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手腕
鄒夢瑤這次去的甜品店在市中心, 一條最繁華的步行街的街巷裏。
這一帶相似的岔路口很多, 書柔開了手機導航，兩人才找到那家店。
名字叫拾宜。
外觀是墨綠色，店偏門處擺了叢葉子修長的虎皮蘭。正門外面是一小方鋪着竹地板的平臺。暗綠色的雨篷下，一叢叢不知名的植物綠意盎然。
透過一大面玻璃窗，可以看到木櫃上挂着各種透明的杯子，瓷質碟子疊在一起。
再往後是長方形的料理臺和甜品櫃，對着窗的白色牆上畫着線條簡約的手繪。
還沒進門, 鄒夢瑤就舉着單反一通狂拍。
書柔在邊上等。
目光随意地亂轉。她看見雨篷下一叢低矮的薄荷，邊上還有一種叫不出名的植物，小指大小的深綠色葉子, 每片葉子又由兩排小圓葉沿着莖脈排列組成。
風一吹，細細碎碎地搖晃起來。
很是漂亮。
就在這時候, 有人推門出來。
門上鈴铛叮鈴地響了一聲。
來人身形嬌小，穿着一條墨綠色的棉麻圍裙，短發在腦後紮了一小撮, 幾縷發絲随意垂在一邊。
她手裏拿着把剪刀，看到書柔的時候, 眸光順時一亮。
書柔也很驚喜：“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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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昨天吃飯的時候交換了微信號。陸時宜說兩人年齡相差不大, 就讓書柔直接叫她的名字。
鄒夢瑤也很快反應過來, “姐，這是你朋友啊？”
書柔點點頭：“嗯。”
“那就巧了。”鄒夢瑤笑眯眯地小聲說。
陸時宜彎腰剪了幾片薄荷葉，站起來對她們說，“進來坐坐吧？”
店分為兩層, 裝修總體是輕日式的風格，一樓擺了張深色木桌，可以坐十來個人。
桌子中間豎着一排的書。風格很雜，書柔大致看了一眼，東野圭吾的書基本齊了。
将近兩點鐘，店裏人最少。
陸時宜把薄荷葉放進碗裏，用清水泡好。然後将手寫的單子送上來，靠在桌邊跟她們說話。
鄒夢瑤一直在一樓轉，目光一下都沒停過，連洗手間外的圓鏡都要看上一會兒。
她這是準備回去寫推薦。
“姐姐，你這個店好漂亮啊，又浪漫，又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鄒夢瑤轉回到桌邊，沉思了一下，“很有文化。”
陸時宜“撲哧”一下笑了，認真解釋說：“當時裝修的時候，就很明确地想不要純日式的風格，還是想貼近大家的生活一點。至于文化，應該是牆上那些畫吧？”
剛才進門的時候，書柔就注意到。拾宜裏面有很多具有抽象感的畫，人物沒有男女之分，都是一個輪廓加眼鼻嘴，更像遠古陶器上的人。
有的畫裏，一個人孤零零在揚起塵土的街上走，有的是一群人前行，邊上配了細碎潦草的文字。
都是簡單流暢的黑色線條畫成，并沒有塗色。
畫風蕭條又浪漫。
字體也很特別，圓潤卻不幼稚，反倒有種古樸的味道。
“樓上還有，這是一個系列的畫。我一個朋友的朋友設計，你哥哥過來畫在牆上的。”陸時宜說。
書柔點點頭，贊嘆道：“都好厲害。”
“什麽人啊？”鄒夢瑤問。
大概是想了解得詳細一點，回去寫起來也順手。
“其實我也不認識。這組圖，是我朋友偶然間看到的，覺得很漂亮。剛好我那時候在愁店裏畫點什麽好，就讓他幫我求個授權，付費都行。”陸時宜說，“後來七彎八繞找到了原作大神，結果人家最後沒收我錢。”
“真·高手。”鄒夢瑤膜拜道。
“對啊，我加了他的微信，想請他吃頓飯來着。”陸時宜說，“結果他說不用。微信加了也是在列表躺着，沒勾搭到大神，真遺憾。”
頓了頓，她又佯裝嚴肅對書柔道：“最後一句絕對不能跟你哥說！”
書柔忍俊不禁，笑着點頭：“嗯。”
說話間，有兩個女生從偏門推門進來。她們徑直上了二樓，陸時宜跟着上去，招呼書柔跟鄒夢瑤随便坐會兒。
書柔順手把長桌上沒擺整齊的書放好，剩下的菜單并排擺開。又撥弄了一下花瓶裏的栀子花，把它們一枝枝擺好。
鄒夢瑤對着她舉起單反，咔嚓拍了一下。
書柔有點沒防備，擡眼看她：“你幹什麽呀。”
“姐，給我做下模特吧。”鄒夢瑤笑嘻嘻地懇求。說着就上來拽她的袖子，晃呀晃的，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什麽模特？”
“就坐那裏我拍一下就好。”鄒夢瑤說完，又舉手保證，“我就拍一下回去發朋友圈，保證不往公衆號上發。”
書柔拗不過她，點點頭同意。
按照鄒夢瑤的要求擺pose，後來兩人又去樓上拍了幾張。下來之後，剛好陸時宜在做樓上客人的單子，書柔就過去幫忙。
她把頭發紮起來，跟陸時宜站在料理臺邊。一個切水果，一個準備料理機，剛好不擁不擠。
畫面很養眼。
鄒夢瑤按了快門，又是一通拍。後來又跑到二樓俯拍。
“絕了，你們倆這顏值。”她翻着單反裏的照片感嘆，“怎麽會這麽好看。”
下午人漸漸多起來，書柔她們反正也是來消磨時間的，就幫陸時宜點單做喝的。
鄒夢瑤還加了陸時宜的私人微信，說以後帶同學過來玩。
空下來的時候，三個人就在一樓聊天打趣，時間過得也很快。
告別陸時宜，上車之後，鄒夢瑤一邊扣安全帶一邊感嘆：“我之前還以為開店很容易呢，結果居然這麽累。”
書柔深有感觸地點了點頭。
晚上書柔洗過澡，就看到了鄒夢瑤發的朋友圈。
發的是在拾宜拍的照片，剛好湊了個九宮格。書柔出鏡的有三張，最後是一張她和陸時宜在料理臺邊的合照。
無論構圖還是調色，都是蠻專業的水準。
下面有陸時宜的點贊和評論：[哇，想盜圖]
鄒夢瑤很快豪氣地回複：[拿走！]
過了一會兒，果然看到陸時宜的朋友圈。
原封不動地轉發了鄒夢瑤的圖，連順序都沒有變。
配文：[噓，從小妹妹那裏偷個圖，又節省一筆廣告費[機智][機智]]
書柔按了個贊。
然後把手機放到一邊，打開電腦做了會兒圖。中途起身倒水喝，順手查看了一下朋友圈。
主頁有一條新消息。
書柔估計是鄒夢瑤也贊了那條朋友圈。點進去之後，卻一下子怔住了。
的确有人跟她一樣，贊了陸時宜的那條朋友圈。
卻不是別人，而是…唐以衡。
書柔的目光停留在他的頭像上。努力想分辨，是不是頭像相似，或者備注相似…
那一瞬間，思緒有點亂了。
她下意識地點進詳情頁，看到她的ID後面，跟着唐以衡三個字。
确定不是她眼花看錯了。
原來唐以衡跟陸時宜認識？
但那天見面，他們明明是陌生的樣子。
書柔隐隐約約覺得哪裏有點能對上了，就在這時候，收到陸時宜的消息：[妹妹！]
[時宜：你難道認識大神！]
[時宜：他萬年不點贊我的朋友圈也不發動态，今天居然贊我了诶！]
跟消息一起過來的還有陸時宜朋友圈的截圖。
書柔的想法得到了印證，她擡手打字：[嗯…他是我高中同學]
真的，太巧了。
陸時宜那邊靜默兩秒，發了一連串的“啊啊啊啊啊”過來。
書柔等她稍微平靜了下，又發了一條：[其實你見過的]
那天在恒河大廈，喻期言載他們回家。
陸時宜一下就反應過來了：[你那天的同學？？？]
沒等書柔回複，那邊又一連串的消息過來。
[時宜：我哭了！！]
[時宜：為什麽我當時沒問你同學的名字QAQ]
[時宜：啊啊啊啊啊]
[時宜：我還有機會請他吃飯嗎？]
[……]
書柔想想，也覺得這事太不可思議。
想着想着，下午看到的那些畫，就仿佛會動會跳一樣，在她的腦海裏起伏個不停。
胸口不知道有種怎樣的情緒。她一下躺到床上，閉了閉眼，拉過被子翻滾了兩下。
好像比陸時宜還要心情激蕩。
激動得不正常-
同學會放在海勝，一家集餐飲娛樂為一體的會所。
書柔跟張亞妮約好先在海勝樓下的麥當勞見面，然後一起上去。
約的是兩點，因為住得離市中心遠，書柔一點過開車出門。沒想到一路都很順暢，雖然是假期，也沒有堵車。
到海勝樓下的時候，才一點四十。
張亞妮還沒到。
書柔進麥當勞坐了會兒，靠着窗，支頭。随意地看着櫥窗外人來人往。
過了下，張亞妮也來了，在書柔身邊的凳子上坐下。
“要不要吃點什麽？”張亞妮望了望服務臺。
書柔搖搖頭：“我吃了來的，你要嗎？”
“那我去買個漢堡。”張亞妮說着，站起來往那邊走。
有兼職的高中生進來發傳單，在書柔桌上放了一張。書柔順手拿起來翻看了一會兒。
等張亞妮吃完，兩個人一起上樓。
集合地是海勝的KTV包廂，剛推門進去，就讓熱烈的彩燈打了滿臉。
書柔下意識地眯了下眼，被張亞妮拉着走進去。
入耳是震耳欲聾的音樂，有人隔着蠻遠沖她們喊話，可惜太吵了聽不清。張一赫伸手把音量調小，剛才那個人笑眯眯地說：“兩位美女來晚了，自罰一杯吧？”
他朝包廂右側擡了擡下巴，一條黑色大理石長桌上，擺了十幾個盛滿了啤酒的玻璃杯。
在黯淡的光線下，朝四周折射出偏金色的光。
這是每次同學聚會的規矩。一杯啤酒，對于能喝酒的人來說，都不算什麽。
更不要說張亞妮一直以來喝酒喝慣了，豪爽地拿了兩杯一飲而盡：“書柔是等我才晚了的，我替她喝。”
喝了酒，兩個人坐到包廂右側。
書柔小聲地說：“你悠着點呀。”
她酒量其實不算差，剛才都做好喝一杯的打算了。
張亞妮咧嘴一笑：“沒事兒，這點酒灌不倒我。還好我機智，剛才吃了個漢堡，不然這會兒胃裏空，那就難受了。”
書柔無奈：“那你等會兒少喝一點。”
“好，”張亞妮說，目光在包廂裏掃了一圈，訝異道，“怎麽今天這麽多人？好像有幾個不是我們班的啊？”
這麽說起來，本來只有十幾個人的聚會，卻要了個大包。
“人多熱鬧一點嘛，我之前在群裏說了把認識的朋友都帶過來玩。”張一赫就坐在兩人邊上，解釋了一句，“亞妮小妹妹，這是我同學孫文昂。書柔還記得他吧？”
書柔點點頭：“記得的。”
他身後，孫文昂探出身體，朝書柔笑了笑：“又見面了。”
“我這朋友從上次見過你，就說如果他高中的時候班上有這樣的女孩子，他肯定就追了。”張一赫嘿嘿地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可惜沒生在咱們這麽好的班級，連微信號都要不到。”
孫文昂捶了他一拳。
書柔笑了下不接茬，态度很明顯。
試探沒得出好結果，孫文昂有點失落。不過今天場合熱鬧，又有張一赫這個會活躍氣氛的，他很快也振作了起來。
大家唱了會兒歌，又有人提議玩骰子，輸了就喝酒。
書柔手氣不行，連着幾把都輸，用開車來的當借口也沒能混過去，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
喝到差不多，意識倒還清醒，就是覺得有點困。
她起身去洗手間，在門口的洗手池邊掬了一小捧水，輕輕地拍在臉上。
總算提起一點精神。
書柔輕輕吐出一口氣，準備回去之後裝醉，就說自己喝不了了。
她轉回身，卻在看到走廊盡頭那個人影的時候，一下怔在了原地。
唐以衡穿了初見那天的T恤，肩膀斜靠着白牆，一雙修長的腿随意伸開。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書柔不知怎的有點心虛，抿了抿唇，慢慢朝他走過去。
快要走到他身邊，手腕卻忽然被他一下攥住。唐以衡視線在她白皙透紅的臉龐上停留了片刻，克制地滑開。
書柔有點驚訝，輕聲叫了下他的名字。
唐以衡淡淡地“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見了。
手腕還被他握着，熱度透過皮膚源源不斷地傳過來。書柔想收回手，但不知道為什麽，又覺得唐以衡此刻看起來，似乎心情有點不太好。
她咬了下嘴唇，就任由他拉着手腕，又輕輕地問：“你怎麽也在這裏呀。”
唐以衡眼皮微擡，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來，無端讓人覺得有點危險，“不來的話，你是不是要醉了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