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更新時間:2017-11-01 16:00:03 字數:4459
家?
隔絕烈日豔陽,陰暗的屋內涼爽許多。
兩層樓的屋子陳設很簡單,上頭原本蓋着白布防衣塵,現在都被黑掀起扯掉。
一樓是客廳、廚房、起居室還有兩間空房,二樓則是主卧室跟副主卧室,跟兩間空房,兩層樓有三套衛浴設備,但只有主卧室那間有白瓷鑲黃銅獸腳的浴缸,是屋裏唯一較奢侈的擺設。
他進了副主卧室,拿着盥洗用品就大步踏進浴室,水流嘩啦啦的聲響立刻傳出來。
她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蹑手蹑腳的走進去,在紙袋間翻出自己的用品,然後盡速像貓兒般逃走,連看往浴室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來到主卧室的浴室,她第一個動作是把門鎖上,然後才背貼着鋪着磁磚的牆壁,緊閉雙眼慢慢下滑,直到整個人癱坐在冰涼地磚上。
離開臺灣才幾天,但是感覺起來卻無比漫長,就如同黑所說的,這趟不是旅行,沒有半點輕松惬意,就連解決生理需求都必須小心謹慎,她的神經一直緊繃着,直到進了這間幹淨舒适的浴室,真正有個人隐私時,才終于開始放松下來。
她從來不知道,錦衣玉食生活外的環境,如此克難面陋,現在連看到幹淨無污、功能正常的馬桶就想痛哭涕零。太多事情都不曾經歷過,什麽都來不及适應,唯一能信賴的人,卻冷熱不定、尖銳危險,說的話虛虛實實、真假難辨。
依靠着對整潔的執着,她勉強站起身來,打開黃銅鑄造的水龍頭,确定流出的水溫熱幹淨,就迫不及待的褪盡衣衫,裸着雪嫩胴體,站在蓮蓬頭下把長發淋濕,雖然沒有洗發精也沒關系,能把灰塵汗水洗掉就好。
找出之前買的新棉質衣裳替換,忍着想先清洗一次再穿的沖動,對塑膠标簽更無能為力,清麗小臉憂容泛愁的想着,該去哪裏找剪刀,把标簽都處理掉,不然磨擦細嫩肌膚很不舒服。
踏出浴室的門,黑赫然就雙手負在頸後,悠然躺枕在主卧室的床上,上半身穿着新的黑色無袖背心,下半身是緊身牛仔褲,顯盡寬肩健腰窄臀長腿,精實壯碩得像優雅蟄伏的獸,的确稱得上是上蒼賜給女人的禮物。
她注意到他刮過胡子,幾日來滿布薄唇邊,方正下巴四周的短刺胡碴都刮得一幹二淨,卻反倒顯得薄唇更無情、黑眸更凜銳,審視她全身上下時嚴苛視線,教她不由得頭皮發麻,僵在浴室門口一動也不敢動。
末了,他吐出一句話。
「出門。」
健碩身軀嬌健的翻身下床,往門口從容走去,像她小時候見過的白老虎,姿态優雅、每寸肌肉在黝黑肌膚下流暢起伏,每一步都悄無聲息。
她呆看了幾秒,直到視線再跟淩厲黑眸對上,被逮着像個花癡似的,望着他背影貪饞直看,才紅着臉吶吶問道:「要去哪裏?」
「拜訪鄰居。」
她驚慌起來,一時手足無措。「我頭發還沒有幹。」嬌柔嗓音無助求救。
他半點同情都不給,只冷聲又說了一句。
「十分鐘。」
身處新環境,她環顧四周,盡快走到衣櫃旁,打開來翻找,謝天謝地找到一疊放了許久,卻仍潔白幹淨、幹燥松軟的大毛巾,盡力吸幹長發上的水分,然後不去想着,沒有精心護理的發質,吹了幾天風沙,會有多麽毛燥,用從旅館裏拿來的扁梳,梳理得滑順後就披散在肩頭,快快離開房間下樓。
站在客廳裏的黑,正彎身處理電視機上盒,打開螢幕後轉到運動頻道,一群猛男穿着防護用具跟安全頭盔,正争搶橄榄球,兩隊嘶吼咆哮,滿場加油聲激動不已。
「我好了。」她走到客廳裏。
他盯着螢幕,懶懶回應。「超過一分十九秒。」
好想反抗他的霸道,但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她把抗議都咽回肚子裏,氣得滿腹飽飽,大概連晚餐都不用吃了。
高大身影往門口走去,她亦步亦趨的跟上。他人高腿長,不體恤她必須加快腳步,關門後也不上鎖,信步往人行道上走去,才走了約五十公尺,停在另一棟粉黃色,樣式跟他們剛離開那棟相似,但翠綠草皮修剪整齊,沿着房屋四周種滿各種香草植物的建築,就停步回望,濃眉蹙得緊緊。
「你怎麽動作這麽慢?」
她疾步的氣喘籲籲,雪膚略略泛紅,微微有薄汗,聽見這接近指責的話語,挫敗又惱怒的沖口說道:「我的腿比你短!」
他竟微微一愣,然後巨掌往大腿用力一拍,朗聲笑得能吵醒兩條街外的垂死病人,還連連點頭。
「對,是我沒想到。」他笑得開懷,欣賞小人兒氣呼呼的瞪視,厚實大手朝她伸去,語音帶笑又帶着一絲溫柔。「來。」
她瞪着他的手,彷佛那是毒蛇一般的防備,遲疑着不敢觸碰。
「乖,保證不咬你。」他柔聲哄着。
膽怯被看穿,她面子挂不住,只能硬着頭皮,伸出小手迎向大手的牽握,纖嫩如花苞的小掌被巨掌包覆,看來彷佛消失,只在黝黑指縫中可以稍稍見到一點嫩白。
「我們進去拜訪鄰居。」他用另一只手的食指,親昵點了點她的鼻尖,仔細囑咐着。「記得要有禮貌。」
「我一直很有禮貌。」她抗議,不甘被這粗魯的家夥提醒。
他卻垂下黑眸,無辜得像只憨厚大狗,可憐兮兮的瞧着她。「可是,你對我一直很兇。」
一路上粗魯無禮的人,竟然做賊喊抓賊,臉皮之厚能防核彈爆炸,她一時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麽反駁。
愛極這雙眸晶潤,小嘴分張的模樣,他迅雷不及掩耳的低頭,猛然吻上嬌橋粉唇,激狂吞侵軟潤芬芳,比驕陽更炎熱千百倍,狠狠攻擊軟唇嫩舌,饑渴的深深吸吮。
被吻得措手不及的她,根本沒有半點防備,男性陽剛的鼻息灑來,略微粗糙的薄唇萬般纏綿的磨弄芳唇內側,對那兒特別執着,舌尖探入一處難忍處,恣意反複琢磨,她抖顫着難以抗拒,意識彷佛也被吮走,雙腳虛乏無力,不知不覺陶醉在他變化多端的唇舌戲耍,嬌悶悶的輕哼,全被他吮吻而去。
這激狂的吻,像夏季午後的大雷雨,轟轟烈烈卻也來去匆匆。
當他擡起頭來時,她還茫然不解,傻愣愣的睜開大眼,迷蒙又困惑,任由他的指放肆揉着被吻得晶亮微腫的紅唇。
「很好。」低沉嗓音很沙啞,語音與眼神都有着滿意。「這才像是新娘該有的模樣。」說完,他扯握着陶醉半昏的她往淡黃色住宅大門走去。
黝黑大手隔着紗門,在原木大門上輕輕敲了三下,過了一會兒門內傳來蒼老卻有力的嗓音,原木大門打開後,滿頭銀發的老人出現在紗門後,滿是皺紋的臉上都是笑。
「哈,布菜克,聽見你那輛破車的引擎聲,我就在納悶你什麽時候會過來!」老人用美語叫喚,殷勤推開紗門,熱情的招呼着。「快進來,天氣這麽熱,在外頭會被烤成人幹的。」皺紋裏的藍眸親切而和藹。
她被推擁入門,被招呼入座,過了好一會兒他用手肘輕推,她才回過神來。
「慶慶。」他笑得好熱情溫柔,像是在入門前就被換了靈魂。
從來沒有人這麽叫喚過她,但是不知怎麽的,他說出口就好自然,讓她不由自主的回應。
「什麽?」她茫然得好嬌憨。
他笑得萬般寵溺,大手輕撫粉嫩精致小臉蛋。
「布蘭德先生問你,我們這一路從拉斯維加斯開車過來,你累不累。」
她轉過頭去,望見滿面笑容的老人,一路行程的刻苦難熬、種種艱辛,滾出朱唇竟是嬌甜兩個字。
「不累。」抱怨跟委屈,在入門前都被他吮得忘了。就連他對老人家撒的謊,她也沒有戳穿,默認的當了共犯。
背後傳來腳步聲,還有杯盤碰撞的叮當聲響,一個姿态優雅,滿面皺紋也不掩風情的婦人走來,在桌上放了一壺沁涼的檸檬紅茶,再放上四個空杯,全都添到八分滿。
「新婚都是這樣,哪裏會覺得累?」老婦人笑着,在老人身邊坐下,老夫老妻格外恩愛,剛坐下就握着彼此的手,舍不得分開太久。「你好,我是安娜,快喝點冰茶解渴。」
「謝謝。」她伸手握起玻璃杯,從手心傳來一陣透心涼,冰茶入口酸甜适中,不會太酸也不會太膩。「真好喝。」
安娜笑得很開心,布蘭德滿臉驕傲,用另一手輕拍着兩人接握的手。
「當然,我家安娜煮的檸檬紅茶,是內華達州最好喝的!」老人樂得呵呵大笑,就缺一個大肚腩,外加紅衣跟長長白胡須,不然活脫脫就是個聖誕老公公。
「自己誇都不害臊!」安娜的臉上浮現暈紅,不是因為害羞,而是欣喜,顯然聽慣丈夫的甜言蜜語,而且還很受用。
「嘿嘿,在布萊克這小子面前哪裏需要害羞,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臉皮厚得不識相,每趟回來都賴在我們家吃白食。」老人嘴裏抱怨,神情卻不是那一回事,藍眼輪流看着眼前的年輕男女。
「不過,這家夥終于定下來,帶着新娘來給咱們看,他們兩個幾天前在拉斯維加斯結婚了。」
「太好了。」安娜傾身上前,笑容裏有點遲疑。「只是,你幾歲?」
她還有些摸不清狀況,只能實話實說。
「十九歲。」
安娜松了一口氣,跟丈夫交換一個眼神。
「那就好。我們剛看到你,還以為你未成年就被布萊克拐了。」
「東方女孩看起來都比年齡小。」布蘭德說道,黑眸仔細端詳。「不過,你看來真的太嫩,我還以為這小子搶劫了校車。」
「美國很多州十四歲就可以結婚,青青已經十九歲,不需要你替他們瞎操心。」安娜輕打了打丈夫手臂,是那種打是情、罵是愛的力道。大概年紀大有點耳背,把慶慶聽成是青青,但說來更有親切感。
「年輕是好事,不過,你也別放任布萊克在新婚這陣子把你累着,瞧你挂着黑眼圈,連嘴都被吻腫了,就知道這家夥沒有節制。」
難怪,他入門前會吻她。
書慶這才醒悟過來。
一切都是算計好的。
我們要去哪裏?
到我先前預備好的安全地點。
這座邊陲小鎮,就是他所謂的安全地點。
在這裏她很安全。
我必須把你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至少,人身安危不需要擔心。
我的工作是保護你。
但是……但是……
「青青?」
「怎麽了?」
老夫婦驚慌的神情映入眼中,她茫然不解,雙眸一眨都沒眨,聽着他們輪流焦急叫喚,布蘭德站起來滿客廳轉,安娜則拿來一盒裝在刺繡蕾絲面紙套裏的面紙,抽出一張張潔白面紙遞來。
當她被黑擁進懷中,觸及他胸膛上的背心,感覺臉頰下漸漸彌漫的濡濕,才終于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她哭了。
即使明白,她也無法阻止這陣淚雨。
大滴大滴的淚滾出眼眶,濡濕長睫跟粉頰,也弄濕了他的背心與胸膛,傷心的情緒如毒藥,腐蝕着心口,她只能被困在他的胸膛上,哭了又哭、哭了又哭,直到精疲力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