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巍巍宮牆與大殿接連出現在眼前, 陸景初和孟媛乘着步辇路過長長的甬道往嘉德帝靜養的乾德殿而去。一路上，孟媛正襟危坐在陸景初的身旁，小臉上有着顯而易見的忐忑與不安。這是孟媛頭一遭進宮，一切未知的都令她感到新奇, 同時緊張也在她心裏滋生蔓延開來。
陸景初似乎有所察覺, 握住她的小手，淡淡地道：“待會兒就跟在我身邊, 不用害怕。”
聞言, 孟媛心裏的緊張雖然沒有被拂去，但是卻莫名安了心, 輕輕地應了一聲。
數不清穿過多少道宮牆與宮門, 步辇最終悠悠地停在了一座巍峨的宮殿前。孟媛跟在陸景初後面下了辇，擡頭望過去, 只見正殿的匾額上篆書“乾德殿”三個大字，此處恰就是嘉德帝居住的宮殿了。
步辇方才剛落地，守在乾德殿外的小太監便眼尖地瞧見了。一個瘦瘦小小的小太監飛快地迎了上來, 熟練地就要為陸景初引路。然而陸景初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随他走，反而駐足側身望向身後。
明明隔着一道素绫，孟媛卻仿佛感受到他目光的注視，小步走到他身邊，“世子，我就跟在你身後呢。”早起敬茶時，她和陸景初攜手比肩進屋時，她有注意到柳氏不經意輕蹙眉尖的動作, 知道那大抵是不大合規矩的，因此這會兒她不敢跟他并肩進殿。
可陸景初又豈會在意這些規矩，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然後順着衣袖下滑拉住她軟膩的小手，牽着人就往裏走。一邊走，一邊懶懶地道：“別去想有的沒的，你不給我看路就不怕摔了我？”
一旁的小太監見狀，了然一笑，急急忙忙就退到了一邊。
得了，晉王世子有世子妃在身邊，哪裏還用得着他們？
而孟媛則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牽着朝大殿走去。微微擡起頭向前看，目光落在近前的墨藍色背影，見他步履平穩，一步一步筆直朝前，孟媛埋下頭，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前一天陸景初大婚，嘉德帝本就是強打精神出宮觀禮，又因一時高興沾了酒，回宮之後下半夜就召了太醫，折騰到天色微微亮才歇下。可當聽到陸景初攜着孟媛進宮來請安謝恩了，嘉德帝還是強撐着起身接見。
看着從殿外緩步進來的小夫妻倆，視線落在緊緊相握的兩只手上，嘉德帝染着病色的蒼老面龐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給皇伯父請安！”
孟媛跟着陸景初一起給嘉德帝行了一個大禮，之後便乖巧地站在他身邊，垂首斂目。
嘉德帝不着痕跡地将二人打量了一番，點點頭看向自家侄兒詢問了幾句，末了才将目光落在他身旁的孟媛身上。嘉德帝微微眯着眼，面上的笑意稍稍斂起一分，開口問道：“你就是孟仲文的女兒？叫什麽名字來着？”
孟媛小心翼翼地答了，悄悄地擡起眼皮偷觑一眼嘉德帝，見他神色似有不愉，一時不由心慌起來。
嘉德帝将她心慌的模樣納入眼底，故意繼續繃着臉道：“你剛剛怎麽稱呼朕的？”小丫頭年紀小，蒙混過關的本事卻不小，跟在陸景初後頭，竟是直接将稱呼糊弄了過去。
孟媛懵住，赫然反應過來，方才她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嘉德帝就想學陸景初，可因着沒有底氣，反倒将“皇伯父”三個字喊的含糊不清。這會兒嘉德帝特意問起，孟媛也機靈，立馬擡起頭睜着明亮的杏眼清脆地喚了一聲“皇伯父”。
嘉德帝這才笑逐顏開。
當初成帝賜婚，人選确定自是跟嘉德帝透過底。嘉德帝原先相中的是孟瑤，後來因着孟伯言攪和，成帝擅自将人換成孟媛時，他還不大滿意，嫌棄孟媛身份低年紀小，不過聽說陸景初似乎還挺滿意，他便沒有幹涉。然而今日見了孟媛，見她模樣美性子好人也機靈，倒真的生出幾分歡喜來。
嘉德帝道：“你初次來給朕請安，朕也沒什麽好賞賜你的，這匣子裏有些小玩意你自己拿回去玩耍罷。”說着指了指立在一旁的一個內侍。
孟媛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那名內侍手裏捧着一個不大不小的木匣，木匣漆色舊淡，看着有些年頭了。
小姑娘眼裏的好奇絲毫未加掩飾，嘉德帝瞧見了，笑眯眯地道：“帶回去自己看，可記着了？”
孟媛見嘉德帝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陸景初，立刻會意，雖是感到不解，但還是立刻就應了下來。
聽着小姑娘清甜的聲音裏滿是歡悅，絲毫沒了之前的忐忑與謹慎，陸景初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唇，朝嘉德帝拱了拱手道：“我們還要去給陛下請安，就不打擾皇伯父休息了。”他雖看不到嘉德帝的面色，但聽他說話時不時就要輕咳一聲，心裏也猜着他身子狀況不大好了。
而嘉德帝眼見着快到禦醫局送藥過來的時辰，便沒有再留二人，直接揮揮手放他們去尋成帝。
離了乾德殿，陸景初依舊牽着孟媛的手去給成帝請安。成帝見他二人親近，喜得眉開眼笑，與孟媛簡單說了兩句就吩咐人領她去皇後宮中。等到孟媛離去，成帝才好整以暇地看向坐在那兒悠悠飲茶的陸景初，打趣道：“怎生瞧着你如今還總是繃着張臉，也不怕吓着弟妹？”
陸景初合上茶盞，微微擡起頭，“與陛下何幹？”
“你！”成帝瞪了他一眼，“這就是你跟朕說話的語氣？”
“當初教我如此可是堂兄你不是？”
陸景初語氣慵懶，卻堵得成帝無話。成帝喝一口茶壓了壓火氣，忽而短笑一聲，“不過朕如今也總算找到能制住你的人了。”想着方才陸景初護孟媛護得緊的模樣，成帝覺得這個堂弟才終于有了點兒人氣。他眼珠子一轉，又想起一樁事，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雙手支在膝蓋上，饒有興致地問道：“跟朕說實話，你不會護着小媳婦兒，昨兒個晚上也沒舍得動吧？”想着陸景初守着個香香軟軟的妻子卻要做個柳下惠，成帝就忍不住了樂呵起來。
陸景初聽了稱帝的話卻神色未變，反而輕嗤一聲道：“娶妻為的是珍之愛之護之，怎麽能淨想些淺薄的事情？”
思想淺薄的成帝不惱，只悠悠然道：“景初，你可得好好記着你今日說的這些話才行吶。”
陸景初輕撣衣袖起身，眉眼不擡地道：“陛下看來要處理朝事了，臣弟就先告辭了。”
成帝正欲說早朝後遞上的折子都處理完了，就聽見外頭有人通報兵部尚書求見。成帝看向陸景初，挑一挑眉：“你這耳力可愈發好了。”
知道陸景初不耐聽朝事，在兵部尚書進殿前，成帝就揮手示意蘇公公引了他出去。成帝的大殿有一側門，出去直達禦花園，蘇公公領着陸景初走到花園，正準備尋一處地方供這位爺歇腳自己好去皇後處請了世子妃回來，可還沒走幾步就遠遠地看見從皇後寝殿的方向走來一行人。
蘇公公眯了眯眼，眼尖地認出走在前頭的可不就是世子妃！
皇後平易近人，孟媛和她相談甚歡，但因着小太子下了學回來纏皇後纏得緊，加上她也惦記着陸景初，故而就辭了皇後出來。本打算在禦書房附近尋一處等陸景初，沒料到眼下就迎面碰上了。
許是身在陌生的禁宮，又周轉折騰半天，孟媛再見着陸景初，莫名多生出幾分親切來，不禁加快了步伐，幾乎是小跑着奔到他面前。
孟媛喜歡在身上佩戴環佩，小跑時環佩相撞叮咚作響，清脆的聲音就像一首歡快的曲調，教陸景初輕易勾了唇角。
扶住小姑娘的身子，陸景初問道：“怎麽沒在皇後那兒多呆一會兒？”
孟媛眨眨眼睛，忽而輕笑答道：“因為我擔心你會摔了呀。”
——
朔風院裏，孟媛捧着臉坐在桌邊看着綠淇和紅萓在屋裏來來回回地走動收拾，見她們将嫁妝裏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登記造冊，又歸置各處，她不禁問道：“居然有這麽多東西麽？”明明她進宮前二人就開始忙活着收拾了。
綠淇見問，停下手裏的活，笑道：“姑娘不知道，除了老爺夫人給姑娘的嫁妝，老夫人處也出了兩箱私房，加上王府當初提親時的聘禮，足足有六十四擡呢。收拾起來可不就費些功夫了？”
孟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們也不必着急都一次點清，且慢慢來就是。”她頓了頓，又添了一句，“不如就按着東西的來源一日收拾一部分，也免得忙亂弄糊塗了。”
綠淇應了一聲，轉身又去忙活。
孟媛起身走到門口向外張望了一眼，沒見着陸景初回來的身影，不由有些擔心起來。
之前他們從宮中一處回來，在王府的門口碰巧遇上出門歸來的晉王，陸景初便被晉王給叫走了。晉王當時臉色并不好看，緊緊繃着一張臉，身上還有隐隐的怒氣，這讓她有些許不安。
來來回回在門口踱了幾個來回，孟媛再一次擡頭向外望去時終于看到一道颀長的身影出現在朔風院的門口。
陸景初是牽着小白回來的，才踏進院門手裏的繩子就被小白向前沖的力道拽得繃直。他輕蹙起眉頭，喝了一聲小白，方停下腳步。
孟媛早迎了出來，可卻因着小白龇牙咧嘴的模樣不敢靠近，只能不遠不近地站着。
“你回來了啊 ……”原本松快的語氣這會子有些微顫，被小白吓得。
陸景初點了點頭，随即蹲下.身子将手搭在小白毛茸茸的腦袋上輕撫了兩下又拍了拍，才擡起頭對孟媛道：“你過來。”
孟媛不敢動：“我有點害怕。”
陸景初輕笑：“小白不咬人。”
“可它剛剛還沖我龇牙咧嘴了呢。”
“那是它喜歡你。”
孟媛不信：“你騙我。”那樣大一只狗呢，若是撲過來咬一口，她可怎麽辦？
小姑娘害怕，磨磨蹭蹭不肯過來，陸景初耐心被磨沒了，站起身牽着小白走到她跟前，一手牽着小白，一手拉着小姑娘的手輕輕地放在小白的頭頂上。
手心傳來的柔軟讓孟媛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她嘗試着撫了一下，發現小白果真乖乖地蹲坐在那兒，甚至還舒服得眯起了眼。孟媛一下子歡喜起來，“太可愛了！”
陪她逗着小白玩了一會兒，陸景初方讓人把小白牽走，自己則拉着孟媛進屋。
綠淇早備好了清水，孟媛和陸景初一齊洗幹淨手，就有小丫鬟們端了點心過來。
陸景初慢條斯理地吃着點心，察覺到對面的人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自己身上，他擱下糕點，問道：“盯着我看什麽？”
孟媛看他面色如常，也沒隐瞞他什麽，直接将先前的擔心提了。陸景初聽完先是一愣，旋即便笑了，道：“父王今日出門去和七叔下棋，輸了，尋我陪他練棋去了而已。”
孟媛：“……”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陸景初敲了敲桌子，想起下棋時晉王随口提的事，便問孟媛道，“回門那日，你家裏都有什麽人在？”
“嗯？”
“父王說，新婿上門不好空手。”
孟媛恍然，這林氏與她說過，她便掰着手指數給陸景初聽。
陸景初一一記下，聽到最後卻皺眉打斷她，問道：“連表哥？”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扇：作為今年最受期待的男N號，請問你感覺如何
連表哥：懷疑自己走錯片場成了男主jioo(╯□╰)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