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完蛋了。
這是甄靈現在心裏唯一的一個想法, 跟彈幕似的，以不同顏色和字體在腦海裏不斷滾動。
她怎麽也沒想到會有掉馬甲的一天。
沒錯, 她一開始找上霍迦林完全是因為他是安雨的白月光, 所做的一切撩撥不過是希望在安雨的生日會上給安雨狠狠重擊。
關于自己和安雨的糾葛她早已告知霍迦林, 唯一的隐瞞便是安雨。
前陣子安雨曾經設計引誘她說出這層真相, 可自己當時為了激怒安雨并沒有承認, 這回不一樣了。
這下是自己承認了之前所做的一切撩撥勾引都是為了引霍迦林上鈎，可不就是完蛋了嗎！
原先的一切都是僞裝，所做的一切全是欺騙，在霍迦林眼裏, 自己就等同于情感騙子啊！
想想之前, 自己竟然還心存僥幸，想撩完就跑，這下被當場抓包, 可算完了。
這下怎麽辦？
甄靈怔楞的望着對她微笑的霍迦林，心髒竟然不争氣的開始狂跳。
他此時淺笑盈盈的模樣與平日裏冷淡嚴肅的态度反差極大, 面色平靜之下，暗藏危險，勾得人心裏很癢。
他笑着, 是不是代表，事情還不算很嚴重？
甄靈是以後才知道，霍迦林是那種越生氣，面上越和悅的人。
平日裏惹到他，他若是冷冷的瞥你一眼, 就算眼神跟刀子似的，仿佛能刮掉一層皮，她只要厚着臉皮蹭過去，又抱又哄再親親，多半也就過去了。
就怕他面上帶笑，一副不計較的模樣，那才是天崩地裂的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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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甄靈并不知道霍迦林的本性，心存僥幸，幹笑着打哈哈：“霍、霍醫生，你來吃飯啊，一起啊？”
“不敢，”霍迦林瞳孔微縮，冷冰冰的笑道，“誰知道這菜裏你放了什麽，畢竟我現在連你是誰，都不敢确認了。”
他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甄靈後背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心虛的咽了咽口水，沒敢接茬。
甄靈從未想過真有一天被戳破馬甲時，自己到底該怎麽辦，因此現在手足無措，像只被剝光了毛的雞被人按在案板上，生死全由霍迦林掌握。
一句求饒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畢竟，哪來的臉說呢。
“哥？”旁邊冒出個五大三粗的大光頭，那腦袋锃光瓦亮，黑夜裏都不用照燈，他問：“幹嘛呢，吃着啊！”
霍迦林眼也不擡，低頭盯着垂頭縮着的甄靈，她耷拉着肩膀，眼睛盯着地上，似乎想找個洞鑽進去，就是不敢看人。
“走。”霍迦林覺得沒勁，松開甄靈，長腿一邁往外走。
姚州莫名其妙，飯剛吃沒兩口，他哥就臉色一黑，沒多久站起來對這個小姑娘沒說兩句話就走了？
他可是餓了一天啊。
等等，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結賬的人，怎麽變他了？
天上一口鍋，落在他身上。
姚州委屈巴巴的一邊掏自己錢包裏所剩無幾的現金，一邊用頗不舍的目光看熱氣騰騰的辣鍋，以他對霍迦林的了解，他哥是不會等他打包的。
臨走時，姚州不甘心的抻脖子看了眼隔間，只看到那小姑娘半張臉，驚豔的瞬間張大眼睛。
唇紅齒白，雙頰泛粉，眉眼間既有少女的清純，也有獨有的豔色。
超級大美人啊！
對着這麽好看的小姑娘，他哥是怎麽做到冷酷無情的！
牛！
嘀一聲響，姚州回神，意識到是霍迦林在車上催他，來不及再八卦，他趕緊出門，半路撞到個小夥兒，倆人都有心事，沒說什麽自動分開，一個出去，一個回到座位坐下。
何一原緊張的搓着牛仔褲，以他對甄靈熱愛美食的了解，一句最佳話題“你要不要下次試試其他店的川菜”還沒說出口——
甄靈神色憂郁的說：“太晚了，回校吧。”她頓了頓，“你如果沒吃飽就繼續吃，我自己打車回去。”
何一原擡頭，看到甄靈一臉怏怏，無精打采的模樣，緊張問：“你怎麽了？”
“沒事，就是累了，”甄靈揉了揉腦袋，“可能藥勁兒沒過吧。”
提起這個，何一原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立刻起身表示一起走，并且要帶她再去醫院檢查，甄靈堅持不必，只要回宿舍休息。
何一原拗不過她，開車送她回去，臨走前他反複叮囑：“喂，說好了，放假前都老老實實待學校裏。”
甄靈點頭應付他：“知道了知道了。”
她拎着箱子往寝室樓裏走，回屋子裏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哎？她如果一直待在學校裏，是不是就不能再去找霍迦林了？
随即她整個人迅速爬床上，用被子捂住自己的頭：還嫌不夠丢臉嗎，去找霍迦林幹嘛，剛才她在霍迦林面前就跟只被剝光了毛放在案板上的白斬雞似的，馬甲掉了，皮被扒了，幹嘛自讨沒趣！
可心裏像翻了江，怎麽都平靜不過來，她在被窩裏吸了吸鼻子，感覺心裏像壓了一塊巨石，連呼吸都仿佛被人捏住了氧氣管，胸悶得很。
困意如潮水般侵襲，甄靈覺得身心俱疲。
這一天辛苦表演、又經歷驚險、去了醫院和警局，最後一直擔心的事情意外發生了。
她在霍迦林面前，被扒的皮都不剩。
好丢人。
可還有一種一直被她狠命壓制下去的情緒在隐隐作祟，終于在夢中爆發開來。
睡過去後，她竟然夢到了安雨，時間正是兩人攤牌的那一天。
安雨設計她不成，自己向她耀武揚威的得意自己的勝利。
安雨一抛往日的溫和僞裝，像一個周身布滿黑色霧氣、滿身怨恨的惡鬼般詛咒甄靈：“甄靈，別忘了你做的那些事，那些事一樣會使你良心不安，我今日的下場，就是你的未來！”
甄靈倏然睜開眼，天已大亮。
一覺醒來，她反而覺得渾身更累。
揉了揉腦袋，她奇怪的想：怎麽會夢到安雨呢？
甄靈自然知道最近安雨的動向，自從那場生日會之後，她的報應便一一來了。
從前安雨被人捧做“安校花”，現在被人罵做“安白蓮”，整個學校傳遍了她的惡劣事跡，大家開始孤立排斥她，以前的社團都逼着她退出，一切活動都拒絕她。
這其中更有她昔日的好友王琪從中作梗，作為安雨從前的跟班好友，她在各個地方四處爆料，很多事情潑污水般安插到安雨頭上，現在安雨簡直是校內蟑螂，人人見了不僅要躲，還想上去踩一腳。
簡直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的現世報。
但這些事，甄靈并不很關心了。
夢到安雨确實讓她意外，但也讓自己明白一件事。
無論安雨多麽卑鄙無恥，有句話她沒說錯：做了虧心事，一定有報應。
利用無辜的霍迦林報複安雨，是她無法回避的過錯。
她昨晚下意識的躲避了，實在是最大的錯誤！
道歉，必須道歉！
不求對方原諒，起碼要端正态度，否則因為自己，霍迦林從此對人失去了信任，她豈不是犯了天大的錯！
甄靈是個想通就做的行動派，奈何現實絆住了她的腳步。
一個是之前答應了何一原最近不再出校，一個是漸漸逼近的期末考試周。
兩座大山壓在甄靈肩頭，她的動力瞬間偃旗息鼓。
甄靈只能先顧着學校這頭。
終于在刻苦抱佛腳以及佟焰輔導的幫助下，甄靈好歹低空過了幾門考試。
考完試之後，甄靈便去京一醫院找霍迦林道歉，結果連着吃了數次閉門羹。
又一次沒見到霍迦林走出醫院的路上，她接到班佳音的電話，“甄靈，有件事我想問問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之前甄靈遭到排擠，班佳音一直保持中立，沒有趁亂踩一腳，而且還幫過自己，甄靈并不讨厭她，便痛快回道：“你說。”
班佳音聲音輕微，“有個男生叫婁健，你認識他的吧，方便告訴我，你們現在是什麽關系嗎？”
婁健？
班佳音怎麽突然問起他。
甄靈奇怪的回道：“關系，我和他能有什麽關系，”唯一的關系就是仇人吧，不過她也懶得在他身上付諸感情，婁健對她而言就是農民看到害蟲，見了就煩，立刻趕走，她懶洋洋的回：“他是安雨的男朋友，安雨和我……你懂的吧。”
饒是女神如班佳音，也不可能不知道這場傳遍全校的大戲。
“那他這是做什麽？”班佳音奇怪了。
“怎麽？”
“你現在在學校裏嗎？我覺得你還是先出去躲躲吧，”班佳音嘆了一聲，頗為甄靈憂慮，“他可能不知道你搬了寝室，現在他在寝室樓下擺了很多蠟燭，手上捧了玫瑰花在寝室樓下一直喊你的名字呢，挺多人圍觀的，我怕對你不好。”
我艹！
婁健我弄死你！
什麽一定會讓她原諒他，原來是一直憋着這種壞主意呢！
整她是吧，想把事兒鬧大是吧，看她怎麽讓他當衆丢臉！
甄靈氣哄哄的打算回校，在醫院電梯口意外撞上了趙護士。
趙護士見她就笑了，眨眨眼逗她說：“小甄來啦，找霍醫生？”
甄靈臉色局促，解釋道：“霍醫生在手術，不方便。”
“怎麽會，”趙護士納悶了，“我剛才還見他在辦公室了，估計之前是去休息室了，你再上樓去看看。”
是嗎？
甄靈立刻轉身上樓，心頭惴惴不安，這已經是她第五次來醫院了，每次都吃到閉門羹，自然意識到是霍迦林根本不想搭理她。
之前甄靈不是沒想過幹脆住院，讓他避無可避，起碼兩個人能見面說個話。
結果她洗了涼水澡，吹了兩小時的冷風，吃了一大桶冰飲後，第二天依舊生龍活虎。
甄靈簡直想哭。
她這健康如牛的體質是無法複制言情小說裏弱風扶柳的嬌弱女主路數了。
只能老老實實的用笨辦法，上門道歉。
這次甄靈果然在辦公室見到霍迦林了，明明剛才還不在。
只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霍迦林當着王主任的面冷斥一聲：“滾。”
他甚至懶得看她一眼，話裏絕對不僅是威脅，“再來這裏，我會讓保安把你架出去。”
甄靈低頭搓着衣角，尴尬的一聲不吭。
這時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之前霍迦林的拒絕與無視，簡直是小打小鬧。
王主任走到甄靈面前，溫聲勸着：“小甄，你看，最近科裏太忙了。你還是學生，回去好好上課去吧。”
甄靈抿着唇，一顆心快要被揉爛了似的，徒然生出一股發緊的疼痛，牽扯着五髒六腑一起發作。
走的時候，甄靈偷偷瞥了一眼霍迦林，他坐姿一如以往的端正，腰身挺直又細，手臂線條清晰，那樣溫暖又力的一雙手，再不會背着自己下山，更不會握住她的手腕，問她：“誰欺負你了。”
甄靈抽了抽鼻子，眼睛酸脹，低頭默默往醫院外走，心裏難受死了，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解決眼前的難題。
霍迦林的态度很明白了：他恨死她了，再也不想見她了，甚至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跟她說，最好滾得遠遠的。
就像自己對安雨與婁健。
他怎麽可能原諒自己呢。
甄靈滿心憂愁愧疚，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整個人蔫得完全陷入沉痛憂郁的情緒中，根本沒注意到周遭的變故。
等意識到四周的驚呼，與眼前越來越逼近的貨車時，她已經無處可避了。
巨大的撞擊伴随着氣流洶湧而至，甄靈整個人飛到半空中，直到重重落下，她眼前一黑，再不知任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