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外界傳言再多也阻擋不了瞿氏被收購的消息。第二天瞿青山出席記者會宣布瞿氏之後的一切事宜以及去美國的事情,江袅第一次作為女伴陪從。
瞿青山雖看似情深,卻步步在試探。從答應送江袅去米蘭到今天出席記者會,每一步都有深意。
可惜那個孩子卻不知道。她還太年輕了,對于即将到來的大場面只有緊張和無助。
江袅從來沒有在這種公開場合露過面,一時間有些猶豫:“瞿先生,我的身份……不合适吧?”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色禮服,神情低怯,似乎沒有想到這種場合瞿青山會帶她出席。
瞿青山輕輕笑了笑:“沒有什麽不合适的,我也正好缺一個女伴。”
他頓了頓道:“袅袅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無論在誰眼中,你都沒有低人一等。”
她是私生子,他也是,而沒有人比瞿青山更能明白作為一個私生子所要承受的風言風語。但他沒有選擇将她藏起來,因為他從不覺得她是恥辱。他将江袅放在公衆眼前是一種尊重,她是瞿青山喜歡的人,只是這一點,就沒有人敢看輕她。
可這些想法他卻沒有說出口,只是溫柔的撫摸着女孩的發絲。男人像長輩一樣安撫她,叫女孩慢慢擡起頭來。
“謝謝您,我知道了。”江袅眼神柔軟,有些感激地看着男人。
鏡子前的女孩子皮膚雪白,在白色禮服的點綴下更有種精致的脆弱感,像是一株飄搖的水仙,牢牢依附在手腕上。
瞿青山看着她挽起的發絲,目光漸漸深了下來,卻笑道:“別擔心,你今天很漂亮。”
“我想你母親也希望看見你這個樣子。”
江袅不懂這句話的深意,只是彎了彎眼眸笑着點頭。
當天瞿朗也來了。
青年褪去了一身朝氣,變得沉穩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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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那天關于瞿家繼承人身份的報道後兩人第一次同臺。他如約道了歉,關于當年他父母的事情對瞿青山名譽上造成的損害。
青年深深彎着腰,緊握的拳頭攥的幾乎已經要出血,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江袅眸光微動,最終卻又輕輕垂下。畢竟是曾經喜歡的人,再怎麽樣也不會無動于衷。可她知道,這件事不是她能夠插手的。
鏡頭轉過來時瞿青山微微颔首,風度從容。
“瞿先生去美國放松的決定是不是和您旁邊這位小姐有關呢?”一個記者忽然問。
女孩低眸不語。一旁瞿朗眸光暗了暗,最後卻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隐忍不發。
瞿青山輕輕握住了江袅的手。男人擡起頭來,目光溫和:“确實如此。”他身上的書墨香氣此時像帶了絲侵略的意味,讓人不安。江袅心跳的很快,直覺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果然――
“我和身邊這位小姐快要結婚了,婚後會送她去國外進修。”
她聽見瞿青山一字一句道。他語氣鄭重,江袅身子卻慢慢僵住了,今天的一切都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料之外。
結婚?
瞿青山從來都沒有對她提起過。
江袅目光恍惚,卻看見了坐在臺下坐在江家位置上對她微笑的母親。
‘你母親也希望看見你今天這個樣子。’這是瞿青山早上的原話,女人眼含希冀,顯然是已經知道了這一切。
江袅指尖顫了顫,忽然意識到今天的一切都是騙局,是男人為她精心設計的牢籠。
給她兩個選擇,可以送她去米蘭,但前提卻是必須和他結婚。
多麽合理。
真是可笑,她卻因為男人片刻溫情就忘了他究竟是怎樣的人,瞿青山從來不是她以為的那樣容易放手和妥協的人。
他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只有她還傻傻的愧疚自責。江袅低着頭任由男人将戒指戴在她手上,神情僵硬。她已經沒有了拒絕的餘地。
他教她擡起頭來,卻讓她眼底只能看見他。
這場記者會轟動了整個A市,瞿家沒落了,瞿青山卻從來沒有。那個男人即使背後沒有瞿家也能叫人恭恭敬敬。在座中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收購瞿氏的那家美國公司最初也是瞿青山名下的,這件事細想不由叫人毛骨悚然,他手腕有多深沒有人敢想。但即便如此,那個在所有人眼中完美禁/欲/的男人卻也被一個小姑娘拿下了。這成了A市一夜不息的話題。
被衆人議論的江袅卻并不感到驚喜。
記者會後,車子一路行駛到老宅。
江袅慢慢睜開眼,看着手指上的不知道什麽材質的戒指。很精致,環內和皮膚相接的地方刻了兩個字母JN,是她名字開頭的縮寫。
“你要是不喜歡這個戒指,我們可以再換一個。”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清冽的聲音,是瞿青山。
江袅低頭将戒指褪了下來遞給他:“它不屬于我。”女孩咬唇第一次堅定地拒絕了他:“瞿先生,您的妻子不應該是我。”
男人襯衣挽到手肘處,聽見這話只是輕輕笑了笑:“我給過你選擇的。”
“但所有選擇的結果都是和您在一起。”
無論是跟他去美國,還是去米蘭留學,最終都是一個結局。他不會放過她的。江袅不得不悲哀的承認這個事實。
車子路過山彎處一片長椅,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一切都很像,只是現在卻沒有下雪。瞿青山收回目光慢慢閉上眼:“袅袅,我早說過的,我不是個好人。”
他一句話打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江袅握着的手指緊了緊,忽然打開車窗将手中的戒指扔了下去。銀色的指環被輪胎碾碎,司機在後視鏡裏看見猛地剎住了車。
“瞿先生?”他下車撿起戒指,卻早已經不成樣子。
“我不會嫁給您。”
江袅又說了一遍。
瞿青山終于睜開了眼:“跟我去美國。”他頓了頓道:“我不會再找瞿朗麻煩。甚至還會為他接任瞿家保駕護航。”男人話中威脅的意思很明顯。
江袅猛地擡頭:“他是你侄子。”
瞿青山卻笑了聲:“是嗎?”
他看着女孩震驚的眼神道:“告訴你一個秘密,十年前他父母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謀殺,只不過要謀殺的對象是我。”
“瞿朗的爺爺,我“父親”害怕在他走後我控制瞿家,于是在我的車上動了手腳,想讓我意外死去。卻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開走那輛車的是我大哥。”
“袅袅。”
他低頭輕輕抱着她:“你說我要不要把真相告訴瞿朗呢?”
瞿朗已經什麽也沒有了,江袅見過他今天卑微的樣子,實在無法想象那個她愛過的少年到底能不能承受地住。
他鬥不過瞿青山的,只有死路一條。
微涼的指尖劃過發絲,女孩慢慢閉上眼:“我答應您。”
這場博弈看似是男人贏了,可瞿青山卻無端有些煩躁。
江袅乖順的像木偶一樣,男人索然無味地松開了手。他打開窗子點了支煙,微微吐了口氣。
在那天被女孩提醒了之後瞿青山已經很久沒有吸煙了,可現在卻一根接着一根。
司機沉默開着車,氣氛壓抑。直到到了老宅,兩人也沒有說一句話。
江袅率先打開車門下車。
院子裏燈火還亮着,瞿青山指尖夾着煙,骨節彎曲。
“先生,您太心急了。”楊叔忍不住道。
這幾天本來已經明顯看到江袅對他态度改觀,但今天求婚的事情卻讓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男人眉眼清峻籠罩在夜色中看不清,連跟了他很多年的楊叔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瞿青山并沒有着急回宅子裏。他靠在車邊将最後一支煙吸完,才轉身淡淡道:“訂下一周的機票吧,順便讓美國那邊開始準備婚禮。”
楊叔還想說什麽,在看見男人眼神後卻又頓住了,只得點頭照做。
直到院子裏徹底空無一人,瞿青山才慢慢掐滅了煙頭。
或許楊叔說的對,他确實太過心急了。男人手掌微微蜷縮松開,像是在思考着什麽,最終又嘲笑自己多心。
分明是一株易折的菟絲花,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她會随風離去。
這種抓不住的感覺這幾天更加強烈,幾乎讓他有些瘋魔。瞿青山驚訝于江袅對他的影響力,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放任這株菟絲花紮到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他生來寡情,少有這麽牽動心神的時候,這時自然也明白自己動了心。那些隐藏在手段背後的深情連他自己也不解。
但瞿青山卻知道,他絕不會放手,他從前覺得母親對情愛偏執,如今自己卻更甚。在因她嘗到嫉妒後,他就意識到他想要擁有她的渴望已經勝過了一切。
在她化成風之前牢牢地抓住她,愛也可以,恨也可以。
男人低頭笑了笑,走進了燈火中。
戒指碎了可以重新再做,一切都不會改變。就算江袅會因此而疏離,他也不後悔。他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蹉磨,等到那個女孩兒愛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