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饒是沈蓉這些日子已經經了不少大風大浪, 聽見這話還是變了臉色,原因無他, 當初要不是大伯這封書信,沈瑜原本是要帶着兒女南下去海邊,聯系昔年的一些同僚故舊當門客讨生活的,當時他們一家子壓根沒想過往蜀中走, 也就是說,要不是有大伯這封書信,根本就不會有這後續的一連串事情!
像什麽救助失憶的燕綏, 被施既明追殺落水, 又跑到烨王府當廚娘, 倘若不是有這一封信, 這些事根本就不會發生。。
沈家現在一無錢二無勢, 可若不是大伯送來這封書信,誰會讓他們一家三口到蜀中來呢?這般算計究竟有什麽目的?
沈蓉臉色有些發白,不過還算鎮定:“那究竟是怎麽回事?查清楚了沒?如果這書信不是大伯送的,那是誰送的呢?”
沈幕臉色難看地搖了搖頭:“當初來送信的是咱們裏的一位老管事了, 世代都在咱們家當差, 忠心斷沒問題的,那封信上的字跡就是大伯自己都瞧不出不對來, 真跟他的字跡一模一樣,咱們爹當初更沒有生疑, 所以一收到書信立刻帶着咱們往蜀中趕了。”
他嘆了口氣:“所以大伯一見到我們大為驚愕, 兩邊說完他立即命人去查, 但事情已經過去小半年,他卻沒查出個所以然來,只得先把這事兒這麽擱下了,只是這事一日不查清,家裏人心裏一日不得安生的,爹也是這般郁結。”
沈蓉腦子宛如一團亂麻:“這事兒絕不簡單,也不能就這麽不了了之啊。”
沈幕道:“誰也知道這事不簡單,關鍵是咱們家這境況,事情又過了這般久,就是有心查也無力查。”
她理了半天還是理不出個頭緒來,只得心力交瘁地擺擺手:“算了,先不說這個,我去看看爹吧。”
她頓了下又問道:“你們是怎麽回來的?”
沈幕道:“你知道大錘吧?他竟然是烨王府外戚李家的嫡長子,李延之,就是他送我們回來的,不過爹不想和烨王府有牽扯,所以一進蜀中就帶人避到這裏來了。”
沈蓉:“...”
丫的!人品沒有幾兩,馬甲倒是披了不少。
兩人說着說着就到了沈瑜住的地方,他臉色蠟黃靠在一方迎枕上,神色萎靡,氣色也不大好,掩嘴不住咳嗽着,沈蓉禁不住道:“爹。”
沈瑜擡頭一見,神色也有些激動:“小兔崽子,你還知道回來啊,你有本事別回來啊!”
沈蓉:“...”
Advertisement
你聽聽這話說的,一下子把驚喜砍了一半,沈幕都無語了:“爹,您怎麽能這麽說呢?阿笑也不是故意想走失的。”他說完才後知後覺地問道:“對了阿笑,方才見到你驚喜過頭了,你是怎麽找到這裏,又是怎麽回來的?”
沈蓉猶豫了片刻才道:“我當時落水之後被沖到河岸上,被一位好心的夫人救下了,她救我之後又順路帶我回了蜀中,後來我為了謀生,在大戶人家裏找了份廚娘的差事,也是今天才打聽到你們的下落。”
沈幕本想細問是哪戶人家,但是正巧此時沈瑜一陣咳嗽,他忙過去幫沈瑜拍背,一打岔就把這話頭給忘了。
她躊躇片刻,還是沒把燕綏的真實身份和她被迫留在烨王府的事說出來,沈瑜如今尚在病中,沈幕臉色也不大好的樣子,她真擔心兩人聽了這個消息承受不住,而且書信那事兒确實疑雲密布,簡直如一張大網将沈家人密密地算計了進去,她現在對誰都不敢說實話,倒不是不信父兄倆,就怕他們不慎走漏了什麽,引來殺身之禍。
沈瑜不悅道:“那也該趁早打聽才是,不知道家裏父兄惦記你嗎?”
沈蓉對他的說話方式已經習以為常,放厚了臉皮,嬉皮笑臉地端起了藥碗:“知道您心裏惦記我呢,我這不緊趕慢趕地趕過來了嗎,來來來,咱們先把藥一吃,然後再訓我。”
沈瑜給她這嬉皮笑臉的樣子又氣了一場,不過人卻精神了很多,還有力氣拍着床板罵人。
沈蓉見他這樣,一點都不奇怪他為什麽能跟人吵起來還把自己氣了個半死,還是沈幕見沈瑜吼的累了,忙扶他躺下:“小妹和大伯大伯母也有幾年不見了,我先帶她去拜見大伯和大伯母,爹您先歇着吧。”
沈蓉出門之後揉了揉被吼的生疼的耳朵:“爹這脾氣,難怪要跟人吵起來。”
沈幕笑了笑:“爹一見你就精神了。”他說完又道:“爹雖說脾氣不好,但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那族叔真是...”
他說完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這位沈家的族叔家境不錯,也算是尋常小官宦人家,本來不大樂意讓沈瑾沈瑜兩個犯官借住的,後來礙于情面才不得不答應下來,只是很沒有好臉色就是了,但是後來無意中聽說了沈家和‘李延之’有交情,登時激動的不行,變着法兒地蹿騰沈瑜沈幕去和李家攀交情,還想把自家兒子閨女介紹給‘李延之’,沈瑜一惱就和他吵了起來,這才給氣病了的。
沈蓉聽完十分無語,沈幕也頗為郁悶,感慨道:“不是我背後道人長短,當初沈四叔還有他的幾個子侄到京城來咱們不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盡心盡力地幫襯着,他兒子要考功名咱們幫着引見師長,他侄子要經商咱們幫着通路子,可如今...有些事,真的不一樣了。”
沈蓉想到這些日子在王府經歷的事,也不由得跟着點了點頭:“真的不一樣了。”
兄妹倆沒走一步就到了西邊的一處小院,就見一個威風堂堂的中年漢子正和一個文秀青年在院中練武,不過庭內逼仄,好些招數施展不開,青年沒多久就落了下風,被中年漢子一腳踹翻在地上,漢子連連搖頭:“你這身手怎麽反倒退步了呢。”
青年不以為意地笑笑:“是爹您越發老當益壯了。”
沈蓉一看,正是自家大伯沈瑾和大堂兄沈蒙,她叫了幾聲正在過招的兩人沒聽見,只得大聲道:“大伯,堂兄!”
沈瑾這回終于聽到了,轉頭看過來,先是一怔,随即驚喜道:“阿笑,你回來了!”
沈蓉正要跟他行禮,他匆匆走過來一把扶起:“不要多禮,你能回來就是好事,在外頭吃住可好?有沒有遇到什麽事?”
沈瑾雖說是沈蓉大伯,但多年之前沈瑜外放,她親娘又早逝,一直不在京裏,沈蓉當時又年紀小不敢跟他走,所以她小時候一直是大伯和大伯母照料的,比起總是對她橫鼻子豎眼睛的沈瑜,會給她買各樣好看的小衣服小鞋子,能讓自己趴在他身上騎大馬的沈瑾反而更像一個慈父。
雖說多年不見有些陌生,但沈蓉聽這一連串的問題瞬間又把熟悉感找回來了,不覺眼眶一熱:“大伯。”
沈瑾一派武人的豪邁作風,上下打量她幾眼,滿意點頭:“阿笑小時候就漂亮,如今越發出衆了。”又問道:“我原來教你的功夫還練着嗎,有沒有落下?”
大伯母餘氏此時也匆匆走了出來,先說了沈瑾一句:“哪有你這樣逮着人就問功夫好賴的。”
她一見着沈蓉也激動的不行,看着她話都說不大利索了,只知道伸手摸着她的鬓角,半晌才道:“好,好孩子,終于回來了,你這些日子在哪裏啊?我們托人打聽了那麽久都沒消息。”
沈蓉忙扶着她道:“伯母您慢着些,此事說來話長,咱們先進去再說。”
沈蓉平安歸來,一家人都都十分驚喜激動,少不了拉着她詢問這些日子過的如何,這些她都顧不上回答,先問沈瑾道:“大伯,您知道那封書信究竟是怎麽回事嗎?”
沈瑾看了眼沈幕,知道他把這些事都說了,面色沉凝地道:“我不知道,我現在唯一知道的是,它在路上被人動了手腳,但如今實在是沒什麽線索。”
沈蓉問道:“送信的幾個管事下人您問過了嗎?”
沈瑾道:“陳管事年紀大了,有些事都記不清了,我問了他也只說沒有什麽異常,底下的幾個下人更是不知曉詳細。“
沈蓉繼續問道:“那封信我能瞧瞧嗎?”
沈瑜做事謹慎,那封書信他還保管着,沈幕轉身去取了來,不過經過那些天的颠簸,書信已經磨損了好幾處,有些字跡看不清了,她翻來覆去地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問沈瑾:“您确定這是您的字跡?”
沈瑾連連苦笑:“這字跡真的不能再真了,我險些以為是自己寫的。”
沈蓉想到燕綏的話,難道這書信真是沈瑾寫的?可也全然沒必要啊,一家子至親他為什麽要害自己親弟和親侄子侄女?而且他如果存了歹心,自己又幹嘛跑到蜀中來?這些日子為什麽不趁機把書信毀了,銷毀證據?
她一頭霧水,想了想才道:“那人既然仿照大伯的字跡仿照的這般像,而且能将書信掉包,怕是家裏人做的吧?”沈瑾點頭:“我也是這樣想。”
沈蓉肅了神色問道:“書信的事兒暫且不說,大伯您明知道烨王...為什麽還要來蜀中呢?”