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狼
夜流沙在葉府中養了幾天傷，他不像剛來時那般大鬧了，因為他知道白龍的确沒在葉府中。
夜流沙不僅心思單純，而且從小到大都在山谷裏練蠱，沒見過世面，不懂得人情世故。這幾天他在葉府中大吃大喝，只有葉浮萍照顧着他。
好在如今葉府是多事之秋，葉三剛死不久，老城主也病危了，府中的人倒是沒怎麽注意夜流沙。
夜流沙養好傷後就離開了葉府去尋找師姐，臨走時葉浮萍給了他一些銀兩，當時夜流沙傻乎乎的說了一句話，還把葉浮萍給逗笑了。
他說：“最毒婦人心這句話是錯的，因為你和師姐一樣善良，和她一樣漂亮。”
夜流沙走在街上，看着人來人往，尋找着師姐的蹤影，卻是迷失了方向。他體型寬大，吃得多餓得也快，這剛離開葉府不久就又餓了。
他舉目四望，發現不遠處有一個茶樓，他還從沒喝過茶，見那裏的人們都在細細的品味着，便咽了咽口水，大步向着茶樓走去。
“客人您裏邊請！”茶樓夥計在門前招呼着客人們，夜流沙也跟着其他人混了進去。
夜流沙找到位置，獨自坐在桌子前，學着其他人的模樣要了一壺上等好茶。
他細細品了一口，一開始覺得還沒白水好喝，但是又喝了一口後感覺到那股淡淡的清香和新甜，頓時贊不絕口。
然而這茶雖然好喝，但是畢竟不頂餓。他就算是把這一壺茶都喝了也填不飽肚子。
因此，他喝了兩口後就要離開，這時茶樓夥計攔住了他，面色不善的說道：“客官，您還沒給錢呢。”
“喝口水也要錢啊？”夜流沙驚奇不已。
茶樓夥計頓時揪住夜流沙的衣領，吼道：“窮鬼就別學別人來喝茶，敢來這裏蹭喝，叫人打斷你的腿！”
“哈哈，就你這瘦猴子樣還想打斷我的腿，再說我又不是沒有銀子。”說着，他就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直接放在桌子上。那夥計看着那麽大的一錠銀子眼睛瞪得老大，頓時換了一副嘴臉，對着夜流沙連連道歉，并把他請到了樓上。
因為夜流沙餓了想要吃的，那茶樓夥計便特意吩咐一些打雜的下人去外面買來一些好酒好菜，當然又騙了夜流沙一錠銀子。
被騙的夜流沙還覺得這個夥計是個好人，不斷的向人家道謝。茶樓夥計表面上含笑奉承，心裏卻罵傻帽。
這二樓上的客人非富即貴，在前面有個說書人正在表演。
夜流沙一邊大口吃飯，一邊聽着故事。
只聽那說書人講到：
“今天給諸位講一個關于狼的故事，大家都知道，狼是一種兇狠的野獸，它甚至吃人。講起這個故事，說是從前有一個叫做小花的女孩兒，小花的母親在生下第五個孩子之後便撒手離開了人世。本來父親李老三打獵，母親采藥，勉強維持家庭生活，這一來生活更加困苦。第二年，李老三到山裏打獵，受到了猛虎的攻擊，為了不做猛虎的盤中餐，父親跳了懸崖。雖撿回了一命，卻摔斷了脊梁骨，成了殘廢人。
這年，小花剛滿十五歲，不得不用稚嫩的肩膀擔負起一家人生活的重任。每天天不亮，小花就起床做好早飯，匆匆吃一口，就跟随村裏的婦女們上山學采藥。晚上，照顧好父親和弟弟妹妹們睡覺後，她在昏暗的油燈下學着納鞋底，準備冬天的棉鞋，手指常常被針尖戳得鮮血直冒，她硬是咬着牙一聲不吭……”
夜流沙被這故事吸引，飯也不吃了，認認真真的看着那說書人，仔仔細細的聆聽着。
只聽那說書人繼續說道：“這種苦難的生活在小花十八歲那年就徹底結束了，她家一躍竟成了村裏的富戶。這要歸根于小花采藥時的一次奇遇。因此這個故事就有了名字，叫做‘采藥女給難産母狼接生，不料成親之日竟引來群狼恭賀’”
“大家不要嫌棄名字長，且聽我繼續講來。”說書人搖頭晃腦，還蠻滑稽，引得茶客們紛紛大笑，夜流沙也随着人們憨笑，被這樣的氣氛所感染。
笑聲畢，說書人繼續講道：“接連幾天的暴雨，山路變得濕滑，根本無法采藥，但是小花家米缸中的米已經快見底了。看着臉色蠟黃的弟弟妹妹們，小花心急如焚。這天早上，雨剛停，小花就背上了藥筐，挨家挨戶的約村裏的婦女們一起上山采藥。看着遠處的山被灰蒙蒙的霧氣包裹着，婦女們好心勸小花說：“小花，剛下過雨，山上又濕又滑，再加上露水重，根本沒法采藥。等明天出了太陽再上山采藥吧。”
小花回到家，李老三因摔傷複發，劇烈的疼痛讓他這個铮铮硬漢發出低沉地呻吟。因無錢醫治，李老三已經癱瘓在床了。父親的病需要醫治，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了。小花吩咐老二和老三在家照顧父親和弟弟妹妹，自己獨自朝着山裏走去。
上山的路果然濕滑難走，小花只得一手拽着野灌木，艱難地朝前走，渾身上下被厚重的露水打濕了。一路上，她基本沒有什麽收獲，臨近中午的時候，只挖到了十幾株便宜的板藍根。小花找到一塊大石頭坐下來休息。看着層巒疊嶂的山峰，臉上布滿了愁雲，耳畔似乎響起了父親痛苦的呻吟聲，眼前浮現出弟妹們面黃肌瘦的小臉……她一狠心，朝着群狼谷的方向走去……”
講到這裏，所有人都摒住呼吸，夜流沙也不例外。
說書人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講到：“小花聽村裏的李大爺說起過，群狼谷三面都是懸崖峭壁，只有一個谷口。群狼谷裏多珍稀藥材，卻是野獸出沒之險地，即使獵人成群結隊，也絕不敢踏入群狼谷半步。四十年前，村裏曾經有十多個獵人，組成了獵人團，進到群狼谷狩獵，僅有李大爺一人生還，卻被狼咬斷了一只胳膊，其餘人都葬身狼腹。李大爺已是古稀之年，只要一提起群狼谷，眼裏仍會閃現出懼怕之色。
可是能在群狼谷尋得珍稀藥材的巨大誘惑，還是讓小花決定豁出去碰碰運氣。距離群狼谷越來越近了，不時傳出狼的嚎叫聲。小花步步謹慎，緩緩地向群狼谷靠近，她不自覺地握緊挖藥的鐵鍬。小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感覺心髒跳動得快要蹦出來了。
在谷口山崖下的灌木叢裏，小花驚喜地發現了幾株何首烏，生長得十分旺盛。從外形看，至少有百年之久了。她放下藥筐，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看見狼，她一邊快速的挖起何首烏，一邊警覺地觀察四周的動靜。不知是害怕還是用力多，小花的衣服被汗水濕透了。最終她将何首烏悉數挖出，放進了藥筐。
小花收拾起挖藥工具，背起藥筐，心裏想：“趕緊離開群狼谷這個是非之地。”剛走了幾步，忽然，前面不遠處傳來一只狼凄慘的叫聲，然後是痛苦的嬰兒般哭泣聲，緊接着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尖銳悲鳴聲。聽聲音，小花知道狼遇到傷害，她繞不過去，試着小心翼翼往前走。
扒開草叢，她發現地上躺着一只腹大如鼓的母狼，後腿上血跡斑斑。那只母狼看見小花，眼神中滿是求生的欲望，母狼無助的眼神，讓小花想起母親生五妹難産的時候，也是那麽的痛苦與絕望……想到這，她頓生憐憫之心，對母狼說道：“我且救你試試看，你可不要吃我啊！”母狼竟似聽懂一般，停止了呻吟。小花一步一步朝着母狼身邊挪去。
小花看見過穩婆給母親接生，她蹲下身，給母狼一下一下的按摩腹部，母狼也很配合，非常溫順。可是許久，狼崽還是沒有生下來，此時母狼已經奄奄一息，癱在地上，連掙紮和嗚咽的力氣都沒有了。見此，小花拿出水壺，把自己的手洗幹淨後，學着穩婆的樣子，把手伸進了母狼的肚子裏……一只，兩只……總共掏出四只小狼崽，小花從藥筐裏找出了一些消炎止血的草藥，嚼碎後，放入了母狼的嘴裏。
母狼得救了，它對小花投去無限感激的目光。過了好大一會兒，母狼歪歪倒倒站起身，把狼崽一只一只叼進了附近的洞穴裏……
小花趕緊往家趕，生怕再遇到狼。回到家，小花發現自己一身冷汗。她賣掉了何首烏，但是父親的病一時仍不見好轉。一個月後，小花又冒險去了一次群狼谷，那母狼就好像知道小花要來群狼谷似的，早早地站在谷口迎接。它的身後，有四只小狼崽在嬉笑打鬧。在母狼的帶領下，小花進入到群狼谷的最深處，采到了許多珍奇藥材。
後來，小花多次進入群狼谷，她每次都滿載而歸，藥筐裏裝滿了珍稀藥材，甚至還采到過兩株千年靈芝。這樣小花家的生活越來越好，成為了富戶，父親也因為得到很好的醫治，竟奇跡般地拄着拐杖站了起來，生活可以自理了。
又過了幾年，小花到了成家立業的年齡，為了能夠照顧父親，她嫁給了村裏的一個姓劉的小夥子。成親的日子到了，小花穿上新衣，坐上迎親的轎子。突然聽到不遠處的山上傳來數百只狼此起彼伏的嚎叫聲，聲音越來越近。從山上奔下一群狼，浩浩蕩蕩，直奔山村而來。村民們大驚失色，招呼着趕緊回屋，可還沒等進屋，群狼已經到了面前。
令村民們感到驚奇的是，狼群并沒有攻擊人群和牲畜。每頭狼嘴裏都叼着東西，或野味，或靈芝，或人參，領頭的正是小花救下的那只母狼……它們把嘴裏的東西放在小花的轎子前，然後退出到村外的山坡上。
小花吩咐衆人不要害怕，按照約定的時辰起轎。當花轎進入新郎官的家時，山坡上再次響起了群狼的雄壯嚎叫聲，數百只狼一字排開，仰頭長嘯，那氣勢，實乃壯觀。村民們看了，無不稱奇。
村中有人說，聽祖輩們說過，那是狼族對恩人最頂級的賀禮。”
講到這裏，這個故事便結束了。客人們紛紛鼓掌，說書人起身還禮。
這時候，夜流沙突然想起師傅曾說過的一句話：
狼若回頭，必有緣由，不是報恩，就是報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