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六節令狐沖VS林平之
3.6令狐沖VS林平之。
兩者也有不少相似之處。
首先,兩人都遭遇過家庭不幸,都是吃了許多苦難的人。書中未具體描述令狐沖的童年,只寫他幼時父母雙亡,由岳不群及寧中則收為首徒,撫養長大。足見,他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家世凄慘。而林平之,故事的開場,即被滅門。對于這樣一個生在富庶的商人家庭的富家少爺,自幼被萬千寵愛,如果不是《辟邪劍譜》,他應該會一生富足平穩。因為這本家族秘技,林平之的父母親被青城派餘滄海殘忍殺害,福威镖局全門被滅。他自己也因是林家唯一幸存者才未被害,但屢入險境,成為了衆幫派觊觎和利用的對象,是腥風血雨的江湖裏人人想要掠奪的“物品”。
二是倆人的性格中都有些輕狂驕傲、有較強的正義感和自尊心。令狐沖作為華山派大師兄,平日行事甚是有些輕狂,為從“萬裏獨行”田伯光手中救出儀琳,他來了句“一見尼姑,逢賭必輸”,事後竟與田伯光成了朋友,因此而沒少了岳不群的責備。他行事也許很多都是出于正義感,但确實在收斂方面,有些欠缺,在衆人的挑唆及岳不群的有意疏遠下,令狐沖漸漸為華山所棄。輕狂驕傲的背後,是令狐沖的骨氣。任我行和向問天三番數次,邀請他入日月神教,即便是為了盈盈,他還是不同意。他知道,只要他表面上應付下任我行,任我行便會将女兒許與他,只是讓任老頭有個臺階可以下,但他就是不應允。
而林平之,富貴人家的少爺出身,未見過世道艱險,卻喜歡抱打不平,年少的輕狂,加上心中原有的正義感,讓他出手救了易容的岳靈珊,而不小心刺死了餘滄海的兒子餘人彥,由此招來滅門之災。即使他後來為岳不群所救,拜入華山派,在陸大有等師兄弟的挑釁下,他仍然是有極強的自尊心,個性上也有幾分倔強。他很念舊重情,矢志報仇,為馬流淚,下人死了他不顧生命危險,也要去背回他們的屍身。
三是其實最初的他們,都屬于心地光明,善良純真,且易相信他人的人。他們都感恩岳不群與寧中則的相救之恩,感恩華山派的收容之恩,都将岳不群視為再生父母。但漸漸地,他們開始明白,自己所尊敬所感恩的人,并非真君子。他們被自己最尊敬的人最感恩的人所利用所背叛。他們的性格也由此改變。這些都是相似的地方。
當然,令狐沖與林平之最後成為了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一個追求善良、光明、正義,活在自由的世界裏,而另一個則變得邪惡,心狠,自私,他瞎了雙眼,永遠活在黑暗的地底之下,也活在被仇恨淹沒了秉性的世界裏。
從自身角度看,林平之要比令狐沖條件要好很多。書中形容林平之是極少的美男子。
他的外貌:眉清目秀,甚是俊美,俊比再興,美若好女。文弱的美少年,勝似女扮男裝,勾人的花旦。比新娘子還要漂亮。富貴都雅,豐神如玉。神态冷然中大有玉女十九式的風姿。長身玉立,玉樹臨風。
他的氣質:初期清澈無邪,稚嫩嬌縱;中期端方穩重,溫文爾雅;到後期才變得邪惡無極。
他的性格:行止有禮,外柔內剛。外在文雅謙遜,淡然沉靜;內裏孤傲倔強、剛烈隐忍、堅韌決絕。
而書中對令狐沖外貌的描寫,只是簡單的一句“長方臉蛋,劍眉薄唇”,全然沒有林平之的俊美風姿。且在年齡上,令狐沖已是25歲有餘,而林平之不過19歲,更為年輕健朗。所以,岳靈珊也是情不自禁地喜歡上林平之。
兩人從家世來看,令狐沖也遠不及林平之。令狐沖書中父母早亡,沒有任何親人或是朋友,華山派是他唯一的歸屬,卻還被逐出師門。而林平之即使他福威镖局滿門被滅,不過他仍然有他外公洛陽王家。他的外公和舅舅們,仍然是洛陽當地的大戶人家。當王家款待華山派衆門人,令狐沖的內心是羨慕也是嫉妒的。
客觀地說,初期的林平之還是有許多優點,無論是從才貌上來說,還是家世上來說,岳靈珊傾心于他,沒有錯。況且,他們兩人年齡相仿,性情相投。比起令狐沖的潇灑不羁,林平之更為穩重端莊。書中的他,內向、內斂、沉穩,話語不多,從來不油腔滑調,同時,他謹慎、心思細密,而令狐沖很多地方則恰恰相反。
即使被滅門後,林平之還有保有一顆純真的心靈,寧做乞兒不做盜賊,不向侮辱自己的農婦出手,被同門欺負絕不還口,仇人睡覺時不出手報仇,餘滄海被圍剿時仍要一對一公平決鬥。
他如果一直走上正道,刻苦練功,勤奮學武,那麽他很可能成為像郭靖那樣,學得一身好本領後,報仇雪恨,揚名立萬,然後攜美人岳靈珊成那神仙眷侶,那整部小說也沒令狐沖什麽事了,他是第一主角。但很可惜,這位身負家仇族恨的林少爺,後期卻是覺得所有的人都是戴着面具,都是僞善地欺騙了他,他開始對整個世界覺得絕望。他的性格變得極為慘烈。從最初的善良純真到最後的邪惡瘋狂,變化相當之快,遍觀衆小說,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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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結而言,“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都印證在他們的身上。然,一人成佛,一人成魔。令林兩人最大的不同是心志的不同。
書中,令狐沖大部分時間都處于身受重傷。開篇之時,令狐沖為青城派及嵩山派門人所傷,後為田伯光所傷,後來為桃谷六仙及其他若幹人所傷,幾近絕命,後稍微好一些,又被岳靈珊比劍所傷,總之大部分時間都好像沒有戰鬥力。幸虧,有恒山派的“白雲熊膽丸”,每次都能讓他滿血複活,而只他一人掌握的“獨孤九劍”,每次都讓他出奇制勝。經歷了種種傷痛,令狐沖挺了過來,經歷了黑暗的陰霾,終于迎來了陽光明亮。卻在這個時候,他鐘情多年的小師妹岳靈珊嫁給了林平之,傷心痛苦之餘,他只好去恒山派當了衆尼姑之首的掌門。
而林平之,最初的他是個無憂無慮的福威镖局的小少爺,自幼被萬千寵愛,不識人間險惡,成天叫些镖師陪他打耍游歷。林家被滅門之後,他被餘滄海及其門人四處追殺,他的父母被殘害致死,他給自己易容,讓自己不被木高峰、左冷禪門下衆人發現。期間,他幾度處在生死的關卡上,嗟來之食的苦他受過,胯下之辱他也受過,可是最終他沒能挨過“心志之苦”。 林平之被木高峰誘騙,至衡山因出聲救令狐沖而被餘滄海發現,餘木二人對林平之兩相争奪下,華山派岳不群出手調解,令林平之大為感動,又心生崇敬,終于拜入華山門下。他誓報滅門大仇,日夜勤奮練武。他極其聰慧且刻苦,其他華山弟子要學幾年才能練的招數他才來幾個月就會了,為了練劍岳靈珊來找他玩他都拒絕,他是個極為用功之人,但在林平之幾乎被一劍殺死之後,識破岳不群的陰謀,并認為岳靈珊對其感情亦是陰謀的一部分。在一場又一場的陰謀之中,他明白只有自己無比強大後,只有靠自己,才能給父母報仇,才能不為江湖人所擺布。而他對自己更狠:在極度陰暗險峻的環境裏磨砺出深沉精明,為得一個活下去複仇的實力揮劍自宮,因修習天下至陰至邪的武功而變得非男非女、狠辣兇殘,最終得以向仇人展開以牙還牙的報複,一洗血仇恨怨。為此不惜付出瞎眼,破相,重傷,終身殘廢的代價——他盡孝複仇的執念,慘烈而忘我。
其實,令狐沖和林平之,這兩人的命運和性格的變化,都離不開岳不群。如果說,岳不群是困擾在令狐沖身上的那道枷鎖,束縛了他的思想,束縛了他的自由,在認識到岳不群的僞善的本性後,令狐沖掙破枷鎖迎來了自由的一刻的話,那麽對于林平之而言,岳不群則是壓垮林善良本性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原本感恩出手救他的岳不群,拜入華山門下,将複仇的希望都寄托于恩師身上。然而,随着劇情的發展,他認識到岳不群的本性、陰謀與虛僞,他開始變得兇狠且毒辣。他不再相信世間還有善良和正義存在,他只有比他們,更為毒辣,才能獲得生存。終于他越陷越深,最終走上不歸路。
林平之固然是不幸,但主人公令狐沖,也經歷衆多的波折。他自己生平最敬重的師父屢屢冤枉他,青梅竹馬的小師妹移情別戀,自己又身受重傷、生命垂危,生活一度看不到希望。好在他豁達大度的本性,讓他對生死并不介懷。更難能可貴的是,即便心灰意冷,也從未因此産生內心的不平衡感,縱然自己被世界抛棄,但善念不泯。“心志之苦”,他不僅成功挨過,更有了自己對正與邪的判斷。
同樣是岳不群與寧中則的弟子,令狐沖更多地像他的師母寧中則,為人正派,慷慨大義,而林平之則像極其師傅岳不群,表面謙虛文雅,正氣凜然,實則陰狠毒辣,富有智計和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