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十年三生
入夜已深,萬家燈火漸滅,而前世界冠軍和郗醫生的卧室裏還亮着盞臺燈。暖黃色的燈給戀人渡上了一層柔光,這色調與他們旖旎缱绻的觸碰格外相稱。
床榻上的低吟和喘息直到後半夜才停止, 隔日是沒有什麽特殊安排的星期天, 所以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溫存。那些年少記憶裏的,半夢半醒間的心酸記憶, 已經被後來的漫長歲月溫柔地撫平。
性//愛帶來的餍足讓郗白并不想多說話,他枕在祁川胸口,眨眼的速度越來越慢,感覺很快就會睡着。祁川愛憐地看着這只困倦的兔子,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着他的發梢。
“去沖個澡再睡,嗯?”
出了薄薄一層汗的皮膚相貼,郗白小聲地嗯了一聲, 但是半天都沒有動。個別幾處地方黏膩的感覺并不好受, 但是他願意帶着一身祁川留給他的痕跡入眠……畢竟男朋友興致好的時候,能折騰得他直接昏睡過去。
這種親密到極致,愛欲壓過羞恥的狀态讓他迷戀,祁川越猛烈地向他索求,他越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是被愛着的。
眼看着郗白就要睡着,祁川起身去浴室放了一浴缸的熱水,再回來把人從床上撈起來抱過去。郗白乖巧地攬着他的脖子,呼吸逐漸變得綿長。等兩人再次躺下的時候都快三點半了, 祁川每次在這種情況下看到時間都會想笑,他傻乎乎的對象不讓他打游戲超過兩點, 但是每次做這種事情,可是次次都違規了,也不見他阻止。
17歲的時候他對他予取予求,27歲的時候還是這樣。祁川輕柔地吻了吻他的額頭,幫他蓋好被子,躺下的時候不用刻意靠得多進,郗白一定會不知不覺就滾進他懷裏。
而後就是一夜好眠。
隔日兩個人都睡了個懶覺,以至于郗白沒有及時看到某條格外特別的消息。祁川叫了郗白喜歡吃的千裏香小馄饨的外賣,兩人才吃了幾口,郗白就驚得再也咽不下東西。
他盯着屏幕上三個小時前的微信來回看了好幾遍,發信人是媽媽,內容只有一句話:什麽時候有空,帶着他回家一起吃頓飯吧。
“他”只可能指的是祁川,郗白對着這句話呆呆地看了好久。
出櫃風波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全圈都知曉了川夫人是位男性的事實。什麽樣的聲音都有,祝福的甚至萌起CP的,接受不了的脫粉的,還有一波八竿子打不着還會站在制高點上批評的。祁川話說得已經夠明白了,後續也沒有解釋,臺面上完全放任了輿論,只在私下找了點關系,抹去了一些涉及到郗白隐私的東西。
郗白已經做好了多多少少會在現實中受到影響的心理準備,而實際上一切如常,醫院裏的同事和病人都照常跟他來往,不知道是沒認出他,還是不太在意。也許祁川到底只是在電競圈比較火,也許是因為2018年不同于2008年,也許他只是剛好身處于善良的人群中央,無論怎麽樣,這都值得慶祝。
而眼下這則消息是來得最慢,也是給他沖擊最大的問候了。倏地湧上來的欣喜分量太重,郗白整個人都懵了。祁川見他這樣便湊過去看了一眼,看到那句話,一向肆意的他也愣了一下,反應了半晌,才無奈地笑起來。
是啊,這一份認可,他們也已經等了太久了。
Advertisement
下一個周末的時候,兩人乘坐高鐵南下。記憶裏的綠皮火車已經下崗,現在不到四個小時就可以回到故鄉。高速便捷的時代裏,郗白還是挺懷念高中時偷跑出去,随着祁川遠行的那種害怕又興奮的感覺。現在他又找回了這種感覺,回家和帶着祁川回家完全是兩回事,他緊張到手心都潮了。
郗白偷偷瞄着男朋友的側臉,祁川不染頭不抽煙不駝背,穿着很日常的夾克T恤牛仔褲,在他眼裏就是完美的模樣。父母真正見到他的時候會喜歡嗎,這樣的祁川能被挑出什麽毛病嗎,媽媽說了讓時間來證明,十年足夠證明了嗎?
父母肯定是知道祁川拿了世界冠軍的事的,畢竟他發了祁川身披國旗的照片在朋友圈,沒有配詞,但知情人一看就知道這是誰。他研究生畢業的時候還幹了一件大膽的事,祁川于他的畢業季送了他一枚戒指,還是單膝跪地給他戴上去的,他當天就忍不住拍了一張手拿畢業證的照片,隐晦地秀了一把。
酸甜酸甜的煩惱讓郗白陷入了沉默,高鐵穿過田野,穿過山間隧道,也穿越了記憶的回廊。祁川知道他在煩惱什麽,他想不到什麽能讓人不緊張的方法,于是只好在列車通過隧道,黑暗降臨的一瞬間,飛快地偷親了他一下。
夕陽西下,真正站在郗白家門口的時候,一路随意的祁川還是有些許緊張的。郗白的父母還是住在原來那個小區裏,這個樓道口前他來過好多次,如今還是第一次真正踏進去。停在三樓門前,兩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門開了,溫馨的光線照亮了他們,随之而來的還有飯菜的香氣。電視機裏播報着天氣預報,一道明朗的女聲說着,明日小雨,出行請記得攜帶雨具。
“……媽。”郗白朝婦人揚起了一抹笑,又轉向一旁的父親,“爸。”
他稍稍側開了一些,朝兩位介紹着身後的青年。
“這是祁川。”
“伯父,伯母。打擾了。”
祁川不卑不亢地迎上了他們的視線,禮貌地打了招呼。這樣的見面的确來得太晚,郗爸爸和郗媽媽不由地細細打量了他幾眼。
“好,好。”郗爸爸輕嘆道,“快進來吧。”
邁進門欄,玄關處已經擺好了兩雙拖鞋。郗媽媽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朝他們點了點頭。
“快洗洗手,飯菜都涼啦。小祁第一次來咱家,也不知道飯菜合不合胃口,快來嘗嘗吧。”
就像--就像高中的時候,父母有空下廚,燒了一桌豐盛的晚餐,郗白放學後回到家,自然而然地享用這份溫馨一樣。一切都沒有變過,除了父親多出的銀絲,和母親眼角泛起的皺紋。郗白看着這一幕,倏地感到鼻酸。
殊不知他的父母其實想得也很簡單,他們意識到了自己在老去,他們總不能陪他走到最後。而祁川看上去可以,如果這樣一個人願意堅定地陪伴着自己的兒子,他們也漸漸覺得別無他求了。
願有情人終成眷屬,願少年人攜手白頭。
這一趟回家過後,郗白總覺得周末的時間過得太快,他們要是能多和父母吃幾頓飯就好了。祁川沒有受到任何為難,只是雙方都還比較生疏。好在來日方長,以後國慶,春節,他們都能一起回家了。
郗白心裏徹底踏實了,這萬事順心的感覺讓他仿佛踩在雲端。或許他曾經有被神明不小心絆倒,但當他努力站起來,由祁川牽着往前走,他又變成了最幸運的那一個。
兩人很快預定了國慶的時候再回來的行程,郗白想了想,此行既然回來了,他還是多請了一天假,陪祁川去了一個地方。
墓園裏顯得比別處陰涼,祁川把外套脫下來披在了郗白肩上。兩人把白菊放在了墓碑前,盤腿坐了下來。和最初來這裏的時候一樣,和這十年間的每一次一樣,不管是說說話還是沉默,他們一坐就能坐很久。
唯有今天和二位長眠者打招呼的方式有些不同。祁川拿濕巾擦了擦墓碑上的浮灰,然後對郗白說,“該叫外公外婆了。”
郗白愣了一下,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父母都同意了,這下徹徹底底是一家人了呀。
“外公,外婆。”
郗白輕軟地喊了一聲,祁川滿意地揚了揚嘴角。
從遙遠的天邊吹來了風,不如春日花香四溢,秋天的風帶來了清冷的感覺,但是人心是熱的,相握的手掌間也互相傳遞着暖意。每次在這裏沉默着的祁川,郗白是肯定不會打擾的。他陪在他身邊,陪着他無聲地傳遞着想念。
不知道祁川是在回憶小時候,還是在心底跟外公外婆說着話,郗白于一片靜谧中,不由地聯想到了更遙不可及的事:人死了以後會去哪裏呢,到底有沒有輪回,有沒有下輩子?
他又覺得自己貪心了,這輩子想要的都得到了,他居然還繼續奢望着更多。
“郗白。”
想了些不着邊際的事,郗白的思緒跑了好遠,又被祁川喚他名字的聲音拉了回來。
“嗯?”
祁川的表情很平和,平和地就像他會說些晚上想吃什麽之類的話,以至于郗白對他接下來說的內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其實男朋友自己也沒想到他會想在這時突然開口,送戒指的時候他好歹準備了玫瑰,現在就這樣兩手空空,還是在這樣肅穆的地方,實在不太适合說這個。
但是他想到了,并且立刻就想說。而這不同于一時興起,這會是他一生的決定,他已經想了好久了。
“結婚吧。”
他捏了捏他的手心。
“你想去哪?美國,加拿大,挪威?冰島也可以,還能看極光。你能請多少天年假來着?”
郗白張了張嘴,呆在原地。
“嘶,加拿大有個戰隊我有熟人在,今晚我回去問問。”
祁川想了想,嗯,就是這樣沒錯。他靠過去在郗白的唇上快速地印了一個吻,然後認真地望着戀人的眼睛,又柔聲重複了一遍:“跟我結婚吧。”
郗白還能說什麽呢?他的聲音存在的理由仿佛就是為了這一刻似的。
“……好。”他的聲音有些發顫,于是他也再重複了一遍,認真地,虔誠地,滿心感動地說,“好的。”
祁川轉向墓碑,“見證了啊,我對象答應嫁給我了。”
郗白抿着唇,不知道該如何表述他的心情。祁川盯着他又是欣喜又是快像要哭出來的樣子,不由地笑了起來。
“我怎麽感覺這麽多年過去,你就還跟十七歲一樣天真,我老覺得我在拐賣未成年啊。”
郗白望着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潇灑地與故人告別,他心想,你也就跟十七八歲時一樣啊。戀人英俊的眉眼和記憶中一模一樣,他被他拉起來,趁天邊的烏雲沒有聚過來前離開了墓園。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小雨,大概沒錯,可是不下雨只刮風的小陰天也可以這麽浪漫,郗白突然又滿足了。
不知道上輩子和下輩子他們是不是戀人,至此他已經想說一句三生有幸。他會貪心,假如有輪回,能再見面就好了……但如果沒有也沒關系。
在眼前這個世界裏,愛意不老。
他們在彼此心中永遠年輕。
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後記。其實我在斷斷續續的作話中已經表達過了很多東西,比如說沒有一路向甜的人生,比如說文中很多元素來源于我自己的遺憾,再比如說川白已經是我理想中愛情最美好的樣子……所以真到我寫下全文完三個字,我其實不知道要再寫什麽樣的後記。
那就這樣吧。故事寫到這裏,但是他們的人生在那個世界裏繼續,很大可能裏他們還會在明哥別的故事短暫地露個臉:) 我一直相信我所創造的世界在一個不被認知到的維度中是存在的,他們都是存在的,所以我能如此強烈地共情。
2018.12.24-2019.3.5 沈明笑的第二篇原耽,感謝閱讀。
如果能留下感想和評分就更感謝啦。評論右邊的評分選項!大感謝XD(對湊滿一百個好有執念)
我們下一個明式愛情故事裏再見。
沈明竹夭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