第二天,夏語冰就急着試用,先是切了半個老南瓜去皮蒸熟,将蒸熟的南瓜搗成泥倒入面粉中,加兌了溫水的酵母和少許鹽揉成光滑的面團;等待面團發酵的同時,紅豆浸泡下鍋,加白糖熬煮軟爛粘稠,加适量食用油制成手工豆沙。
林見深見她在廚房裏忙來忙去,走過去搭了把手,幫她将發酵好的面團切成小塊,問道:“好端端的建什麽窯爐?家裏的東西還不夠你吃嗎。”
夏語冰但笑不語,将紅豆沙捏丸放入面團中,包圓封口,然後将填了餡兒的面團放入提前燒熱的窯爐中烘烤。
不多時,誘人的甜香散發出來。
這第一爐面包烤得不算太成功,因為這種土窯爐很難把控溫度,面包略微發幹,邊角也有些焦黑了,但掰開一看,熱氣裹着麥香和紅豆餡的甜香沖鼻而來,還是十分誘人的。
林見深吃了一個,點頭道:“還不錯。”
“今天只是試用一下,好戲還在後頭呢。”夏語冰叼着熱騰騰新鮮出爐的南瓜紅豆餡面包,低頭調出手機備忘錄,在公歷八月十七、陰歷七月初七的清晨按下一行字,設置行程。
然後,逆着陽光靈動一笑,眼裏滿是神秘的期許。
作者有話要說: 說龍有雙鞭的小可愛,我們出來談一談!要雙鞭幹什麽呢,擰麻花還是跳繩玩?純潔的我表示并不懂噢,好茫然……_
謝謝文泉和惹是生霏兩位小可愛的地雷~
謝謝00000000000000、幾許、聰明花花、二狗砸、衛亁、滾滾,有多遠(⊙o⊙)、寒煙、不是椰奶、管好你家粉絲等小可愛投喂的營養液~抱抱你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