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霍迦林的出現打破了兩人的對峙。
出其意料的, 甄靈神情安穩，甚至好不開心的嚼着美食, 看到她時, 眉眼俱是笑意, 甜甜的喊了一聲：“男朋友你可來了, 我想死你啦。”
這矯揉造作的語氣與平時大相徑庭, 霍迦林知道她是故意的。
只是只要看到她平安，他心便穩了。
上前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問：“還好嗎。”
甄靈以往受過的侮辱不少，從前在高中當面給她下菜碟的人多了去, 指桑罵槐的說她不要臉, 一個人可以忍，可周圍都是這樣，再強大的人也會受傷。
可甄靈挺過來了, 所以相較于常人，她的心理承受力比常人強上很多倍, 即便李绮的話宛若當面給了她幾個無形的巴掌，她也毫不在意，唯一觸動的, 還是她對自己父母的污蔑。
氣憤難堪是有，但委屈談不上。
可真奇怪，霍迦林這麽一問，心底突然泛起淡絲絲的酸澀，真想躺在他懷裏求安慰。
完了。
甄靈感嘆。
談了戀愛, 她都變娘了。
從前明明能撸袖子直接幹，現在只想偎依在心愛的人身邊尋求溫柔。
原來從前不是不疼的，被人罵很難過，只不過是她終于找到了可以為她遮風擋雨的那個人。
他對她好，她自然也要回報。
于是甄靈甜甜一笑，同時也在安撫他的情緒，“我沒事。”說着，她伸出手輕輕握住他的，這一碰感覺到不對勁。
相比她而言，霍迦林的情緒似乎要更激烈，雖然他隐藏的很好，可身體無法騙人，他的手在輕輕的抖，回握時力量很大，差點讓她叫出聲。
他在緊張。
為什麽呢？
霍迦林見甄靈無恙，心底稍安，随即又高高懸了起來。
多年不見，為什麽她來找甄靈？
是不是查到了什麽，和她說子琪的事了嗎？
沒有，如果說了，甄靈絕不會是這個态度。
想到這一點之後，霍迦林才漸漸放下心，他低頭對甄靈說：“我的車在下面，你去等我好嗎。”
甄靈猶豫一秒，在側頭看了眼李绮，對方又是那種眼高于頂的高傲，見到霍迦林也不見得有幾分親近和激動。
真是一對奇怪的母子啊。
甄靈明白他們要談話，就算有疑問，稍後再問他好了，于是乖乖的點頭，“我等你哦。”臨走時還故意飛了個吻。
霍迦林明白了什麽，即使知道場合不對，也不禁牽了牽嘴角。
他細微的表情沒有逃過李绮的眼睛，心下确認，果然如謝滢所見，他很在意這個小女友。
待甄靈離開，霍迦林坐到她的位置上，看到她随意亂放的筷子幫她回攏了起來，之後才擡頭去看他這個多年未見的親生母親。
算起來，有十幾年了。
明明一樣的五官，卻判若兩人，看起來遙遠又陌生。
記憶中的母親身材微胖，只穿父親做給她的各式旗袍，那些婀娜的旗袍穿在她身上那樣的美，竹梅花芳，顏色妍麗又不失端莊，最常見的就是母親做好了飯菜站在桌邊淡淡微笑的模樣，看起來美好又溫柔。
她會拍着他的背，輕念說：“不要一直窩在房間裏讀書，出去曬曬太陽。”
沒一會兒，子琪蹦蹦跳跳的從門外跑回來，一臉的汗濕，撲倒她的懷裏，她會哎呦一聲，臉上是笑着的，摸摸子琪的額頭，替她擦掉汗珠，笑她說：“你說你，假期就知道玩，不學學你哥，一點沒有姑娘樣子，快去洗洗，好吃飯了。”
子琪總是會在她懷裏撒嬌好一會兒才磨磨蹭蹭的離開，臨走前還不忘把自己的戰利品送給他，“哥，你看，我新學的，這個你總不怕了吧。”
那是一只青草編的草螞蚱，遠看像一團草糾結在一起，可她知道，這是妹妹辛苦一天的成功，為了這個，不知道要毀掉多少青草。
他收下了，子琪笑的眼眸閃亮，又說：“哥，最近我們班流行刻字，等你生日了，我親自給你刻一個。”
“好，我等着。”
這時候，母親回去拍拍子琪的肩膀，催她：“還不快去洗洗，小髒貓。”說到最後，還是她拉着子琪去細細的洗了把臉。
這時候沉默寡言的父親臉上也是帶着笑意的，看着妻子和一雙兒女，平日裏冷厲的眉眼也變得柔和了起來。
那樣的過去像一場美夢，在他收到子琪親自刻字的生日挂件後，沒多久，她便失蹤了。
再見面，她被白布蓋着，緩緩送入焚燒爐。
烈火炎炎，燒滅他可愛嬌俏的妹妹，只剩一片白灰。
他真的無法相信，一個人竟然會消失的那麽容易，從此以後，這世上再無霍子琪。
母親離去，父親失意。
只有他忘不掉她的冤屈。
霍迦林擡頭看向李绮，眼前的女人華貴輕傲，瘦的幾乎快脫了像，渾身找不到一絲一毫從前的親近。
這不是他的母親。
李绮看着霍迦林，神色亦是複雜，當年她意外失憶，和霍父結婚，生下一雙兒女，當記憶恢複，她找回自己的身份後，自然要斬斷這胡鬧的一切，回到自己從前的生活裏。
那裏有她的家人和愛人。
她出現後，所有人皆大歡喜，她早已抛棄失憶那段時間的一切，本想贈與霍父錢財，可也被拒絕了。
但她起碼給他生了孩子，李绮自覺不虧欠他。
要知道她和自己真正愛的人都沒有生下過一個孩子，當年費勁千辛萬苦都懷不上，卻為了一個不愛的男人生了一雙兒女，多麽諷刺啊。
最後哪怕回到了真正愛人的身邊，也被告知因為年歲和身體原因無法再懷孕，後來才得知是因為上次生育傷了身子。
縱然愛人不介意，這多多少少是她的一個心結。
在她眼裏，失憶那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污點的一段時光，她是蕭式集團的獨女，自幼錦衣玉食，刻苦學習，終于從畢業美國高校，手下有自己經營的事業，從小到大被培養也是為了要接管家族。
之後商業聯姻，多麽幸運，她嫁給的是心愛的人，愛人對她極為溫柔，事事順心。
結果一次意外，徹底打亂了她的人生。
她變成了一個家庭婦女，為一個男人忙忙碌碌到中年，恢複記憶時，她已經接近四十，哪怕回到家族，父母欣慰，愛人歡喜，她曾經奮鬥了十幾年的位置也被他人搶走，不會再留給她了。
她本能在商場上叱咤四方，現在只能蝸居一處，管理家族旗下的一間小公司，哪怕她極力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這十幾年的時光，不是她努力就能追的上的。
她錯失了一切！
包括能和自己愛人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如果有的話，她一定能夠将他培養成優秀的孩子。
然而已來不及。
可誰能想到，多年遺憾，竟然并不是遺憾，那個男人騙了她！
她失憶的時候明明是懷了身孕，他卻騙她那是他們的孩子！
那明明是自己費勁千辛萬苦，才和自己真正愛人懷有的孩子！
思及此，李绮的目光灼熱，看向霍迦林時終于帶了幾分母親的柔光，她在他身上找到了自己愛人的影子，一想到這些，她心頭一痛。
“迦林。”她放緩了聲音，不像對甄靈時那樣冷銳高傲，這語氣觸動到霍迦林的回憶，令他渾身一震。
“我這次來，是希望你能跟我回去見見你的爸爸。”提到愛人，李绮的面容是極為溫柔的，“他生了很重的病，知道你之後開心的不得了，你也想見見自己的爸爸吧。”
提到父親，霍迦林被觸動的情緒立刻如一張大網盡數收斂，他冷冷的說：“我有父親。”
“那個男人怎麽算是你的父親！”提到霍父，李绮的情緒驀地激動起來。
對這個男人，她的感情很複雜。
她感激在自己失憶時對方收留了自己，可如果當年他把自己送到警察那裏，如果能過通過各種渠道去為自己尋找家人，她怎麽會錯過這麽多年！
他甚至利用手段娶了失憶的自己，把她和自己愛人的孩子當成是他的孩子，甚至在她恢複記憶後也不告知她！
如果她當時知道，絕對不會留下霍迦林的！
她自知已經無法再擁有孩子，但眼前的是她的親生孩子，身體裏流着她愛人的學，無論怎樣，他都有責任跟自己回到家中。
“迦林，我知道你的身世後聯系過你，可你不願見我，我能夠理解，可現在不一樣，你的爸爸病了，病的很重，我希望你能夠送他一程，你是我的孩子，以後家族也是需要你來繼承。”
“我不需要。”霍迦林的回答一如從前。
他冷冷的盯着李绮，諷刺道：“你走的時候，我才十五歲。”
“當初我求你不要走，結果呢，你連子琪的葬禮都沒有參加。”
“最後，子琪最愛的媽媽都沒有送她最後一程，你現在想要我去，我對得起她？”
終于，多年以後他說出了自己耿耿于懷的恨，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可當子琪的名字說出口，立刻牽扯的五髒六腑開始劇痛。
那是他的妹妹，他唯一的妹妹。
會給他鼓掌叫好，會對他燦爛微笑，會幫他抓蟲子保護他的妹妹。
那是和他血緣牽連的至親。
可這個女人一朝想起從前，立刻翻臉，子琪的屍體剛剛找到，她卻不管不問，心心念念的只有離婚，想要擺脫一切，當離婚手續辦好她拿走錢立刻離開。
多年不見蹤影，直到去年突然打來一通電話，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胡言。
猛然遭到拒絕，就算李绮心中有數，也多少存了幾分失望，更多的是一股怨憤。
如果她早知道霍迦林的身世，如果當時她把他帶回家中，他怎麽會和自己如此生分，還會她這樣冷言冷語。
她嘗試放緩語氣，“迦林，就算你小時候不懂，現在你也應該明白，我當時忘記了一切。”
“我恢複記憶以後，雖然記得那段日子，可我就像在看一個無關人的人生，就像一場電影，對子琪的死，我感到可憐，可做不到感同身受，那不是我。”
她是李绮，不是荀憶。
荀憶，荀憶。
是那個男人給她起的名字，讓她終生都尋不到記憶的魔咒。
那是她一生最難以回望的日子，她做了二十多年的李绮，憑什麽要當一個無用的荀憶！
抛卻一切，她才能找回自己，她沒做錯。
唯一的虧欠，就是對這個兒子。
她希望能夠得到他的理解。
霍迦林震驚極了。
電影？
她認為那一切只是一場人生電影嗎？
說着如此薄涼的話，還想要他接受理解？
霍迦林感到荒唐，為子琪和自己感到憤怒，甚至還有父親！
他知道的，當年父親遇到她，不是沒有為她找過親人，可那時候通訊不足，每年失蹤人口那麽多，她什麽都想不起來，沒有人能夠依靠收留，是父親接納了她！
後來她昏倒，去醫院查出懷孕，父親幫她隐瞞了下來，接着是她主動表白，父親才和她結婚，父親當時不知道是不是她遇到了不好的事，對孩子隐瞞不提，這麽多年，把自己當做親生孩子，最後當她找回記憶，想要離開，父親也答應了。
可那麽多年的恩愛，家中的溫馨，妹妹的遭遇，對她而言只是一場電影嗎？
感動一個小時，過後如大夢初醒，連記都記不起來？
霍迦林心頭泛涼，他鄭重道：“我不會跟你去的。”
李绮沒想到自己說出了自己的苦衷，仍舊換來這個結果，她無法接受，喝道：“迦林，他是你的父親！”
“我只有一個父親，”霍迦林冷冷道，“當年你離開的那麽幹脆，現在也別想要我會回頭。”
李绮緊緊的抿唇，臉上露出冷厲的神情來，她微涼開口：“是嗎，如果不是為了我，不是為了你父親，那麽換一個人呢。”她哼笑一聲，暗示道：“你什麽都不在乎，你的小女友呢，她家裏是做生意，如果破産的話，恐怕上學都難了。”
這才是她來找甄靈的最終目的，她自然是看不起甄靈的，作為自己的親生血脈，她會為霍迦林尋找自己滿意的兒媳。
絕對不是像甄靈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經過剛剛的确認，霍迦林很在乎他這個女朋友，年輕人，為情所迷很正常，但不免會成為弱點。
甄靈是霍迦林的弱點，甄靈的家人也是她的。
作為國際企業家族的獨女，想要毀掉一個地方企業簡直易如反掌。
她不介意這種手段，已經習以為常。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後，親自斬斷了和霍迦林的母子之緣。
設計圈套，曉之以情，不成便威逼利誘。
對于李绮，他其實有多年沒有見過了，除了之前她打來的電話，記憶裏大多是母親微笑和善的模樣，對她最記憶深刻的，是在從警局回來後，看到她從醫院出來，已經換下旗袍，穿上時尚衣服催着父親離婚的樣子。
從此再也不見。
眼前的女人，和他的母親有一模一樣的五官，可表情，語氣，感情通通不一樣了。
直到這一刻，霍迦林才确定，他的母親真的死了。
在綁匪打來那通電話，傳來子琪嘶吼的尖叫，在聽到子琪喊‘媽，救救我……’時，母親就和電話那頭的子琪一起徹底離開了。
眼前的人，不過是披着他母親軀殼的陌生人。
“你可以試試看，”霍迦林的聲音淡淡，臉上露出了第一個微笑，那是他盛怒的體現，“一旦你的爪子伸到她那裏，我就會把一切昭告天下。”
李绮神色一變，“你敢！”
“我不是父親，不會念無謂的情分。”霍迦林眉眼彎彎，一派柔和模樣，卻在步步緊逼，“現在媒體這樣發達，如果讓人知道，蕭式集團的千金是二婚，抛夫棄子，大衆會怎麽看你們？”
豪門家族的八卦現在群衆最喜歡了，別以為他不知道這麽多年她一直對外宣稱兩家聯姻的幸福，一旦事情曝光，不僅丢的是蕭式集團的臉，和他們聯姻的天翼集團一樣會被拖下水，到時候股市有所影響是勢必的，最怕的就是被人趁虛而入。
“當年的錄像和照片我都存着，是抵賴不了的，”那些都是妹妹的遺物，縱然對這個女人怨怼，他也不曾毀掉一物。
他掀了掀眼皮涼涼的看了她一眼，“你說，那男人看到你昔日和別的男人幸福成家，會是什麽心情？”
就算那男人不介意，他身邊的人和家族背後絕對不是這樣想的。
到時候，病情加重是勢必。
霍迦林勾唇一笑，“你不希望，他到死都不得安寧吧，就算死後，在背上個綠帽子遭人嘲笑，你舍得？”
李绮的臉在幾秒內瞬間變得煞白，她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會這樣逼迫她！
這無疑等于在她胸口捅了一刀！
她知道自己的希望落空，無法給自己的愛人在最後時光留下一份美好記憶，可最無法忍受的是，他竟然反過來要挾自己！
這種沒心沒肺的人，果然是那個陰險男人教出來的！
“滾！”她怒吼道，“你給我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孩子！”
“你當然沒有，”霍迦林站起來，冷冷道，“你不配。”
他和子琪的媽媽叫荀憶，循循追憶，溫柔之意。
不是眼前這種只會用手段的涼薄女人。
“記住了，看好你的爪子，”霍迦林沉定開口，絕不是說說而已，“否則，玉石俱焚，我不是怕火燒，你們這種人，怕是一個浪打過來都禁不住的。”
他的女人，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威脅。
李绮面色冷凝，吼道：“你放心，我永遠都不會再見你了。”
“那太好了。”霍迦林滿意笑道，“你的安分，就等于你的平靜日子，就像十幾年前走的幹幹淨淨最好，既然已經離開，千萬別回頭。”
這樣，他也能瞧的起她幾分。
至于現在，霍迦林看着氣得渾身發抖，臉色慘白的李绮，沉默了幾秒。
永別了，媽媽。
希望你在世界的另一個地方，和子琪一樣得到安寧。
放心吧，子琪的仇，他不會忘。
霍迦林轉身離開，沒有一絲留念。
李绮直到他消失，挺直的背脊才緩緩松懈，她的手按在胸口的心髒處，那裏不由得在激烈跳動。
她是太生氣了，恨他威脅，忤逆，不孝！
不是心痛。
不是。
當霍迦林出來時，甄靈很快跳出車向她揮手，臉上一片陽光，照的她神采奕奕，“這裏這裏！”
她的笑容好似一注暖流劃過心頭，卷來層層生氣與喜悅，讓他活了過來。
不知不覺臉上帶了微笑，他走了過去，沒等甄靈問什麽，便張開手抱住了她。
甄靈被這猛抱弄懵了，還好她很快回神，拍拍他寬厚的背脊，關切問：“怎麽啦？”
霍迦林靠在她細細的肩膀上，嗅着淡淡的香氣，悶聲說了句：“累。”
“摸摸毛，摸摸毛，不怕不怕睡覺覺。”甄靈摸了摸霍迦林的頭發，說着不知哪裏哄小孩兒的童謠。
可心好像被摸了下，那些傷痛與寒冷都不見了。
還好有她在。
過了會兒，甄靈猜測道：“你不會為了我和自己媽媽決裂了吧？”
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被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一天。
“差不多，”霍迦林抱着懷裏溫熱的女孩，感覺自己周身沾染的冷意漸漸被驅散，他緩緩說：“放心，她以後不會再來找你了。”
以後不會再來找她？
真決裂了？
“今天對不起。”霍迦林摸了摸她的腦袋。
比起這個，甄靈更在意其他，“你不要沖着我耳朵說話，癢。”
霍迦林哼笑一聲，沒松開手，反而變本加厲的親了一下。
這一下如火燎原，瞬間她的耳際染上紅暈，心跳的都不正常了。
好在霍迦林只是鬧一鬧她，沒再過分，之後邊松開她，只有甄靈捂着耳朵用眼神狠狠控訴。
霍迦林只是笑。
看她這副模樣，天空似乎都更明澈了。
那些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我有個問題，”甄靈小聲問，“她真的是你親媽？”
“嗯。”
“不對，你不是和我說你媽媽已經……”
畢竟編排活人不好，但這件事還是要搞清楚的。
霍迦林沉默了下，這件事要解釋起來實在太長，而且他還不知道李绮和甄靈說了什麽。
可他的停頓令甄靈誤會，她趁勝追擊，“還有，十一月十五號呢？”
有些話她不提，并不是忘記了。
她只是不想把他逼得太緊，她認為總有一天當時機恰當，霍迦林總會跟自己說的。
是人都有秘密，就算是自己，在最初的時候，也不會把內心的迷惑與秘密說給人聽。
但今天的事令她措手不及，她覺得不能再沉默下去。
“霍迦林，”她很少喊他的名字，代表她認真了，她肯定的說：“你有事瞞着我。”
霍迦林頓了頓才回：“很快了。”
他已經在找人繼續調查，當水落石出的時候，他會把一切告訴甄靈，但不是現在。
甄靈明白了，她臉色一繃，“我不要。”
“霍迦林，我坦白說，我的确喜歡你的保護，但我并不希望事事都要你出頭，總有一天你會來不及，我如果過度依賴你，危險來臨的時候，我除了等死，什麽都做不了，我不要那樣。”
甄靈說出自己的想法，看着他的眼睛認真的說，“我們是戀人，雖然我喜歡你愛我寵我，但我們是平等的，我不想要你自己把所有的事情扛着，而我什麽都幫不了，我不是菟絲花。”
他們是戀人，不是情人，或者有一天會成為夫妻。
夫妻是平等，是互補，是一起攜手走向歲月盡頭的伴侶。
兩人一同度過時間長河，總不能要求一個人一直在外面吹風澆雨的劃船，另一個人坐在船艙裏耽于享樂。
是人就會累，沒有誰例外。
就像她的父母，她爸在外做生意，經常出差，她媽也不是家庭婦女，除了要安排家庭事務，親戚裏道，還要操持公司。
可以說她爸在外打拼，她媽就是維護後方，缺了誰都不行。
最重要的是，他們彼此之間沒有秘密，不至于有個人來搗亂，一個人就慌了。
可今天不一樣。
霍迦林對她說自己的母親過世了。
可今天突然冒出來個人說她是霍迦林親媽，她根本不信，差點動了手，要求對方各種證明才相信，但很顯然，她完全是處于劣勢，而且把事情搞砸了一半，到最後雖然和他媽不歡而散，但這結果并不是甄靈滿意的。
直到現在，霍迦林還有很多秘密瞞着她。
兩人交往至今，她除了知道他的姓名年紀單位，對他的家庭和過去完全一無所知。
連他的朋友，和謝滢都知道的事情，她這個枕邊人竟然完全不知情。
可不是被人笑話。
第二次了。
謝滢，李绮。
甄靈不希望有第三次。
如果你愛我，請平等對待我。
她的眼睛如是說。
她擡頭看向霍迦林，鄭重的說：“我給你時間考慮，但我要一個答案。”
“等你想好了再來找我。”甄靈拍拍手，打算走人了，她下午還有一節課要上呢，不能再請假了！
霍迦林拉住甄靈，低聲喊了句：“……甄靈。”聲音磁性綿長，勾得人心癢癢。
“美人計沒用！”甄靈不假辭色，用手在自己和霍迦林中間劃了一道，“從現在開始正式宣布，你不給我個滿意的交代，我們就正式開始冷戰了。”
這種冷戰宣言霍迦林是頭一次遇見。
他不僅笑道，“來真的？”
“誰跟你說笑呢，端正态度！”甄靈瞟了他一眼，“測試你對我的忠誠度到了，珍惜組織上給你的機會。”
正好來了輛出租車，甄靈揚手一攔，上車回校。
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霍迦林輕嘆一聲。
小丫頭變精了，不好糊弄了。
甄靈剛回校上了下午最後一節課，接着去找導員要假條，忙得團團轉，沒想到沒等到霍迦林的電話。
倒是等來了校園網對她的八一八。
《我又來八一八某個又當有立的假女神婊了》
有了之前帖子的預熱，這次的帖子說的更加詳細。
什麽假裝白富美的某人實則被包養當小三，拜金虛榮瞧不起人，表面風光實則下賤，利用自己校內紅人的身份做出各種極品事件看的網友群衆怒火中燒。
這次，炸彈放的很快。
有個人在衆多樓層貼了一張照片。
深夜，月光如盤，細沙的銀光落下，在少女姣好的面容間流淌，她仰頭看着一個男人清淺微笑，眸光清潤，美輪美奂。
男人看不清面目，依稀看得出年紀成熟，手上腕表價值不菲，旁邊的車雖不是豪華跑車，亦是不菲品牌。
一瞬間，信息全對上了。
那巧笑嫣兮的美人正是甄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