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小時後于晝和呂先坐定在了附近的一家小飯館裏。
于晝平時在網上什麽話都敢講,撇去他怼天怼地的瘋狗人設不說,他不瘋的時候,騷話也是一套套的。然而此刻坐在喜歡的男孩子面前,他連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擺才好。菜還沒上,也不能靠吃飯來掩飾尴尬,于是他平均每二十秒完成一組把茶杯拿起喝一口水又放下的動作。
呂先笑道:“很口渴?”
于晝把杯子放下,咳了一聲:“這水挺好喝的。”
呂先也喝了一口,普通的溫開水而已,哪有什麽好喝不好喝的。不過他看于晝這樣子,心下也了然,這人多半是個不太擅長和人交際的,臉上裝得挺輕松,繃得緊緊的身體卻出賣了他的真實情緒。呂先猜于晝應該是不會做主動挑起話題那一個,于是他随意問了幾句:“你也是住不慣宿舍所以在外面租房子嗎?”
于晝擺擺手:“不是不是……我已經畢業了的。”他圓臉圓眼,看起來顯小,大學期間要是穿個運動服在校園裏晃,準會有人以為他是跑來學校找哥哥姐姐的高中生。呂先會這樣問他,他也不奇怪。
反倒是呂先愣了一下:“已經畢業了?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是大一新生呢。”
于晝:“……”他猜到了呂先是在校大學生,但他估的是大三或者大四,如今聽說是大一新生,于晝只覺得一道驚雷從他腦袋上劈過——大一新生平均年齡應該是18歲沒錯吧,他一個18+4歲的老牛這樣拱一顆剛成年的嫩草是不是有點……
于晝擡眸看了看呂先的臉,深吸了一口氣,心道,對不起了小朋友,本老牛經過十秒鐘的深思熟慮後,還是決定要拱你。
呂先又問:“那學長之前是在哪個學校念書?”他們住的這小區在大學城附近,大學城裏學校衆多,呂先要套到具體的信息,才能更有針對性地展開接下來的話題。
“財大。”于晝被那一聲“學長”喊得腦袋暈暈乎乎,這個答案幾乎是靠殘存的一點清醒意識說出來的。
呂先眼睛亮了亮:“我也是,太巧了吧,學長是什麽專業啊?”
“金融。”
“我也是!”呂先單方面宣布命運的紅線把他們綁死了,世事怎能巧到這個地步?
坐他對面的于晝其實也是這麽想的。
呂先趁熱打鐵想套個近乎:“那我以後專業上遇到什麽問題都可以問學長吧?”
同個學校同個專業還住對門,這是什麽樣的天注定的緣分啊?于晝本來應該高興的,但他此刻卻有些遲疑。說實在的,他在本專業的學習上毫無什麽建樹——或許用建樹這詞還有點擡舉他,他基本就是個期末考只能在及格邊緣反複試探的學渣,四年下來除了大學英語四六級和計算機一二級,愣是一個本專業相關的證書都沒考到,甚至畢了業也一直沒去工作……
不過于晝還真不是因為笨才學不好自己專業的,主要是他把他有限的時間都用在無限的繪畫事業上面了。
但是這些事情目前解釋起來太過麻煩,于晝想着呂先應該也只是随便說句客套話,肯定不會真來問什麽,便猶猶豫豫地回了一句:“當然……可以。”真是一點底氣都沒有。
……
于晝本來以為只是吃頓飯而已,沒想到這一吃從六點吃到了九點。他們進來的時候飯館裏的小電視在播本地新聞,現在已經播起了熱播電視劇。
于晝有些坐不住了,他打開了好幾次手機鎖屏看時間,想着找個什麽借口先告辭好。倒不是他和呂先相處得不愉快,只是他之前簽了個直播平臺,平臺要求他每周日晚上都要播一兩個小時,眼看現在也不早了,再磨蹭下去搞不好就要鴿了。
呂先也察覺到于晝似乎有些坐立難安,主動問:“學長是有什麽事?”
于晝條件反射地點點頭,随即又狂搖頭:“也不是什麽大事……”
雖然無故鴿掉直播會被扣小錢錢,但是畢竟是第一次約會……
“沒關系的,也不早了,學長要是有事我們就先回去?反正一起玩的機會應該還是很多的。”呂先體貼地先站起來,随後語氣又帶了些遺憾,“本來還想着待會如果沒什麽事,我們可以去看個電影……漫威不是出了新的超英電影嘛。”
“那個啊,那個離下映應該還有一段時間吧?”
“那我們下周末去看吧。”
“好啊。”下意識地答應之後,于晝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好像無意間就被對方帶着安排好了下一次的約會?
呂先這麽積極,于晝就對自己現在急匆匆要走的行為感到更加愧疚了,這種愧疚之情作祟,于晝不禁想要找個借口安撫一下呂先,他目前不清楚呂先對自己這種看起來很不務正業的自由職業者怎麽看,所以并不想告知他實情。腦子一抽,他就道:“我也不是非要這麽早回去,就是我生物鐘已經養成了,每天十點鐘就要睡,平常這時候我應該已經洗好澡在床上躺着了哈哈哈……”
話說到一半于晝已經尴尬得有些說不下去了,不會說話就應該少說點,這找的什麽瘠薄理由啊,誰會信當代青年晚上十點就睡覺啊!
呂先還真露出一副很是認可于晝的表情:“是的,養生很重要,今天你我都不養生,明天頭上寸草不生,頭禿禿,心涼涼。”
于晝:“……”
總之于晝回到家,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沖向了電腦。房間裏網絡不太好,于晝把筆記本電腦搬到客廳,插上數位板打開繪圖軟件,準備工作都做好後他啓動了直播平臺,果然看見直播間裏蹲了一堆被他鴿了一晚的粉絲,這些粉絲倒也很會自己尋找樂子,于晝沒來,他們自己在公屏裏聊得還挺開心。
調試好麥克風,于晝說了聲抱歉,然後把畫面切到繪圖軟件上,熟練地新建畫布,畫了幾筆草稿。
他畫幾筆會停下來看看公屏,畢竟幹這麽畫有些無聊,于晝還挺喜歡在直播間和粉絲聊天扯淡。有人問他怎麽這麽晚,他就打開音樂軟件,在裏面找到一個叫“動物世界”的專輯,開始播放鴿子的叫聲,并毫無愧疚之意地道:“人類的本質就是這個樣子!”
粉絲不依不饒,但于晝也不解釋,接下來只專心畫畫。他三兩下勾勒出一個人物臉部的輪廓,有人問他今天畫的是哪個角色?于晝說:“都不是,是我鄰居。”
于晝的畫風偏日系,他把呂先漫畫化了,但如果有認得呂先的人看到這張畫,多半也會覺得是有那麽點神似的。
草稿打完,于晝仔細描着線稿,一邊描一邊道:“其實我今天是因為和這個人去吃飯才遲到了,如果是和這麽帥的男孩子出去,忘了時間也是正常的事吧,大家諒解一下。”
不出所料,公屏裏馬上有人@夏可愛,還說什麽你的小宇哥要和野男人跑啦!
于晝看到這句話笑了笑,巧的是這時候門鈴響了,于晝想這個時候會來按門鈴的總不可能是外賣小哥吧?估計也就呂先會按他的門鈴了。于是他壓低聲音對着麥克風說了句:“大家稍等一下,可能是野男人來了。”
他匆忙按下暫停直播的按鈕,把直播間縮到後臺,噠噠噠地跑去開門。
呂先靠在門口,對着前來開門的于晝歪頭一笑,指了指自己濕答答還往下滴着水珠的頭發:“我家風筒壞了,能借學長的用麽?”
“當然可以!”于晝盯着呂先垂下來的發絲上的一顆水珠,看它往下滑,滑過脖頸,再滑到工字背心裏面,讓人想順着它一窺被背心掩住的地方……于晝沒出息地紅了臉,別扭地轉過身不和呂先面對面,“你先進來吧,我去給你拿一下風筒。”
于晝拿完風筒出來遞給呂先,呂先不動神色地打量了一下他,看他還是穿着剛剛在外面時的那套衣服,又問他:“本來還擔心會不會打擾到學長,不過現在看來,學長今晚是不準備養生了?”
于晝被噎了一下,又開始睜着眼睛說瞎話:“額,那個,剛剛我家人打電話給我,我也正準備洗洗睡了的。”
呂先眨了眨眼睛,不打算揭穿于晝,他都看到桌上的電腦和數位板了,要是沒猜錯的話,于晝應該是個畫畫的,這麽急着回來,說不定是遇上截稿日了。
呂先晃了晃手上的風筒:“那就不打擾了?這個我先借走了,一會兒用完再拿過來。”
于晝:“放你那裏就好。”開玩笑,待會呂先再來還風筒,看到他還是毫無養生跡象肯定要罵他是感情騙子了。
呂先笑說:“這樣嗎?那以後你去我那裏吹頭發?學長頭發看起來還挺軟的……容易吹幹嗎?”
“還……還好。”于晝心髒砰砰跳了兩下,總覺得這個呂先的話裏藏撩,聽着怪不自在的。
沒想到呂先直接伸手碰了碰于晝額前的劉海,碰完還說:“啊,真的軟軟的。”
于晝:“……”手指不止碰到了劉海,還似有若無地接觸到了他的額頭。于晝感覺被碰到的那一塊溫度驟升。
呂先又道:“下意識就伸出手了,不好意思。”
于晝強撐出一副淡定模樣:“沒事的。”
……
送走了呂先,于晝還有些迷迷瞪瞪的,他坐回桌前把縮到後臺的直播軟件重新打開,裝成沒事人一樣:“好了,我們繼……卧槽!”
話還沒說完,他被滿屏驚人的彈幕吓得幾乎要魂飛魄散。
-哇,野男人深夜來借風筒,這是什麽本子情節?
-野男人的聲音好像有點耳熟……
-OMG宇大平時這樣說話?這麽軟?被魂穿了吧?
-之前夏可愛和他連麥,宇大都是照怼不誤的。
-野男人好撩啊,我慕了。
夏可愛,你好綠
-媽耶,天天在微博上噴火的小霸王竟然有這樣的一面,這是什麽啊,鐵漢柔情嗎?!
……
原來他剛才點暫停的時候點歪了!!!沒有暫停到!!!
他于日天的霸道形象在頃刻間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