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豐樂三年二月,春寒未去,北疆傳來戰報,鎮國将軍大敗,無顏面對諸将士,于陣前自刎身亡。帝王念其往昔功勞,免去家人牽連,準運棺回京安葬。
安樂侯府,陳寶珠一身素白,面無表情的吩咐丫鬟婆子收拾行李。
“奶奶,大夫人院裏的嬷嬷求見。”梳着辮子的小丫鬟掀開簾子,膽怯怯的伸頭往裏面看,大丫鬟香雲過去拍了她一下:“沒規矩,平日裏奶奶怎麽說的?要大大方方!”
小丫鬟趕緊站好,聲音略微提高了一點兒:“奶奶,趙嬷嬷求見。”
陳寶珠點了點頭,那小丫鬟就忙放下了簾子,不一會兒就重新領着個人回來了。趙嬷嬷是大夫人當年的陪嫁丫鬟,對大夫人忠心耿耿,為人十分勢力,此刻見了陳寶珠,面上就是半分表情也無,只垂着眼簾敷衍的行禮,随口說道:“大夫人請奶奶過去,有事兒要吩咐。”
香雲笑着問道:“嬷嬷來的不巧,我們正忙着呢,皇上開恩,允我們家奶奶收殓将軍屍骨,我們奶奶正要和大少爺往北疆一趟呢。”
“或許夫人要說的就是這事兒吧,我一個當奴婢的,可不敢亂猜主子的心思,奶奶還是快些去一趟吧。”趙嬷嬷擡手示意了一下,香雲轉身,面色微微沉了沉。
“奶奶,夫人向來不喜您,以往看在将軍面子上還能留情幾分,現如今将軍出事兒,她那性子,定是要為難奶奶的。”香雲壓低了聲音,近乎耳語的和陳寶珠說道:“若是夫人不讓咱們出府,那可怎麽辦?”
說到底,将軍自刎的事情并不是多光彩,他們陳家出來的丫鬟婆子雖說是不相信将軍會如此的,可皇上聖旨都下來了,對外,将軍的名聲怕是早就壞掉了。
皇上雖然免去家人牽連,不追将軍身上罪名,可人都趨利避害,尤其是大夫人那樣的性子,怕是更看她們奶奶不順眼了吧?
“無妨,我自有說法。”陳寶珠沉默了一下才說道,轉了一下身,又問道:“大爺呢?”
“大爺昨兒……”香雲吞吞吐吐,陳寶珠皺了皺眉,眼裏閃過悲痛:“他昨晚上宿在了那賤人處?”
香雲點了點頭,陳寶珠冷笑一聲:“我爹自诩為人仗義,看人有眼光,怕是到死都沒想到,他早早看好的女婿,內裏是個膽小懦弱又偏偏又野心十足的中山狼吧?”
“走吧,咱們去看看大夫人又有什麽吩咐。”陳寶珠收斂了面上表情,率先往外走去,香雲忙跟上。
榮華堂裏,大夫人端坐主位右側,下面兩排椅子,左邊坐着二十三四的青年人,右邊坐着嬌嬌弱弱的美女。陳寶珠自己掀開門簾進來,一眼掃過去,心裏更是冷笑不止——她還沒死呢,大夫人就迫不及待的想給陸含章這賤種換媳婦兒了嗎?
也是,自己一個罪人之女,若是非要霸占着這大房唯一子嗣的奶奶位置,大房日後還有什麽前途可言?早在接到聖旨的那天,她就想到自己會有個什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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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沒想到,大夫人“母子”竟是連一年半載都等不得。
“跪下!”陳寶珠剛踏進門,就聽上面大夫人一聲怒斥,身後趙嬷嬷伸手就要來按陳寶珠,香雲急忙上前攔住:“趙嬷嬷,你敢以下犯上?”
陳寶珠擡眼,目光沉沉的盯着大夫人:“不知道兒媳犯了什麽錯,要讓夫人您如此動怒?”
“陳氏寶珠,你進門三年未曾給我兒添一子半女,又攔着我兒納妾,撺掇他與長輩對着幹,無所出,善妒,又不孝,七出你占三樣,敗壞陳氏門風,我陸家容不下你這樣的惡婦。”
“現在給你休書一封,你自回陳家去吧。”大夫人面色冰冷,說完一擺手,自有小丫鬟端來托盤,裏面擺放着筆墨紙硯,最上面的一張紙上,休書兩個字,寫的特別顯眼。
墨跡簇新,當是剛寫好沒多久的。
右邊的趙娉婷柔柔說道:“表嫂可別怨恨我姨母,往日裏姨母對表嫂也是關懷備至,将表嫂當做親生女兒的,只表嫂太任性了些,你已經嫁到陸家了,身為陸家婦,就該為陸家着想,陳将軍畏罪自殺,本就不是什麽光彩事兒,表嫂不說遮掩下來,還要大張旗鼓的去北疆,這是将陸家置于何地?若是皇上知道,又會如何去想陸家?”
陳寶珠冷笑:“趙姑娘倒是挺維護陸家的,這還沒嫁進來,趙姑娘就将陸家當成了自己家,也是夠有家教夠守規矩的,我只盼着趙姑娘得償所願,日後切勿惦記趙家,只一心為陸家就好。”
說完又看陸含章:“這些罪名,你也是認的?”
陸含章轉頭,不去對上陳寶珠的目光,陳寶珠靜等了半柱香時間,點頭:“好,我明白了。不過,這罪名你認,我卻是不認的。”
“我進門三年,為什麽無所出?因為你得罪了大夫人,我不得不在她面前伏低做小,不眠不休的抄寫了三天三夜的佛經,累的小産。為什麽善妒?因為你說大夫人不慈,送過來的都是些不知底細的,要我千萬提防着,再者,東小院那賤人是誰,還要我再說一遍嗎?為什麽不孝?因為你說你姨娘是被大夫人害死的,孝順大夫人就是對你親娘不孝。”
陸含章臉色煞白,慌忙起身:“閉嘴,快閉嘴!不許胡說八道!我何曾說過這樣的話?”
陳寶珠充耳不聞,看向大夫人,繼續說道:“為什麽無所出,因為你要通過拿捏我來拿捏陸含章,你不許陸含章有嫡子出生,因為你自己就沒嫡子,你嫉妒,所以不許陸含章這個賤種也有嫡子。為什麽善妒,因為你送來的秋紅姑娘,往我的飯菜裏放了烏頭,長期服用會是個什麽下場,大夫人應當是心知肚明。為什麽不孝,因為你屢次三番的要我的嫁妝,一個當婆母的,要兒媳的嫁妝。”
陳寶珠面上露出嘲諷之色:“陸家,也就是這樣了。”
“休書不用你寫,因為這罪名,我不認!”陳寶珠伸手将那休書抓在手裏,三兩下撕碎:“當然我陳寶珠也不會自甘下賤留在你陸家,你們且放心,我自請和離。待我從北疆回來,你們陸家就是八擡大轎來擡,我陳寶珠也絕不會再踏足陸家,只請你們陸家準備好我的嫁妝。”
“否則,我不介意公堂上見。”說完,陳寶珠轉身就走。
香雲急急跟在後面:“姑娘,咱們現在不将嫁妝帶走嗎?”
“你我女眷,單身前往北疆,若是帶上那些東西,怕是走不到北疆就沒了性命。”陳寶珠沉聲說道:“錢財不過身外之物,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是先将父親接回來。李嬷嬷可回來了?”
“奴婢這就去前院問問。”香雲忙說道,她錯身往外面走,香雨忙上前一步填上位置,面上尚有憤恨之色:“姑娘,這陸家欺人太甚,咱們就這樣算了?”
“陸家也就這樣了,這樣的狼窩,咱們走了也是幸事。”陳寶珠捏着袖口,低垂眼簾,真以為将她趕出去就能免去災禍嗎?就算是龍椅上的那位被讨了歡心,又豈會不擔心陸家這樣涼薄狠毒,日後是不是也會反咬他一口。
再者,陸含章那樣的,不是她瞧不起,而是真沒那樣的本事,一個庶子,還是被大夫人忌恨的庶子,怎會被認真教導過?野心他有,就是沒匹配的能耐。
沒了她爹的幫襯,陸含章早晚要将自己給坑死。
想到自家父親,陳寶珠心裏就又痛又恨又悔,痛他死了還要背負罪名,恨他狠心丢下她一人,悔當年不曾死命留下他。陳寶珠忍不住握拳,若非是為了她,父親何必偌大年紀,還要上戰場拼命?說到底,是她不孝,大夫人方才所說,也并沒有錯。
“姑娘,您快松手。”香雨眼尖,瞧見陳寶珠指縫間有紅色,忙上前掰她手指:“奴婢知道您心裏不舒坦,可咱們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咱們等回來了再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姑娘您到時候心裏若是很有氣,只管想辦法弄死陸家,奴婢們定會聽您指令,幫您達成心願,您這會兒可不能傷了自己。”
香霧也勸道:“姑娘,您這會兒若是傷了,那只會是讓陸家看了笑話,還以為您是舍不得離開陸家呢。”
陳寶珠深吸一口氣,松開手指:“你們說的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且先忍着,回頭再說。”
回到芳蕤軒沒多久,香雲就匆匆回來:“李嬷嬷已經回來,因着将軍的事兒,府上侍衛,還有奴仆……”香雲有些說不下去,陳寶珠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嘆氣:“那府裏,可還有人留下?”
作者有話要說: 撒花撒花,新文開張,歡迎親愛的們來捧場~~~~麽麽噠,花開愛你們~~~~你們也要愛花開~~~~咱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