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再遇厲王
坐在八角鎏金辇轎之上的人,輕撫額角,有些陰暗的臉色與緊抿的薄唇看得出他,疲憊不堪。
轎外,狂風四起,寒冷徹骨。轎內,鍍金的銅爐中袅袅生煙,溫暖舒适。
劉病已斜倚在軟塌之上,眼睛不經意的向被寒風吹起的紗帳外看去,一片盈盈白雪的覆蓋下,是無盡的繁花綠樹。
似乎還有一個無比熟悉,能夠輕易掀起他的思緒的面龐闖入眼中。
寒風吹起她一身白衣,動人心魄。一片靜谧的白色中她如九天仙子,安然屹立。精巧白皙的臉上因寒冷泛起一絲紅暈,猶如冬日暖陽。
辇轎由三馬齊頭行進,速度極快,他卻情不自禁的随着視線回頭望去,盡管女子從始至終不曾擡頭向這邊看過一眼,她清冷的氣質散發的全是淡漠,平靜。
她知道是自己行過,卻處變不驚沒有絲毫慌亂,只在那遠遠的地方行上一禮,當真是禮數周到,不争不搶。
他深呼了幾口氣,平緩心中苦楚躁動,掩下莫名的酸痛。
兩年了,不,是第三年,每每看到她,怎麽還是止不住的心慌意亂呢?她還是能輕易挑起自己最深處的情感,真是可笑。
男子深嘆口氣,苦笑,黯然。
三人一行一大早出發,直到午間才趕到建章宮的陽元殿。
上林苑中有三十六苑、十二宮、三十五觀。上林苑廣闊無比,建章宮宮闕衆多,有“千門萬戶”之稱。方便後宮嫔妃侍候皇上,所以多是與皇上一同住在建章宮的。
陽元殿位于建章宮前殿圓闕門內璧門北,與前殿不過三百步位置。對于她這樣位階低下又不受寵的嫔妃來說可謂是鴻恩浩蕩。
陽元殿與春風苑布局也有不同,建章宮的衆多宮殿皆建在高臺之上,所以宮門漸高,臺階陡峭。
院中種有薔薇與紫藤,皆是耐寒花樹。一片紅紫相間,燦若雲霞,別有韻致。
阿瀾與春桃實是驚嘆不已,走進殿中,楹棟宏壯,規整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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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這裏都是這樣美輪美奂,不知皇上皇後娘娘所住之處又是怎麽一番精致華麗呢!”
紹安搖頭無奈,淡淡道,“快些着手收拾吧,酉時便要前往太液池。”
“是啊!太液池!”
說到太液池,他們又是一番憧憬感嘆。
建章宮前三殿,後三宮的青石禦道兩旁,乃至花園假山皆挂有各式彩燈,不同與小時候在街道上看到的花燈,宮燈皆用白玉所制,晶瑩剔透如清冰玉壺,上面刻有有趣的圖案典故,分光疊翠,甚為有趣。
走出闕門,前往太液池的路上,人也漸漸多了起來,王公将相,貴族女眷。
後宮嫔妃則是通過專屬閣道通往池上角樓,角樓一眼望去不見盡頭,只有輝煌間的分列矮桌。
紹安跟随侍者前往自己的位置,此時天色尚早,嫔妃的區域寥寥無幾,見到她自然也不會多加留意,更不會上前熱情招呼。紹安靜靜的坐在那裏,飲茶賞景,并不多言。
其後張箬心到來,她一身紅色如意流雲錦袍加以粉色留仙裙,頭帶金玉垂雲珠墜,耳垂紅寶石玉環,光彩奪目,豔麗非凡。她性情本就活潑熱絡,才上來與紹安寒暄兩句入座。
随着賓客漸漸入座,紹安在兩年之後第一次見到了廣陵厲王。雖相隔甚遠,但他那邪魅狂傲的氣質尤為出衆。似也是感應到什麽,他第一眼也是将目光投到這邊,與她視線交接。
紹安的眼中平靜無波,如果有,可能是故人兩年未見,有些悵然。而厲王的眼中,又有着複雜的情緒,淡淡的憂郁,甚至還有一絲歡喜與想念。
紹安莫名的有些看呆,有些心亂。兩人目光交觸,似是激起電光火石,無限波瀾。
甚至在鐘聲響起,皇上與皇後,太後進殿,也未曾影響分毫。
直到皇帝走上主位,衆人起身恭迎,紹安才回過神來,不過還是與其他人慢了半拍。
皇帝道,“衆愛卿,平身。”
她起身回座,不敢再看。
一陣寒暄客套後,舉杯同飲,歌舞奏樂,歡慶節賀。
皇後坐在皇帝身旁,母儀天下,雍容華貴,儀态萬千。她雖有四個月的身孕,身形有些臃腫,卻風姿猶存,此時又鍍上一層母性光輝,更是耀眼奪目。
歌舞過半,了無生趣,紹安飲下一杯瓊釀,徑自離席。
夜風習習,寒風入骨,她在假山上的一塊花崗岩坐下,卻想吹散心中熾熱。
“紹安,”一聲低沉渾厚的聲音闖入耳中。
聲音熟悉,紹安并未回頭,“厲王怎麽也出來了?”
“見你離席,本王便有些心猿意馬。”
“王爺,我現在可是皇上的妃子,王爺這麽肆無忌憚的來找我,不怕惹禍上身嗎?”
“怕?”男人邪笑道,“早知你進宮受盡冷落,不如當初納你做夫人,本王定會真心待你。”
紹安嗤笑一聲,身邊的阿瀾卻是再也聽不下去,“王爺,您怎麽可以這麽說呢?”
厲王并沒有作理,卻是認真的問了一句,“紹安,你後悔過嗎?”
紹安垂眼,似是沒有将他的話放在心上,又似在認真思考,後面的男人黯然而又嘶啞的輕輕說道,“本王後悔,讓你入宮。”
女子起身,面向男人,凝望近在咫尺,輪廓分明的俊臉。
“我不後悔進宮。”
她淡笑,擡頭望向滿天繁花似錦,星月燦爛。再出聲又盡是苦澀,“告辭了。”
女子清淡的笑容猶如九天玄花,明媚燦爛,卻轉瞬即逝,如水中落葉來不及留住,翩然而去。他伸手抓住,卻只有一片流滑輕柔的衣角從掌中滑過,她只停頓片刻,便決然而去。
絕塵而去的女子聽到身後落寞的嘆息聲,不為所動,莫名的慌亂,逃也似的快步疾走。
冷不防撞上一堵堅硬的人牆。
“慌慌張張的去哪兒了?”男人厲聲問道。
紹安大驚,有些結結巴巴道,“禀陛下,只是微醺了酒,去吹吹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