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左撇子
常十是個左撇子,這一點很少有人知道。
因為在外的時候他用的一直是右手。
所以他也能很輕易的殺了總镖頭,畢竟誰也不會防備一只背後的手。
前面鎮上不遠,天黑時便也就到了。
吳裙軟軟的趴在馬上,任由那人輕輕抱了下來。
他的手有些顫抖,卻似極力壓抑住了,最終仍是規規矩矩的。
這位二當家不光是一個很謹慎的人,同時也是個很有耐心的人。
那美人剛一落地他便松手了。
微微歉意的笑了笑,又伸手去拿放在馬後的包袱。
吳裙靜靜在一旁站着。
看着常十将包袱斜跨在左肩時目光微微頓了頓。
此時已入夜,大多醫館都已關門。
常十猶豫了一下,道:“不若今夜先住在此地?”
他的目光很真誠。
這雖然不是一個讓人心動的男人,卻是一個能給女人安全感的男人。
吳裙輕輕點了點頭:“有勞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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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面色有些白,在夜裏紅燈籠下明滅如雪,長長的睫羽如小扇微合,朱唇輕抿間竟有種鬼魅的豔氣。
常十陡然想起那些夜間話本來。
這樣的美色實不是人間所有。
他輕輕推開門來,扶着那美人進了屋子。
常十并未忘記自己在逃命。
所以他選的住所很偏僻,一眼望去竟似空無一人。
可這屋子裏卻并非沒有人。
“出去。”
一道冷冰冰的女聲道。
常十擡眼望去,卻見是個穿着青衣的年輕女尼。
他皺了皺眉,歉意道:“打擾貴庵清修實屬無奈。”
“但家妹受了傷,如今夜深已無處可去,還望庵主通融。”
他是個很會說話的人。
那青衣女尼終于擡眼了。
她并未看向常十,而是看向了男人身後那個面色蒼白的女子。
吳裙也在看她,她微微笑了笑。
風吹着水紅的裙子顯得有些孱弱。
這樣的女人又怎會是妹妹呢?
女尼撥着算盤的手頓了頓。
“一夜十金。”
她淡淡道。
什麽樣的客棧會這般貴?
這已是獅子大開口。
常十面色卻并未變。
“有勞庵主替家妹收拾一間上房。”
他道。
連那青衣女尼亦有些詫異。
江輕霞看了眼那水紅的衣袖,眼中微動,卻也并未說什麽。
常十回頭沖吳裙笑了笑,伸手扶着她上了樓。
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那年輕庵主腳上的一雙繡了貓頭鷹的紅鞋子。
今夜風很大,吹得院中丁香簌簌而落。
“已經子時了。”
陸小鳳突然道。
西門吹雪依舊閉着眼。
他不說話時便像一座冰雕一樣。
陸小鳳嘆了口氣:“我真不明白為什麽會有女人會喜歡你。”
“你以為她喜歡我?”
西門吹雪道。
陸小鳳搖了搖頭:“她即使不喜歡你,也是喜歡你的劍的。”
“你既知道她喜歡我的劍便不應該擔心。”
西門吹雪淡淡道。
陸小鳳嘆了口氣。
他搖了搖壇子,竟已沒了酒。
他說的對,他或許不應該擔心。因為她并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一個普通女孩又怎會輕描淡寫地說出殺人的話呢?
即使那個人罪大惡極,命該絕此。
陸小鳳見過很多人,倒是第一次見有人直白地将自己所要的毫不掩飾地顯露出來。
更何況那是個女人。
女人面對男人時總是會收起利爪的。
他想到這兒時忽然笑了笑:
‘她或許是只喜歡撓人的貓兒。’
陸小鳳已經走了。
西門吹雪自然知道他去哪兒了。
他的面色依舊淡淡的。
風入堂內,吹着白衣微動。清冷月色映着那人峰雪眉目,恍若渡了層寒意。
不知過了多久,那大堂內已空無一人了。
夜深人靜。
尼姑庵裏似乎只能聽到香燭滴落的聲音。
常十在大堂裏坐着。
他在等誰?
青衣女尼輕輕笑了笑:“我以為常镖頭今夜不會來呢。”
她雖做尼姑打扮,可行止卻比尋常女子還要放浪些。
常十搖了搖頭。
“三娘這庵裏今日倒比往常清淨些。”
他突然道。
青衣女尼嘆了口氣:“大娘死了,又怎能熱鬧的起來呢。”
她說的是誰?
自然是死于西門吹雪劍下的公孫大娘。
江輕霞嘴上可惜,面上神色卻淡淡的。
她們難道不是姐妹?
她們自然是姐妹,不光如此,她們還同屬于一個令人膽寒的組織――紅鞋子。
常十慢慢放下了茶杯,他并未喝茶,只是道:“公孫蘭若知道挪用賬目的人是你只怕死不瞑目。”
“她不光不知道挪用賬目的人是我,也不知道告訴西門吹雪熊姥姥蹤跡的人也是我。”
江輕霞冷笑:
“她看起來聰明,實則卻也很蠢。”
那紅名冊上的錢一月前不翼而飛。公孫蘭追查至此卻始終一無所獲。
無人知道那十萬兩白銀去了哪。
“我身上沒有錢。”
常十突然道。
他為何要這麽說?
因為那托镖人便是青衣女尼。鎮遠镖局十日前壓的镖就是那十萬兩白銀。
這白銀自然是寄不出去的。
于是自然只能半路劫了這一趟镖。
江輕霞面色已經冷了下來:“你難道想要抵賴?”
常十搖了搖頭:“我從未答應要與你合作。”
一個人既已背上罵名,卻又為何不徹底更混蛋一點呢?
這十萬兩白銀,自然是要完整的白銀。
“那你今日恐是無法活着走出這尼姑庵了。”
她突然冷笑道。
話音剛落便已出手。
紅鞋子的三娘又怎會是等閑之輩?
那淬毒的飛針順着袖口飛出,竟叫人避無可避。
可那針并未紮在常十身上。
他依舊在很平穩的坐着。
“你沒中毒!”
青衣女尼失聲道。
常十嘆了口氣:“這江湖中如今人人想要殺我,我又怎會不小心些呢。”
“我分明見你……”
江輕霞皺眉。
她在那茶杯上塗了□□,而常十确實也碰了那杯子。
常十微微搖了搖頭。他只是按住右臂輕輕點了點,那右手竟已脫落。
露出閃着寒光的鐵爪來。
江輕霞失聲道:“這是唐門的毒手!”
常十笑着點了點頭:“這世上知道我是左撇子的人很少,可惜卻都喜歡自作聰明。”
那女尼已無法說話了。
因為她已被那毒手穿心而過。
常十慢慢擡眼,卻見二樓欄杆處立了一道曼妙婀娜的倩影。
在燭火下恍若盛極的水仙。
那美人輕輕笑了笑,聲音動人極了:“我猜你還有一個名字。”
常十也笑了。他伸手慢慢撕下面上的人/皮,露出一張略帶些邪氣的臉來。
那面相與常十完全不同。
眉宇間帶着股陰鸷的俊氣來。
“唐天縱。”
吳裙緩緩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