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惡意
陸小鳳吃着牛肉喝着酒。而對面桌上卻只擺了一碗白粥。
吳裙靜靜坐在一旁。
她的粥剛喝了幾口,客棧裏卻突然闖入三個少女來。
她們或許不是闖入,而是走進來的,只是方式卻太過野蠻了些。
客棧裏都靜了下來。
“老板,好酒好菜都拿出來。”
走在前面的馬秀真将劍放在桌上,冷聲道。
她年紀不大,氣勢卻很足。
老板應了聲,馬上便下去了。
這客棧裏還是有人看着,跟在後面的兩個女孩子警告似的向後瞥了眼,跟着坐在了一旁。
她們誰都沒有說話,不少人卻都已認了出來:“竟是峨眉四秀。”
“那明明是三個人。”
有人道。
“你懂什麽,峨眉四秀現在便只剩了三個人。”
粗衣大漢反駁道。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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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眼青年又問。
不知是誰嘆了口氣:“聽說那本是四秀之一的孫秀青瘋了,一月前突然被逐出了峨眉。”
“她們三人此次來怕就是為了她。”
那人聲音不大,可在座俱是習武之人,又有誰聽不清呢?
脾氣最火爆的石秀雪猛然拍了下桌子站起身來:“誰若再多嘴一句別怪我割了他的舌頭。”
她說話很快,語氣也很沖,這樣倒像是在不打自招承認剛才那人的話。
馬秀真微微搖了搖頭。
“諸位抱歉,家妹失言了。”她說完便拉着猶有些氣憤的石秀雪坐了下來。
她們都沒有否認,似在默認男人的話――孫秀青被逐出了峨眉。
客棧裏頓時閑言四起。
紅衣美人喝了口粥,慢慢放下了勺子:“她們是故意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很篤定。
陸小鳳一直知道她是個很聰明的人。
于是他笑道:“她們是演給我看的。”
吳裙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定是你在外面又惹了什麽風流債。”
她瞥了他一眼,微微有些促狹。
陸小鳳有些無奈:“我的名聲難道這麽差?”
卻見那美人認真的點了點頭:“比這還要差點。”
陸小鳳說的确實不錯。那幾位姑娘是為他而來。
石秀雪猶有些着急,卻見一直不說話的葉秀珠搖了搖頭。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對面的桌子,看見陸小鳳的眼神時微微頓了頓。
他已經知道了。
一個月前孫秀青突然在與蘇少英成親之時逃婚。當着天下英雄的面讓峨眉顏面盡失,她們此次前來便是為了捉她回去。
她轉頭看向馬秀真,卻見馬秀真緩緩站起身來向對面桌子走去。
客棧裏剎時靜了下來。
衆人都不由看向角落裏。
那角落裏不光有個男人還有一個很美的女人。
這世上美人最多能有幾分顏色,她就有幾分顏色。
男人見了她,才知這世間相思最苦。
這樣的美貌,連女人也不能無動于衷。
馬秀真目光微怔,在那美人看過來時竟不由低下了眼。
陸小鳳嘆了口氣:“我以為你們會裝作不認識我。”
他這話說的很直白。
馬秀真臉燒了燒,就連一向厚臉皮的石秀雪也有些難堪。
“我們不過是想請陸大俠幫忙。”她急道。
陸小鳳點了點頭:“似乎這江湖中人都覺得有麻煩便該找陸小鳳。”
他神色淡淡的,連語氣也很淡。
石秀雪咬唇不語。
馬秀真卻道:“這事也并非和陸大俠全無關系。”
“哦?”
陸小鳳挑眉看着她。便聽馬秀真道:“近來江湖中關于萬梅山莊的傳言陸大俠想必也知道。”
她神色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一旁葉秀珠見狀遞上一個信封來。
陸小鳳眼皮跳了跳,打開信封,裏面竟是一封提親書。
這提親書并無甚稀奇,稀奇的是那落筆的人竟是西門吹雪。而他提親的對象不是別人,正是孫秀青。
“這信。”
陸小鳳有些猶豫,因為他認出這字跡确實是西門吹雪的筆跡。而信上的印章也是萬梅山莊的。
吳裙見他驚詫不由有些好奇。
可當她看到那心上字跡時面色瞬時慘白了下來。
這變化太過明顯,連馬秀真也覺得奇怪。
“這位姑娘?”
陸小鳳伸手環住那紅衣美人,微微搖了搖頭:“內子向來身子不好,還望諸位見諒。”
他們轉身擋住了她的面容,馬秀真等人雖有些驚訝那美人居然是陸小鳳的妻子,卻也不再多言。
只是道:“我們也不知這信究竟真假,只是秀青大婚之日失蹤,又從枕下發現了這個。所以只能來塞北試試。”
她話語很委婉,可暗指西門吹雪之意已十分明顯。
那懷中身子輕輕顫抖着。
陸小鳳神色微暗:“你們若懷疑自可去萬梅山莊求證。”
葉秀珠拉住了正準備說話的石秀雪,苦笑道:“陸大俠誤會了,我們姐妹三人前來并非是為了責難誰,只是想找回孫師姐而已。”
她看了眼那美人欲燃的紅衫,微微伏身:“還望陸大俠相助。”
那信上日期不久,正是半月前。
這實在有些奇怪。
陸小鳳心中肯定這人必定不是西門吹雪。
可如今流言驟起,西門吹雪的話定是無人信的。
無論怎樣,這封信卻是不能再流出去了。
陸小鳳心下已有了計較:“看來此事只有找到孫秀青才能知道了。”
葉秀珠微微點了點頭。
天暗了下去。
玉門關外,一個穿着青色布衫的姑娘混在排隊的人群裏。
查檢士兵已到了眼前,她卻突然轉身跑開了。
她要去哪兒?
沒有人知道。
可在這兒住了三天的人卻都知道她是個瘋子。
孫秀青按着劍神色有些奇怪。
她分明是要去萬梅山莊,最後為何又來了關外?
她心裏這樣想着又準備返程。
她在路上走了一天一夜,可醒來後卻又回到了玉門關。
過往人都已見怪不怪了。
這女人白日裏發瘋入了大漠,夜裏就會自己出來。
她們都知道她是個瘋子。
可是孫秀青不知道。
她記得今日是西門吹雪要娶她的日子。
她想到這兒笑了笑,臉上的神色有些瘋狂。
最後卻又溫柔道:“我不害你了,我替你殺了那個賤人。”
她已經瘋了。
客棧裏:
吳裙躺在床上。
她眉頭輕蹙着睡得極不安穩。似是夢到了什麽,不時喃喃着。
陸小鳳嘆了口氣。
他沒有離開,而是坐在窗柩上喝酒。似乎自遇到她後,他的麻煩事便多了起來。
半夜裏,一聲驚雷。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打在窗紗上。
那美人猛的蜷起了身子,卻似又扯到了傷口,額上細細出了些汗。
這姿态實在可憐。
“師父。”
那聲音很輕,像是貓兒叫似的。
陸小鳳心下一嘆,卻是伸手拍了拍那美人後背。
“阿裙。”
許是本就清醒着。
吳裙慢慢睜開眼來。
她沒有看陸小鳳。
只是将目光微微定向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那雨似乎很大,将窗紗打的作響。
“我在初入中原時便聽聞了西門吹雪的名字。”
她突然道。
陸小鳳笑了笑:“他竟比我有名些。”
吳裙搖了搖頭:“我幼時家中罹難父親為奸人所害,不得已才遠走大漠。”
“現今那仇人還活着?”
陸小鳳問。
“死了。”
她淡淡道:“有人替我報了仇。”
“我入關後便聽聞他因作惡多端被人一劍殺了。”
“那人便是西門吹雪。”
她說到這兒陸小鳳便已明白了,不由嘆了口氣:“難怪你要拜他為師。”
吳裙輕輕笑了笑:“我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能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複仇的男人到底是怎樣的。”
她突然卻停住了。
陸小鳳搖了搖頭:“你既知道他為人便該知道那封信是假的。”
吳裙微微斂下眼來不語。
房間裏靜靜的。
陸小鳳很了解西門吹雪,可他這次卻猜錯了。
因為那封信是真的。
也的的确确是西門吹雪親手所書,不過卻也都是前世之事了。
孫秀青心中有怨,于是将嫁衣改了裙子送給她。
可她卻後悔了,于是日日留着這提親書。
十二紅樓裏的東西又豈有拿回去的道理,不論結局如何,這願許了,就得受着。
若是有別的心思,自然要自食惡果了~
她微微勾了勾唇角,眉目在燭火下美的妖異。
更何況她本就該死。
誰叫那嫁衣上的一針一線都浸了夾竹桃。
她眼中暗華流轉,嘴上卻道:“他的字跡我曾臨摹過,卻始終不得真意。”
“如若是假的,想必也是見多了他親筆。”
陸小鳳不說話了。
他覺得自己或許不應該勸她。既然遲早要死心,不如早些斬斷了情思。
于是他道:“你今日卻不能喝酒了。”
可他卻又知道,這話對于一個要忘情的女子來說總是沒用的。
夜深了。
那美人終于睡了過去。
陸小鳳撚了撚被子,微微嘆了口氣:“阿裙,只望你這一覺醒來,能徹底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