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遠遠的見他一面
風賢的效率極快,淳于衍雖辭官回鄉,只是她有掖庭院當值的丈夫,還有在長安私塾念書的兒子,另外有年邁的父母公婆,如此拖家帶口的躲避,要尋蛛絲馬跡并不難。
在長安城外一家別院內,僅用了三日便抓到了淳于衍。只是令人意外的是,風賢的到來并沒有讓她過度的意外,卻是一臉平靜,像是早就猜到這一天的到來一般。
帝陵最終選在長安遼闊的鴻固平原。
這裏依山傍水,風景宜人。
紹安一貫過得平淡無奇的日子,每日上山采藥,抓藥,然後曬藥,千篇一律,周而複始。
上山一直幽靜,安寧,罕見的是幾個月後,山下突然開始動土施工,早晚不寧,的确令紹安夜寝難眠。
她從不下山,雖不知是何所為,也并不好奇山下的動靜。只在一次師兄弟的談話,了解的事情始末:當今陛下要在山腳下的鴻固平原修建陵寝。
這個消息雖然令她措手不及,只是皇帝登基五年,現在修建陵寝的确應當。雖然再次聽到有關他的消息,令她還是止不住心中一顫,到底還是平複了下去,他們早就形同陌路了,不是嗎?
後來的一個月後,陛下親自來東陵巡視,谷中醫者紛紛下山,一睹天子容顏,她終是止不住心中好奇,遠遠的山間望了他一眼。
玄黑龍紋冕服,珠玉冕冠,身形高大威武,氣勢凜然逼人,雖相隔太遠看不清他的神情,一貫的還是那副君臨天下,睥睨萬物的桀骜樣子。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卻永遠控制不了內心。在見到熟悉的他的那一刻,還是會被本能的吸引,還是會不經意的輕易擾亂她的心緒。她能做的只有遠離罷了。
“難得來東陵一次,平君,朕很久沒來看過她了。”開口的自然是當今皇帝。
垂懸金珠下的王者,有着任何人都看不到的黯然與疲憊。
恭哀皇後葬在這片平原不遠的鳳栖山,陵墓所在是一片高地,這座陵寝因修建倉促并不十分宏大,可能這也是陛下更為歉疚挂懷的原因吧。
風賢一路護送皇帝到鳳栖山,因有專人看守打掃陵墓,陵墓并不顯得荒涼,很幹淨。
皇帝看了許久,才幽幽開口,“這些年霍氏子孫仗着大将軍功高,犯下諸多不赦之罪,朕猶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這次霍顯是非死不可的,朕必須要為平君與她腹中孩兒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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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賢了然,這些年,陛下不曾虧待霍氏兒孫,反而是他們得寸進尺,陛下念大将軍扶持之恩,一直充耳不聞,可霍太夫人,這次是真的犯了大忌。
只聽陛下卻又嘆口氣道,“扳倒霍氏,實為不易。朕并沒有十足的把握打贏這一仗。只是,朕心中始終有一個結,只怕朕到最後都來不及再見她一面。”
風賢心中猛的刺痛,“陛下……”
他自然知道陛下口中的她是誰?陛下在這樣的關頭,卻仍是忘不了,放不下王充依……
這樣的陛下讓他心疼,也讓他不想再自以為是,揣度他的心思,霍成君縱然與陛下極為合适,可經此一事,他們再也不可能帝後和諧,攜手并肩了。
“陛下,臣,知道王充依在哪裏。”
劉病已滿眼不可置信,“你說什麽?你查出來了?”
剛才還一蹶不振,沉悶着的皇帝此刻突然神采奕奕。
風賢苦悶的閉了閉眼,随即跪地抱拳道,“在幾個月前,臣手下來報,在長安街看到過王充依。”
劉病已呼吸一滞,被這個消息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風賢禀報道,“他一路跟随王充依,才知充依這一年一直藏身藥王谷,”說着看向遠處藥王谷的方向,“就在那裏,臣第二日就去了藥王谷,而淳于衍的蝕心草之事,也是充依告知臣的。”
劉病已又是驚,又是喜,更多的卻是怒,“你竟敢一直欺瞞朕至今,風賢,你好大的膽子!”
風賢眼中掠過不忍,卻仍是正色凜然道,“臣原本确實不想将此事報告于陛下,臣不想看陛下一次次的深陷其中,臣以為當今皇後是适合陛下的,卻不想……”他頓了頓,“臣罪該萬死!”
“你的賬,朕容後再罰,現在,快帶朕去見她。”劉病已向遠處蒼忙望去,好像在不見盡頭的翠綠中真的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抹身影,不覺心中律動,心跳加快。迫切的想見她,想将她嵌入自己的懷中,再也不放開。
風賢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将隐瞞的事實提起告知陛下,免得他對充依的态度失望心灰意冷。
“陛下,充依也曾明确交代過臣,萬不可将她的所在告知陛下,充依可能仍有芥蒂。”
劉病已笑意斂去,她終究還在氣惱自己,不肯原諒自己,可饒是如此,他必須見到她,即使不原諒,即使只是見一面,也心甘情願。
見到她的那一刻,劉病已心中五味雜陳,有歡喜,有緊張,卻也有心疼,她更瘦了,小小的身軀,仿佛能被風吹走似的。
她的衣衫樸素,熟練的擺弄着那些藥草,讓他突然想起了五年前,他們在松柏林度過的五日五夜,她那時也是這樣雖然辛苦,嘴角卻總挂着淡淡幸福的笑意。
他終究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劉病已心中些微苦意,一向淡漠冰冷的臉上卻挂着滿足的笑意,緊緊注視着一年來魂牽夢繞的女人,只要她幸福,縱然不在自己的身邊……
他的這種想法并沒有持續多久,雖然是這樣想着,在看到她一臉笑意的與陌生的男子盈盈交談,還是忍不住心中翻騰,難忍怒意,腳步也不自覺的挪出幾分,向心愛的女人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