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如果說發生的事情會使人的情緒産生高興和悲傷的話,那麽和葉銘在一起,一定是這一年唯一一件讓陸尋覺得高興的事情了。
這一年,是程西允離開的第五年,這一年,陸尋二十三歲了。
這一年,還發生了兩件事,讓陸尋再次覺得無望的兩件事。
第一件事,程西允回來了,短暫的回來了。
程西允和安若靜一起回來了,時間是七天。
安若靜還沒有來過D市,她想看看自己的愛人從小生活的地方。那時候,安若靜已經懷孕了,有了孩子,還是去哪裏都不太方便吧,安若靜這樣想着,就想回來看一看。恰好,程西允也有好久沒見到姑姑了。
那是一個春天即将入夏的季節。
陸尋再次見到程西允是在一天的中午。
那一天,程西允陪着安若靜在步行街閑逛,中午在“簡單”裏吃飯,那時候,“簡單”已經裝修過了,程西允走進店裏的時候,只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吃過飯後,兩人走出門,不經意間看到了隔壁的花店,程西允首先注意到了花店的名字——路邊野花,程西允首先覺得這個名字挺有意思,後來看到屋子裏的花,又覺得很是貼切,再看了看安若靜微微隆起的腹部,他笑了笑。
“老婆,我給你買束花吧。”程西允對安若靜說。
安若靜笑了,說:“這麽想起買花了?”
“老婆懷孕辛苦了,我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意。”
“好。”安若靜的笑容變得很甜蜜。
程西允和安若靜走進了花店。
陸尋和邊躍躍正坐在桌子前吃飯,兩個人同時注意到有人來了,陸尋擡起頭,卻恰好和程西允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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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全都愣住了,陸尋無法把目光從程西允的臉上移開,這張她想念了這麽多年的臉,終于出現在了眼前,陸尋從來沒想到,他們還有能見面的一天,這張魂牽夢繞的臉又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真切的出現了。
邊躍躍心裏大呼不好,安若靜雖然知道程西允以前是有過戀情的,但不知道那個人就是眼前的人,她對丈夫此刻的愣怔有些奇怪和疑惑。
邊躍躍的聲音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視,她已經站起來去招呼客人了,陸尋也終于醒悟過來。
她的眼睛看向了安若靜,本來,陸尋只是好奇,程西允的妻子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可是看了過去,陸尋就後悔了,因為她沒有看清楚安若靜的臉,卻首先看到了她隆起的小腹。
陸尋的心裏先是劇烈的疼痛了一下,然後是自嘲,已經有了葉銘,再不該去在意這些了,而且,她清楚的記得程西允臨走時對她說的話。
陌生人呢。
她再次低下了頭,安靜地吃着東西。
程西允也很尴尬,他一時興起想給安若靜買花,沒想到這裏有陸尋,雖然他自認為對陸尋沒有愛情,可是在一起生活這麽多年,感情還是有的。他走到了安若靜身邊,看着安若靜挑花。
最後,他們捧着一大束鮮紅的玫瑰走出了花店,程西允沒再看陸尋,陸尋也沒有再擡起頭看程西允。
這樣,也好。
邊躍躍再回到桌邊準備吃飯的時候,看到了陸尋顫抖的手指,她嘆了口氣,這麽多年都過去了,陸尋依然這麽執着,葉銘出現,他們在一起了,可是陸尋依舊這麽執着。
“你沒事吧?”邊躍躍有些擔心的問道。
“當然,都過了這麽多年了,我還不至于為了他怎麽樣,再說葉銘哪裏比他差了。”陸尋回答的倔強,聲音卻有些哽咽。
邊躍躍沒有說話,繼續吃着沒有結束的午餐。
“躍躍,我不可能因為他跟葉銘分手的,即使有一天,我跟葉銘分手了,我也不會再跟他在一起了,我心裏很清楚。”
一個不曾喜歡過她的陌生人,她不該對他有任何想法。
這一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就這樣又平靜的過了半年,發生第二件事,葉銘告訴陸尋,他的父母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葉銘原打算過年之前帶陸尋回家見見父母,之前,父母一直知道他有女朋友,似乎還算能幹,照片上的陸尋也很漂亮。
可是,媳婦要見公婆了,葉銘的父母仔細的問了葉銘陸尋的喜好和生活環境。
葉銘并沒有覺得陸尋的生活環境以及從小的經歷的事情有什麽不可接受的,可是他的父母卻是強烈反對的。
他們的反對包括以下幾點:
第一,陸尋沒有父母親人,甚至可以說是來歷不明。
第二,陸尋從小和一個大她四歲的沒有血緣關系的男人住在一起,并且發生了戀情,直到十九歲,這樣的女孩子總會讓人覺得輕浮,這一點不太好。
第三,陸尋一個人這麽多年支撐着一個火鍋店的生意,還和別人一起開了花店,這麽多的事情,她是怎麽打理的,會不會還有別的人在背後為她做什麽,那個人是怎麽樣的人,和陸尋的關系是否正當。
第四,陸尋沒有學歷,從小就不愛學習,和葉銘這個當老師的人,他們不看好。
其中,他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陸尋曾經和程西允的事情,這麽小的年紀就這樣,這種女孩是否可以一心一意地對待葉銘,将來婚姻能否穩定發展。
葉銘知道,陸尋不是這樣的人,這一點從程西允離開後陸尋一直念念不忘就可以看出來,而且,這麽多年,陸尋一直是單身,直到他的出現。
可是在父母的幾個觀點面前,葉銘的一切解釋都顯得那麽無力,尤其是第二點,他最可以保證的一點,卻怎麽樣也不能說服自己的父母,畢竟,這一切都是真的,而且,他是在程西允離開後很多年才遇見陸尋的,這幾年發生的一切,即使他知道,也沒有多強說服力。
他的父母不會相信陸尋的一面之詞。
葉銘不知道應該怎麽對陸尋開口,可是在陸尋的追問下,也和盤托出,陸尋坐在花店的椅子上很久沒有出聲,甚至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
過年之前,陸尋還是去了葉銘家,這是葉銘努力争取來的,讓他的父母先看看陸尋,也許印象會有所改觀,也許他們會同意也說不定。
葉銘的父母對陸尋的招待很熱情,如果陸尋不是提前知道他們不喜歡自己,肯定會以為他們對自己的印象非常好,可是陸尋也知道,這是出于一種對客人的禮貌。
正因為知道,所以陸尋很是緊張,也很是努力。
陸尋以為這樣應該會好一點,可是似乎卻是無效的。
那天,陸尋一直緊繃着的神經在關上葉銘家的大門的時候突然斷開,她站在門外松了一口氣,這樣的一天下來,她覺得有些不自在,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又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準備離開,還沒有動,就聽見了嘆氣聲自門內傳來。
這個時候的陸尋是敏感的,剛剛邁開的腳步停了下來,她知道偷聽是不好的,可是她急于知道葉家父母的态度。
果然,門內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是長得漂亮,人也精神,可是也就這點兒好處了。”這是女聲,應該是葉銘的媽媽。
“媽,您覺得她到底是哪裏不好。”這個聲音是陸尋非常熟悉的,屬于葉銘的聲音。
“這麽年輕就在外面打拼,沒有這點精神怎麽行呢?”又是一個聲音,無疑,這是葉銘的父親。
“上學的時候她就這樣,就是不愛學習,其實挺懂事的。”葉銘說。
“你那時候那麽小懂什麽?再說就算以前她懂事,現在呢?這麽多年了,誰知道變成什麽樣了。”葉銘的媽媽說。
“這些我和你媽媽都能不計較,就是她和別人……我們接受不了,她這種情況以後你們結婚了,親戚朋友問起來我們怎麽說,別人會怎麽看。”葉銘的爸爸說。
雖然談話很短暫,可是屋子裏再也沒有了聲音,葉銘爸爸的話,沒有人反駁,包括葉銘。
和別人,葉銘爸爸指的是程西允吧,果然,她在他們的眼裏這麽不堪,可是葉爸爸的話,陸尋也沒有辦法反駁,她承認葉爸爸說的有道理,所以葉銘自然也無法反駁什麽。
陸尋無法形容自己心裏此時的感受,她只覺得自己心裏那自以為的幸福,像煙火一樣,燃燒,幻滅。
陸尋慢慢的走下樓,回到了自己的家。
當天,葉銘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推說困了,挂斷了電話,早早的休息。
因為臨近過年,所以葉銘已經開始放寒假。
第二天,葉銘去了花店找陸尋,走進花店,就看到邊躍躍忙碌着,而陸尋正坐在桌子前發呆。
“陸尋。”葉銘的聲音驚醒了陸尋。
陸尋看了看葉銘,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然後低下頭,趴在了桌子上。
“不舒服嗎?”葉銘關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沒有。”
“看你好像沒有什麽精神。”
陸尋重新坐了起來,看了看邊躍躍忙碌的身影,今天早晨,她和邊躍躍說了昨天她聽到的話,邊躍躍沉默着,她問邊躍躍,如果有一天她的父母不同意她和紀陽在一起,她會怎麽選擇,邊躍躍沒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說“可憐天下父母心”,陸尋就明白了,每一個父母都是為孩子着想的。
“葉銘,咱們出去走走吧。”陸尋說。
陸尋走出門之後頗有些漫無目的地感覺,她一直在走,不知道想去哪裏,也不說話。
葉銘去握她的手,才發現,她的手居然握成了一個緊緊地拳頭,葉銘以為她是冷了,便用他的大手緊緊包裹住她的。
在葉銘握緊陸尋的手的時候,陸尋也停下了腳步,看着葉銘,展開一個淡淡的笑容,擡起被葉銘握住的手,輕輕親吻葉銘的手背,她微涼的嘴唇接觸到葉銘的手背,一直吻了很久都沒有放開。
葉銘用另一只手去撫摸她的長發,陸尋才慢慢擡起頭,看着他,依舊展開一個淡淡的笑容。
葉銘捧住她的後腦,吻了上來,微涼的唇瓣漸漸被他的溫度感染,驅散了些許寒意。
陸尋緊緊地抱住葉銘的腰,唯一能夠帶給她幸福的人。
陸尋靠在葉銘的肩膀上,咬了咬嘴唇,在他的耳邊輕聲說:“葉銘,我們……分手吧。”說完,她緊了緊抱着葉銘的手,如果這是最後一次擁抱自己的幸福,那麽,就讓她記住這種感覺,在以後孤單的日子裏,當做慰藉。
葉銘的身體明顯僵硬了,很久很久沒有說話,陸尋依舊緊了緊手臂,她不想放開,她是那麽舍不得。
“我不同意。”
葉銘的聲音很生硬,努力壓抑着激動的情緒,陸尋不想哭,不想脆弱,可是當聽到葉銘的話時還是忍不住眼淚落了下來,她低頭,淚水全部浸入葉銘厚實的衣服裏。
葉銘握着陸尋的肩膀,把她放到自己的面前,陸尋不敢與葉銘對視,仍然低着頭,擡起手胡亂的擦拭着臉上的濕潤。葉銘拿開她的手,用自己溫暖的手捧起她的臉。
“陸尋,我不同意。”
葉銘再一次重複着剛才的話語,他的眼神那樣的堅定,語氣也那樣的堅定。
“我不想讓你為難,而且,你爸媽說的也對,你別說了,分手吧。”
說到最後,陸尋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抽泣的聲音。
“我爸媽不同意,那咱倆暫時先不結婚,反正都還年輕,我們再争取一下。”
陸尋還想說什麽,葉銘打斷她,說:“我不分手,這件事你以後也別提了。”頓了頓又說:“以後你不許提,問題出在我身上,如果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最後也應該是我提。”
陸尋沒有說話,心裏卻更是溫暖與感動。
聽到葉家父母對她的評價之後,陸尋清晰地認識到,或許,她可能真的要一直孤單下去了,沒有人能接受這樣的她,而程西允早已是一個不可能的人,她不會和他在一起的,即使有一天他回來,即使有一天,他告訴她他和他的妻子分開了。
所以,溫暖的葉銘,請盡管溫暖她冰凍的人生吧。
這一年,程西允離開的第五年,這一年,是陸尋的二十三歲,在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中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