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情人
在攪亂了這西域局勢後,楚留香此刻卻并不在大漠。
蘭州城裏: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輕輕扣響了富戶朱門。
那是一個裹着面紗的女子,身形雖看着有些高大,可不知為何,人們就是覺得她是美的。
美人自然應該受到優待。
街上的年輕人們等着。
因為他們知道這美人的願望卻是要落空了。
因為他敲不僅是這蘭州城最富有的男人的門,而且還是這城中最一毛不拔的鐵公雞的門。
年輕人們看着,準備等美人失落時再伸出援手來。
可他們的願望卻落空了。
因為那除了收債永遠不開的門居然開了。
開門的管家伏了伏身子,那美人便跟着進去了。
“想不到連鐵公雞也愛美人。”
門外一個年輕人嘆了口氣。
楚留香身子僵了僵,又若無其事的繼續走了進去。
武功高的人總是可以聽見很多。
Advertisement
姬冰雁大笑:“想不到老臭蟲也有今天。”
楚留香終于揭下面紗來。
那确實是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他摸了摸鼻子:“我竟不知同一件事,你竟可以笑上三天。”
姬冰雁搖了搖頭:“豈止三天。”
“你這個樣子我簡直能笑上一年。”
“為何是一年?”
楚留香問。
姬冰雁收了笑容:“因為一年後我便要去賺錢了。”
他說完又忍不住笑了。
楚留香嘆了口氣:
“我現在卻笑不出來。”
“你在擔心什麽?”
姬冰雁問。
楚留香搖了搖頭:“我只覺自己就像那網中的魚。”
“去大漠,嫁禍石觀音。”
“這每一步都順了幕後黑手的意。”
他說着幕後黑手,心中卻有多半确定那人就是無花。
那日必定是他帶走了阿裙。
姬冰雁不說話了。
因為他也不知道這西域勢力重新洗牌究竟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更何況,楚留香總不能一輩子頂着石觀音的臉。
四方金玉的宅院裏靜靜的。
婢女小心翼翼的沏着茶。
她雖是什麽也不懂,卻也知道這時應該安靜些。
烈日與風沙漸漸在這座西北邊城裏消失。
楚留香喝了口茶。
那茶是新沏的,順着舌尖滾燙的滑下。
他突然笑了笑。
“你笑什麽?”
姬冰雁問。
“只覺世事無常。”
“我從前從未想過自己竟會卷入到如此多的麻煩當中。”
楚留香道。
從假死再到石觀音簡直就像一場夢一樣。
姬冰雁也笑了:“或許我們應該說些有趣的事。”
“這江湖中難道還有比楚留香成了絕世美人更有趣的事兒?”
他朗聲笑道。
姬冰雁搖了搖頭:“自然比這要有趣兒的多。”
“哦?”
楚留香倒是有些好奇了。
他是個好奇心很強的人,也正因為如此,即使他不惹麻煩,麻煩也會自動找上門來。
可這樣的人通常更樂觀些。
所以他們也總能死裏逃生。
姬冰雁想了想:“薛衣人的情人失蹤了算不算有趣?”
“薛衣人的情人?”
楚留香的面色有些古怪。
“你不相信?”
姬冰雁問。
楚留香搖了搖頭:“我總以為他的情人便是那把從不離身的劍。”
不止是他,這江湖中絕大多數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當這個消息傳出來時,卻是無人信的。
可當那說話人是薛衣人本人時,便有些不可思議了。
他的情人是誰?
有人說是一個劍法同樣高超的女人。
也有人說,是一個不會武功卻貌美無比的閨閣小姐。
這個消息傳出來是在一日前。
可在短短幾個時辰內卻已蓋過了這江湖中所有轶事。
因為那把殺過無數人的劍又出手了。
并且是為了一個女人。
無争山莊裏:
薛衣人停了筆。
看着那書函目光微沉。
“散出去吧。”
散出去的是什麽?
自然是桌上那張約戰書。
暗處有人應了聲,那書函便已不見了。
這世上的秘密從來都是藏不住的。
因為有人的地方總會多些眼睛。
更何況是些愛看熱鬧的眼睛。
這些眼睛總會讓掩藏的東西露出一點跡象來。
只是這一點跡象,便是足夠了。
原随雲也在找吳裙。
可他只能暗中找。
因為無争山莊的少莊主是一個有婚約的男人。
即使金靈芝已經死了,可萬福萬壽園的面子卻不得不顧忌。
可薛衣人不同。
到了他這個地位,做事自然可以随性些。
“莊主此舉何意?”
暗處有人冷笑着問。
薛衣人摩擦着手中的劍,面色未變:“我以為你當知道我的意思。”
“我昨日便說過不會插手蝙蝠島的事。”
他轉身看着他,目光淡淡的。
原随雲握着折扇的手頓了頓:“莊主是在威脅我?”
薛衣人搖了搖頭:“我不必威脅你。”
他的劍已指向了原随雲:“我自可一劍殺了你。”
原随雲微微眯了眯眼:“莊主為何不動手?”
“因為在這種事情上,我更喜歡光明正大些。”
薛衣人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原随雲冷笑:“薛莊主難道以為只憑一張約戰書,那人便會赴約?”
薛衣人搖了搖頭,忽的嘆了口氣:“你這樣的人實在有些可悲。”
他的目光很奇異,顯得有些寂寥:“一個男人在這個時候總不該沉默的。”
“不論多長時間,他總會來的。”
薛衣人已收了劍。
因為他覺得,他或許高看了這位蝙蝠公子。
一個人若是顧忌的太多,那注定是無法成事的。
原随雲不說話了。
因為他在想,若他是無花……
他想到這兒又搖了搖頭。
因為他已知道了結局。
只因發這約戰書的是薛衣人。
所以無花一定會來。
一個男人若是在這種事情上逃避,那他便已經輸了。
更何況以無花的驕傲……
原随雲嘆了口氣。
他是個與薛衣人和無花都不同的人。
因為他想要的實在太多了。
陰影散去。
原随雲走了。
可并不代表他已經輸了。
江湖中這幾日的話題總離不開那份傳香戰貼。
這戰貼出自薛衣人之手。
可是有資格撕着戰貼的人是誰,卻無人知曉。
茶棚裏,男人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頓了頓。
他的頭上帶着鬥笠,看着并無甚特別之處。
‘薛衣人的情人。’
無花一字一句的念着。
目光有些森冷。
吳裙靜靜地坐在床角,她已經有些數不清這時日了。
這是一個很寂寞的地方。
可她眼中的神色卻仍是光彩動人。
那薄紗輕輕垂在地上,她那樣坐着,便是這世間所有男人的原罪。
“阿裙。”
無花慢慢走了進來。
他的身上沾了寒露,靠近時微微有些冷意。
吳裙輕輕顫了顫。
脂玉的雪膚上慢慢浮了些花色。
她微微斂下眼來。
雲鬓松挽着,不施粉黛的臉上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冷。”
她輕聲道。
僧衣上的寒露似要浸心上。
吳裙任由那人抱着。
等那心口微微回了些暖意再将臉兒輕輕貼上去。
“大師在想什麽?”
那趴在心口處的美人不知想起了什麽,輕輕笑了笑。
雙頰上也暈了些芙蓉色。
無花指尖頓了頓。
“阿裙,我們去東瀛吧。”
他突然道。
吳裙被他把玩着指尖,面上神色依舊一派天真。
“好啊。”
她自是什麽也不用擔心的。
那摟着她腰間的手又緊了些。
吳裙微微仰起了頭。
如玉的頸間泛着些雪色。
長長的睫毛如小扇般輕合着,斂下的眼尾似有脈脈相思。
可無花知道,那人心如冰雪。
斷然是容不下一人的。
他突然輕笑一聲。
微微俯下身去。
唇上已被咬破了。
“大師。”
她看着他,目光竟如初見時一般天真惑人。
無花眼神微動。
良久嘆了口氣:“阿裙,我曾說要為了你還俗的。”
他的眼中有種很深沉的東西。
讓人望了不覺心中一顫。
吳裙微微斂下眼來。
無花為少林叛僧,自是無人替他還戒。
大藏經上說:續塵緣者需還舊緣。
無花平生亦有三樁罪事。
他執着她的手,微微刺進心口處。
“這一刀,是還給天峰。”
“血海深仇,不得不報。”
“這一刀,是給南宮靈。”
“我心有牽挂,萬不敢死。”
她目光微微頓了頓。
無花握着她的手又拔出刀來。
“阿裙。”
他看着她,輕輕嘆了口氣:
“這一刀,是還給石觀音。”
刀傷雖不致命卻總讓人聽着心裏難受,吳裙聽着他一字一句道:
“但為相思,百轉誅心。”
她目光漫不經心,可他怎敢負她。
這外間流言蜚語,自此都該做個了斷。
無花慢慢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