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李程一人,在雲龍客棧已經住了一天一日了, 除了這一路來車馬疲勞之外, 自然便是養足精神,而剩下最重要的, 便是考察民情,整頓貪官。
在昨日, 月夜已經先行到萬裏街上逛了整整一個上午, 回來後,就整條萬裏街的概況做了極為簡略的彙報。
“兩個特色, 一是青樓女子極為猖狂,即使在白天也能看見衣不蔽體的女子在大街上招攬男子, 二是,與極為昌盛的青樓形成強烈的對比, 在那隔壁一條街, 滿是亂民乞丐,裏面烏煙瘴氣,生活條件極為艱苦。”
尤其, 當他僅僅過了一條街, 就目睹這翻天覆地的變化時, 心底實在是悲憤難當。
翁豐毅聽着月夜的彙報,撓撓腦袋, 輕描淡寫道:“啧,所以說,你們往常都住在深宮裏, 對外界之事不清楚了吧,這些情況,若是放在邊境之地,恐怕會更為常見,你們是沒見過當人真正餓起來的時候,連人都不放過。”
翁豐毅毫不誇張的說着,他習武多年,這些戰亂之地可沒少去,那些妻離子散,那些父母雙亡的啊..
當年年僅五歲的他,親眼目睹一個小孩拼命的啃咬着一只落單的手,那副鮮血淋漓的畫面,至今仍讓他心寒。
“國,若動蕩,乃百姓之苦,我能做的,只有讓國更加鞏固,強大了,別人便不敢輕易進兵,那百姓的災難,也少了許多。”
“可是,萬裏村并不是這種情況,若是無可避免的戰亂,我無法避免,可是倘若這是人為的禍難,我定不會袖手旁觀。”
“月夜,我們出去走走。”
原本,李程安排翁豐毅留在客棧保護慕容嫣,可是在慕容嫣的堅持下,全部都出來了,而她一身男裝,緊跟在李程身旁。
……..
早晨的萬裏街上,兩旁擺着零零散散的幾個攤位,或賣一些瓜果,或賣一些小零件,可奇怪的是,擺攤之人,全是頭發花白的老翁,只見他們神情也不是悠然自得。
相反,神情緊張,左右張望,似乎在看着什麽情況一般。
“公子,我昨日來的時候,攤位還比較多,而且以中年人居多,可怎麽到今天,便都成了老翁。”月夜擰着眉,一邊打量着周邊的環境,一邊不解的問着。
老翁坐在攤前,即使看見有人走到攤前,也不會主動的招攬生意,反倒是,前來買賣的人,似乎都知道價格一樣,默默放下銀子便取東西走了。
慕容嫣看着也覺得十分奇怪,這一條街看上去似乎很熱鬧,可細看,卻毫無生氣,每個人都神經緊繃一樣,似乎什麽事情馬上便要發生一樣。
他們決定,去詢問一二。
李程一行人走到一賣配飾的小攤位前,攤位後,坐着一個老翁,頭發花白,就連下巴的胡子,也全是花白一片,那滿臉極深的紋路,看上去,恐怕也得有七十歲了吧。
看到有人走到攤位前,他也不做聲,只擡頭瞧了幾個人一眼。
慕容嫣低頭看着飾品,都是些用彩繩編織的小玩意,一看這精細之作,絕不會是面前這位老翁所做。
“請問,這手繩怎麽賣?”慕容嫣取了一條深紫色彩繩編織而成的手鏈,上面有兩只銀色小豬,精細卻十分別致,她是真心喜歡。
“五筒錢。”老翁冷言道,也沒給什麽好臉色。
“五筒錢?老頭,你這是想搶錢吧。”
一直雙手抱拳的翁豐毅聽到這價格時,整個人都炸了,且不說這麽普通的一條手鏈需要這麽貴,五筒錢是什麽概念,他一月俸祿才二十筒錢啊…
老翁冷嗤一聲,也沒正臉瞧他們,一直朝着東面張望,只冷言道:“嫌貴就趕緊滾,別礙着我的攤位。”
“你….這老翁,還真是..”
“豐毅,你稍安勿躁。”
李程一把攔下了即将要發作的翁豐毅,也難怪,一直帶軍的他,怎麽能忍受這種冷眼旁觀,要是在軍裏,這種人早就被軍法處置了。
“老翁,你這價格,實在高了,你若是一直這麽高價,沒有人買,你不也不能掙個錢嗎?這樣,五錢,我買下這手鏈,你看如何?”
李程說着,月夜已經從懷中掏出五錢,正準備遞給老翁。
老翁這才正眼望向幾人,看樣子,也并不是什麽壞人,想着他說的話也有道理,便接過那五錢,将那紫色的手鏈,遞給李程。
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說:“公子,我看幾位肯定是從外地來的,不是我說,若只是路過,便不要在此久留,趕緊離開吧,這村子裏,有惡鬼,會将人啃得連骨頭都不剩的。”
惡鬼?..剛想問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不好了,惡鬼來了,趕緊逃啊。”
是一把宏厚滄桑的女人聲音,而伴随着這把聲音,街上的老翁們,紛紛撇下自己的攤位,朝着四面八方跑了,一群,身穿着深灰色袍子的人,持着棍子,迅速跑來。
可畢竟老翁們上了年紀,行動緩慢,剛剛賣東西給他們的老翁,因為忘記了那五文錢,剛剛想折返回來取,卻被那夥人,實實圍住了。
為首的,是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粗壯的男人,他一只手攔住了老翁的去路,挑起眼睛,奸笑着問:“馮老翁,你這麽着急是要去哪啊,手上拿這些什麽呢?”
老翁一臉緊張,無意識的下咽着,握着錢的手,不自覺的往後挪着,可幾乎同時,那猛漢一把手将老翁的手提起。
“啊..”
老翁一聲慘叫,手被扭曲的變形,而手上的五錢也灑落在地,那猛漢勾着壞壞的笑容,看着老翁,狠厲的問:“死老頭,不是說沒錢嗎?那你手上拿着的是什麽,還說什麽糧食失收,我看你就是身殘欠抽。”
老翁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忙朝着那猛漢不停的磕頭,求饒道:“柴爺饒命啊,饒命啊,我沒敢騙您,這是剛剛他們幾人買了一飾品的錢啊,就在剛剛啊…”
随着老翁的手,那一群人,眼光一下子便轉移到李程幾人身上。
啧啧,極好的衣服面料,那繡工也是極為精細,甚至比老爺穿的布料還要好,器宇軒昂,遇見他們這些人,也不懼怕,一看便不是普通人。
柴頭沒有理會老翁,而是徑直朝着李程幾人走去。
“公子,小心。”月夜護主心切,在那粗漢走進之時,便已悄然擋在李程身前,手放腰間,随時做好了拔刀的準備。
倒是翁豐毅,他倒像個沒事人一樣,迎面走了前去。
柴頭自然會看人,只見眼前之人,身高比他足以高出一個頭,體格粗壯,那手臂更是力大無窮,一看便是習武之人,而且,應該還特別厲害。
“不知幾位公子,從何而來,是打算往哪去呢?”
翁豐毅上前一步,活動着頭部,每一下,骨骼都發出了清亮的響聲,真讓人懷疑這頭都快要斷了。
“老子從哪裏來,要去哪裏,關你屁事,你是幾根毛的玩意啊。”
“大膽毛賊,都不打量打量,居然敢在柴爺的地盤上撒野,我看你是…”
“甲丁,閉嘴。”
柴木怒瞪着身旁出面的手下,後者立馬閉上了嘴巴,後又轉回臉去,笑着說:“對,壯士說的對,這确實與我們無關,咋們走。”
“柴爺,那馮老翁呢?要抓回去嗎?”
柴木瞅了馮老頭一眼,怎不知眼前的人正嚴厲的瞅着他看,冷笑了兩聲:“罷了,走。”
就這麽一聲令下,所有人浩浩蕩蕩的走了,冷清的大街上,只留下李程四人,和一臉痛苦的倒地老翁。
慕容嫣連忙上前,替老翁檢查傷勢,食指紅腫,骨節松動,恐怕是斷了。
那老翁立馬附身,朝着李程他們拜着:“感謝恩人相救,感謝恩人相救,感謝…”
“老翁,你若真想謝我,不如和我說說,這條街,為何會變成這樣呢?”
這恐怕,是李程最想知道的,難道只是因為一介貪官,便讓這裏成為了一條不扣不折的地獄街?就連老翁也不放過。
老翁坐在冰冷的地上,重重的嘆了一聲:這恐怕,要從一年前說起…
作者有話要說: 李程:這件事,只要危害了老百姓,我就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